白月光他只爱反派[穿书] 作者:岁时晏 文案: 【正文完结可宰,番外掉落中qwq】 时舟迷上了一本豪门狗血虐恋耽美文,别人看虐恋,他看事业线。 百亿财阀集团继承人、邻家天才温柔医生、新晋风流优雅影帝,三个男主他全都无感, 却偏偏欣赏靠自己摸爬滚打成为商界大佬的反派路游原。 时舟每天为了他追更,握紧拳头、眼泪汪汪看着对方一步步站上顶端。 我的崽,真棒! 一朝穿书,时舟成了狗血文里三个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每天忍受着三个亮瞎眼的狂拽酷帅炫竹马,时舟面无表情,尽职尽责的扮演一朵带刺玫瑰。 直到某一天他在生日宴上见到了大反派。 对方从人群中把他捞起来,摸摸他的头,客客气气的说了声“没事吧”。 时.高岭之花.清冷禁欲.舟:awsl!!! 我的崽,爸爸爱你! —— 路游原落魄潦倒,某天遇到一个漂亮小少爷,一见惊艳、再见倾心。 他步步艰辛,爬上顶端,终于跟对方站在了同一个世界,等他小心翼翼收好利爪,想把小少爷拐回自己窝里时,却发现...... 对方竟然想当他爸爸? 【表面冷艳只对攻软小美人受vs偏执腹黑实际是个痴汉攻】 1v1,双向暗恋+互宠,披着狗血修罗场外皮的小甜饼。 立意:万事都要全力以赴包括爱情。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情有独钟,甜文,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舟,路游原|配角:|其它:预收《和死对头一起爆红全网》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想当反派爸爸他却想得到我 第1章 “你认识我吗?” 时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略微遮住漂亮光洁的前额,藏在衣领下的锁骨嶙峋精致,整个人脆弱得仿佛马上就要跟着窗外吹来的风飘走。 有仆人静悄悄地拿来一束花园里刚采的玫瑰摆在桌上,盼望着这位矜贵的小少爷能多沾染些烟火气。 原本有些苍白清瘦的小脸,被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衬,平白多出了几分昳丽。 时舟把手轻轻贴在胸口,里面的心脏正在缓慢跳动,一下又一下,清晰又坚定。 他这才呼出一口气。 穿书一年了,终于把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养到现在这个样子,谁看了都要惊呼一声医学奇迹。 在发现自己穿进看过的小说还成了文中大佬们早死的白月光后,时舟正全身连着仪器绝望的瘫在病房里,每天都盘算着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嗝屁。 众所周知,白月光,一个令主角们魂牵梦萦、可望不可及的特殊群体。 其中最常见的设定就是:短命。 放在原文中,出车祸之后的白月光就该顺应剧情领盒饭了。 没想到命运之神开了个大玩笑,让他凭着顽强的求生欲打破原剧情硬生生挺了过来。 不光之前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医生们面面相觑,时舟自己也很懵逼。 虽然他活了下来,但小说的后续剧情里根本就没有“白月光”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的未来完全是个大写的问号。 何况他穿进的还是本叫做《最佳替身》的豪门狗血虐恋耽美文。 三位大佬同时争抢主角受,原因肤浅又合情合理。 主角受实在跟他们心中的那位白月光太像了。 长相气质都有五分神似,出身贫寒还不为金钱地位低头,妥妥的一朵待摘金花,是个适合强取豪夺的最佳人选。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这点翻来覆去的修罗场情节在时舟脑子里已经来来回回复习了无数遍。 奈何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 如果小说剧情发展不可逆,蝴蝶效应干不过世界规律,他还是会在主角受即将出场的时候被不可抗力给搞死! 面对头上时时刻刻悬着的一把剧情刀,时舟深深地意识到,在众多穿书的倒霉蛋里他也能算是最衰的那个。 人已经这么惨了,还要在主角受出场之前应付对他有蜜汁好感的三个疯狂竹马,他现在的小身板可顶不住。 时舟干脆对外宣称闭关养病,谁来也不见。 结果三个大佬使尽浑身解数,争着想引起他的注意。 晚上放烟花,白天直升机,轮流来他房间外锲而不舍的敲门送温暖,更有甚者还趁他看电视的时候买下所有台的黄金时间循环表白。 时舟对着电视感叹,不愧是土豪的世界,然后无情的摁下关闭键。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原主20岁生日这天。 时家作为豪门之一,宝贝独子的生日自然不会缺人捧场,宴会没开始宾客们就来的差不多了。 别墅山庄外的豪车一辆接一辆,从上午开始就能听到跟平时截然不同的喧嚣。 “少爷。” 身旁的人打断了时舟飘远的思绪,见那双干净的眸子看向自己,管家犹豫了一下,只得老实交代。 “顾少爷和叶少爷吵着要第一个见您,您出去看看吧,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时舟:“......” 小学生吗,还要为这种事打架。 时舟在房间里磨蹭又磨蹭,不太想出去。 穿书前他就是个没有亲戚朋友的社恐,唯一的爱好就是养养花草,跟植物们自言自语。 现下面对这么抓马的追求者,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管家再一次提醒:“您可以先去跟两位少爷说说话,等宴会快开始了我再去叫您......” 还没等时舟点头,外面的人已经按捺不住推门进来了。 “舟舟,为什么从医院回来不见我去见其他人?你不公平。” 开口的这位是白月光的1号竹马,顾燃。 和白月光从小一起长大,时顾两家是世交,跟另外两位比起来,资历最深。 也是主角受的最终官配。 狗血文中霸道英俊、坐拥百亿家产的富N代,最常说的台词是“爱,我给不了你,但钱,要多少有多少”。 前期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留着日后打脸。 把人家当替身,走肾不走心、虐身又虐心,到最后才幡然醒悟,再来加长篇幅的追妻火葬场。 明明嘴上硬撑着自己心里只有白月光,永远也不可能再爱别人,后来还不是为了追老婆割腕发誓只爱主角受一个。 割腕就割腕吧,毕竟放在狗血文里,割哪个部位都算稀松平常。 但你去白月光的墓前割算怎么回事? 把人家那点地儿弄得血渍呼啦,俩人还在坟头的见证下含泪拥吻在一起,达成he结局...... 这个降智人设和让人不适的小说结尾深深地烙印在时舟脑子里,以至于他听到对方委屈的问话差点没反应过来。 时舟老老实实道:“我谁都没有见呀。” 顾燃不服气地指了指跟上来的叶星寒:“你见到他了,在电视上。” “哦。”时舟想了想,“那我也见到你了,在直升飞机上。” 露个脑袋往下狂撒花瓣雨,围着整个别墅拼成了巨大的爱心。 那个场景俗气又震撼,为此时家还额外雇了二十多个清洁工打扫院子,可谓劳民伤财的反面教材典型。 叶星寒嘲笑顾燃:“也就你这种弱智想得到这招,土得掉渣,有本事用直升机撒钱啊。” 2号竹马的嘲讽功力很强,时舟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作为一个有演技有颜值的新晋影帝,叶星寒是位隐藏太子爷,帝都娱乐圈的资产叶家占了大半。 他还是个重度颜控,最爱眸中有星海、声音里有清风朗月的沉浸式小美人。 时舟完全符合他苛刻的审美。 豪门之间互相都有些交集,虽然叶星寒不如顾燃和时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深,但也能算个少年竹马。 时舟死后他自然也跟着盯上了主角受,只要有主角受和顾燃纠纠缠缠的地方,必定有叶星寒出来横插一手。 凭着精湛的演技致力于挖墙角,还险些得逞,为本就狗血的剧情添砖加瓦。 顾燃当然不可能白白被对方笑话,回敬道:“说的跟你录的那破VCR多高大上一样,你是害怕过气趁机给自己增加曝光度吧。” “别用你核桃仁大点儿的脑子揣测我。” 叶星寒一双风流桃花眼,看谁都能摆出深情款款的姿态:“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舍得利用,你说是吧,时小舟。” 时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自动忽略对方抛过来的媚眼。 “我证明,他这句话是真的。”顾燃突然改口。 叶星寒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方补充:“只不过他的心是榴莲做的而已。” “......” 眼看这两个人又要打起来,管家适时地敲房门提醒道:“少爷们,宴会马上开始,该下楼了。” 顾燃一个箭步冲到时舟身边:“叔叔阿姨今晚要忙着招待宾客,说好让我来照顾你。舟舟,我的胳膊借给你挽,等下要陪我跳第一支舞。” 他马上被叶星寒不动声色的挤开:“时小舟的第一支舞当然要和我一起跳。” 时舟默默无语。 这两位显然没有征求当事人意见的意思。 他努力把自己当成一块听不懂人话的木头,像夹心饼干的内馅一样被二人簇拥着下楼见宾客。 这期间旁边就没消停过,时舟一边跟不认识的人举杯打招呼,一边还要被迫参与他们幼稚的争斗。 “舟舟,尝尝这块蛋糕。” “时小舟不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来,吃我拿的酥皮龙虾卷。” 顾燃嗤笑:“舟舟对龙虾过敏你都不知道,趁早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来掺和我们。” “......” 两个竹马就能搞出一百个人的聒噪架势。 时舟严重怀疑原文中的白月光是活活被他们给烦死的。 他悄悄挪到边上,趁二人没注意,找准机会混进人群中。 刚离开视线几秒钟,就被叶星寒立刻发现:“你要去哪?我陪你。” 顾燃坚决不把任何二人世界的机会让给对方:“你在这里呆着,我陪他去就行。” 时舟拔腿就跑。 别墅很大,为了宴会还开放了不经常用的会客厅,好几个厅连在一起。 身后是催命般的呼喊声,时舟抬起一只手挡着脸越走越快,哪里人多往哪挤,试图用人海战术把自己藏起来。 他低头胡乱走,没注意到前面突然出现的身躯,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撞进对方怀里。 时舟愕然抬眼,对方自然的伸出手替他揉了揉额头:“没事吧。” 随即赶来的顾燃、叶星寒二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少年纤细的腰身被一双大手牢牢扶住,对方裁剪合体的暗色西装勾勒出宽阔优越的肩背,恰好挡在新芽般柔韧的身体前。 怎么看怎么般配。 两人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顾燃往前一步警惕道:“你是哪家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叶星寒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指了指对方的手:“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可以松开了吗?” “路游原。” 对方言简意赅的报上姓名。 察觉到少年身躯一僵,还难以置信的又认真看了自己一眼,这才缓缓放开手。 顾燃翻遍脑子里的关系网也没听说过“路游原”这号人,说话就更不客气了:“谁带你来的?这是私人聚会,可不是你们这种想攀高枝的路人能进来的。” “舟舟过来,我们走。”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危机感,顾燃一门心思想带时舟赶紧离开,没想到扯了一下对方,没扯动。 ??? 他不信邪,给叶星寒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联手拉。 结果对方就像脚下生了根一样,稳如泰山。 这就非常尴尬。 时舟激动得浑身发木,掌心都有些潮湿,就这么一遍遍看着前面那人,眼里满满的惊艳。 他觉得自己头不疼了,眼不花了,甚至想原地拉张应援横幅,挥着荧光棒给自己高歌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可是路游原! 他最爱的大反派,他追了八十万字狗血文的唯一动力啊。 这种激动到扁桃体都在颤抖的心情,就好像是“老父亲眼巴巴看着云养大的纸片崽崽突然长大成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还这么英俊! 热泪盈眶啊,热泪盈眶。 路游原静静地注视着时舟,看着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慢慢转换成另一种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认识我吗?” 时舟使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为父......”刚说出两个字就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时舟疼得眼冒泪花,捂着嘴支支吾吾:“我、我听别人说起过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感谢新老朋友支持!攻受锁了,不买股qwq 谢谢观赏,鞠躬 第2章 路游原到底是谁 在这两两对视、两两旁观的诡异局面下,叮叮咚咚的钢琴声适时响起。 时舟面前突然多出了两只手,顾燃和叶星寒同时向他发出邀请:“跳舞吗?” 一个财阀继承人,一个影帝,一个耀眼帅气,一个优雅俊美。 放到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到跟他们跳舞的机会。 结果两个天菜都只盯准了同一个目标,他们旁边的人举着酒杯看热闹。 就看时家小少爷怎么选了。 时舟顶着来自两个竹马灼灼的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一个也不选。 “我累了,不想跳。” 围观群众大失所望,转回头去该干嘛干嘛了。 万万没想到,等那二人憋屈的收回手后,路游原看着时舟道:“想跟我一起跳舞吗?”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声音,落在时舟耳边却重若千钧,狠狠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给砸飞。 他眼睛霎时亮起,生怕晚一秒对方就收回邀请,忙不迭使劲点头:“好!” 顾燃、叶星寒:??? 就你妈离谱。 差一步到手的小美人被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野人截胡了,只剩下两颗碎成渣渣的心。 顾燃和叶星寒借酒浇愁,还不忘死死盯着舞池里的两个人,喝了好几杯酒都是醋味,酸溜溜的直冒泡。 虽然在跳舞,但时舟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笨手笨脚的跟着路游原的引导记舞步,丝毫没察觉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 直到完全脱离那两个粘人精的视线,时舟脸憋得有些红,小声道:“你是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路游原笑了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过生日吗?” 时舟眨了眨眼,没说话。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来给他过生日?怎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会这么早认识他? 但这个“他”并不是他,而是白月光本人。 他这个冒牌货多说多错,只能把所有问题又咽了回去。 时舟专注地盯着对方的脸,心道,路游原长得可真好看啊。 穿书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真正的反派会长成什么样。 小说里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这样的词被用得太多,时舟只能尽力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五官拼凑在一起,勉强有个大致雏形。 事实证明,他的想象力还是太贫瘠。 身量很高,鼻梁又直又挺,配合薄唇看起来有种带着野性的强烈冲击力。 眉如剑、眼如刀,说的就是路游原这种长相。 时舟能感觉到他掌心下方蓄势待发的肌肉,无论在哪都是最受男人艳羡的完美身材。 他出身落魄,但在这个处处显贵的奢靡场却依旧气场强大,睥睨众人。 直面反派的外貌冲击,时舟莫名脸热,趁着钢琴声和舞步逐渐变慢,他悄悄地瞄一眼,再瞄一眼。 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管看多少眼都那么迷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愧是他的崽! 但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该领盒饭,现在看一眼少一眼,时舟悲从中来。 让他绝望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老天就是在故意折磨他。 之前他觉得,活不活都无所谓,反正他在两个世界各死一次,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两边都没有什么牵挂遗憾,走的干净利落。 但是现在,时舟突然不想死了。 在这个世界,或许他和角色们的生活格格不入,但是有路游原在,能跟对方多待一秒也是好的。 一曲毕,时舟就被气势汹汹杀过来的竹马强行带走。 他当然不愿意:“我和崽……路游原一起聊聊天嘛,让客人自己呆在这里怎么行。” 竹马们心道,千八百个客人非得挑这一个陪,绝对不可以。 顾燃连哄带骗:“叔叔阿姨要我们带你过去了,你想让他们一直等你吗?” 时舟只得妥协。 他从夹缝中努力扭过头去跟路游原说话,想找借口跟对方再见一面:“下个月是我的阴历生日,你还来嘛?” 叶星寒提醒他:“今天就是你的阴历生日。” 时舟眼巴巴道:“那我可以提前把明年的生日放在下周过吗?” “......” 顾燃把头摇成骰子:“以后过生日不许让外人来了!等裴自衍回来我们几个陪你一起玩。” 时舟非常失望,刚才还容光焕发的小脸迅速黯淡下去。 路游原静静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有机会再见,生日礼物还没送你。” 时舟马上重获新生:“嗯!” 顾燃、叶星寒一脸晦气,谁稀罕你的破礼物,赶紧走! 舞会散了,宴会却没结束。 上流人士的盛宴,自然少不了客套寒暄。 跟着家中长辈一起前来见世面的年轻人无所事事,闲聊八卦的时候不可避免要提到了今天的主角。 有人把头凑近,神秘兮兮道:“你们猜,时舟是怎么出的车祸。” “不是出门跟朋友聚餐出了意外吗?” “这人从小身体就差,时家跟金屋藏娇一样养着,难得出门就出车祸,也是够倒霉的。” 那人“切”了一声:“出车祸的时候都半夜了,他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小病秧子哪里有什么狐朋狗友一起聚餐,都是时家对外撒的谎罢了。” 几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互相对视一眼,示意对方别卖关子。 “哥儿几个都知道,时舟被顾燃那几个人宝贝的不行,平时也不跟我们混在一起,谁都以为他挺纯一小孩儿。其实那天晚上,我朋友亲眼看到他出去跟人喝酒飙车!” “卧槽,怎么可能?”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藏得这么深,平时装得那么清冷,还真以为他是朵高岭之花。” 眼看自己放出的瓜得到这么热烈的反响,那人得意忘形:“还有件事。” “顾家跟时家老一辈不是定过娃娃亲吗,时家一直都有让顾燃当女婿的意思。” “结果这次车祸,人家裴自衍费了大劲把自己隐退的老师请回来给时舟看病,现在时家当然更看好裴自衍,估计这下顾燃悬了。” “裴自衍今天都没来,你这小道消息靠不靠谱啊。” 那人不乐意了:“觉得不靠谱那你别听啊,裴自衍那种程度的医生比领导人还忙。” “不信咱们打赌,看看到底最后时小少爷花落谁家。” 这些富家子弟平时就爱开盘口,闻言纷纷下注:“一艘游艇,我赌顾燃。” “我赌裴自衍,一辆新提的帕加尼。” “我也赌裴自衍,”有人挤眉弄眼,“救命之恩,那不得以身相许吗……” “那就借你吉言了。” 身后响起一个清隽如潺潺流水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看向裴自衍。 对方笑意很浅,但举止得体,既不会过于亲切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眉眼温雅,像柔和的山间风徐徐吹来。 刚才八卦那人自来熟的过去想跟人家勾肩搭背,没想到被裴自衍礼貌制止。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那人尴尬的挠挠头:“害,这不是见到你激动吗。”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裴自衍似笑非笑,“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议论不该议论的人,小心我兜里的手术刀。” 一行人打着哈哈圆过去。 对方悠悠道:“还有你们打的赌,刚才盘口压我的,所有人免费住院。” 其他人大笑:“真有你的,是不是不想兄弟好!”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临时去A国开个医学研讨会。”裴自衍问,“你们看到时舟了吗?” 有人指向另一个方向:“刚才还在那跳舞呢。” “跟谁跳?” “没注意,不是顾燃和叶星寒,好像......是个外人。” 什么样的外人能跟时舟一起跳舞? 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那人马上奉承道:“也就是你晚来了这么一会儿,不然第一支舞肯定是你的。” 开玩笑,在这群人里,他们宁愿得罪顾燃也不愿意得罪裴自衍。 毕竟在整个医学界人家都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才! 师承上一个医界大牛,专攻脑科和心理学,各大医院争破头都请不到对方出山。 圈子里谁家有人生病,全都巴不得找关系送到裴自衍所在的帝都医院。 这群人正在东拉西扯套近乎,没人注意到,裴自衍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冷却下来,下一秒又重新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朝众人微微颔首:“失陪了,我先过去,你们慢慢聊。” 目送对方走后,有人啧啧称奇:“这就是‘正宫’的风度么,被人抢了初舞也不急。” “他有什么好急的,这么多年都等了,就差这临门一脚。” 开赌局那人摸了摸下巴,十拿九稳道:“你们看着吧,估计顾燃和叶星寒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就坐等你们输得裤衩都不剩。” * 裴自衍到的时候,时舟正被时父时母围着切蛋糕。 见到来人,时母赶紧招呼他过来:“自衍来啦,你叔叔念叨你好久了,快过来一起切蛋糕。” 裴自衍笑着打了招呼,走到时舟身边摸了摸对方的头:“又长大一岁,是个大人了。” 跟其他两个竹马比起来,时舟在医院躺床的时候见到最多的就是裴自衍,所有人每次去看他,他都装睡,但裴自衍去的时候就不行。 因为对方是个医生,还很牛逼。 装睡那招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 出于从小对医生的敬畏之情,时舟老老实实叫了声:“裴哥。” 这下给顾燃嫉妒得不轻:“明明我和裴自衍一样大,你从来都不叫我一声哥。” 叶星寒笑话他:“那是因为你心智不健全。” “......” 顾燃故意拖着长腔:“裴哥带来了什么生日礼物啊,叶星寒送了个破项链,我可是送给舟舟一个玫瑰园,里面的玫瑰都是从A国空运过来的珍稀品种。” “什么叫破项链,那可是我祖父送我祖母的定情信物。” 裴自衍不争不抢:“我想不到什么好礼物,从老师那里要了个学弟来帮时舟调理身体,明天就到。” 顾燃和叶星寒双双无语,好家伙,直接送了个人! 裴自衍低下头,朝时舟温和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提起这个时舟就来了精神:“开心。” “今天我来晚了,后天带你去帝都新开的奇花异草展看看好不好?” 时舟摇摇头:“这几天我都有事,不出门。” 几人齐声问道:“什么事?” 时舟有点不好意思:“路游原说要送我礼物,没说什么时候来送,你们谁都不要约我啦,我要一直在家等他。” 竹马们:“......” 等时舟走后,三个人难得统一战线,头碰头交换信息,为的就是搞清楚一个问题。 路游原到底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赏,鞠躬 第3章 所有人都爱他。 帝都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时家院子里的花都吸饱了水分,各个摇曳生姿。 原主大概特别钟爱玫瑰,后花园有三分之二的地都种满了玫瑰。 时舟仔细剪掉每一枝多余的叶子,光是这项工作就能消磨一整个上午。 其实他还是更喜欢种向日葵,毕竟又黄又能嗑。 齐青青看着时舟一遍遍重复枯燥的修枝工作,光在边上站着看都觉得心累。 他忍不住吐槽:“要不要这么认真?” “你家不是有专门的花匠打理吗?裴学长叫我来伺候你帮你调养身体,不是在这陪你伺候花花草草的。” 时舟擦了擦汗:“这样也是修身养性的方法呀,还可以锻炼身体。” 对方翻了个白眼,直接拿过他手里的剪刀放到一边:“再不休息休息你就快晒脱水了,照顾花你有经验,照顾人我有经验,快给我进屋去!” 裴自衍上次给他找来的护理师齐青青已经上岗好几天了。 对方长了张朝气蓬勃的娃娃脸,话多又好玩。 他坚持“卖艺不卖身”,不肯住在时家,每天.朝九晚八按时来打卡。 时家里除了一对日理万机的父母就是管家和仆人,难得有个年龄相仿的人陪在时舟旁边。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脱离剧情之外的人物。 在他身边时舟也不用谨言慎行,他偶尔故意逗逗对方,整个别墅都能听到对方大呼小叫的声音,倒是比以前热闹很多。 听齐青青的话回到客厅,对方把营养液和水一并递了过来,言简意赅:“干了。” 想到某种不可描述的味道和口感,时舟垮起个小脸。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健康了,可以不喝嘛?” 齐青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屑道:“我这种菜鸡都能一拳打飞你三个,你现在的体格就是三分之一个菜鸡,希望你自我认知清醒一点。” 没办法,时舟只好接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 齐青青看着对方皱成一团的小脸感叹,没天理了,好看的人连喝个药都这么好看。 怪不得所有人都爱他。 时舟放下水杯翻开新一页日历,叹了口气。 今天是他生日后的第五天,路游原还是没有来。 他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小说里公司的地址倒是记得很清楚,想出门但又害怕前脚出去,后脚对方就来时家找他。 百无聊赖之下,时舟坐在齐青青旁边看对方详细地记录自己一天的营养摄入和运动量。 齐青青随口问道:“裴学长今天来不来?” 时舟:“我也不知道呀,你想见他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齐青青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想,我没有,别乱说。” 对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欲盖弥彰。 时舟笑了起来:“你喜欢裴自衍嘛?” 话说到这份上,齐青青索性大大方方道:“这不叫喜欢,叫仰慕!不过也不能说不喜欢,毕竟他是我们学校所有人的男神。” 见四下无人,他说话逐渐奔放:“裴学长洁癖很严重的,从来没交过男女朋友。” “听说我导师的导师,就是裴学长的老师曾经问他,是不是某个方面有什么问题......” 时舟没反应过来:“什么问题?” “哎呀,就是怀疑他是不是个性冷淡!” 时舟一口水差点呛在喉咙里。 这位童鞋,你真的想多了。 按照原文中的人设看来,这三个男主在这方面绝对都是人中翘楚,还得是天赋异禀的那种。 时舟:“我问你,裴自衍是不是很聪明?” 齐青青:“那当然。” “我听说,”时舟跟对方分享自己多年看文积攒的经验,“脑子越好的人越h......” 齐青青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天才的欲望都很强?” 没等时舟回答,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顾燃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二人:“你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在他身后还站着表情缤纷多彩的裴自衍。 讨论正主的x能力还被听到,时舟一时分不清是对方更尴尬还是自己更尴尬。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脸上出现这么复杂的神色。 “......” 齐青青见势不好溜得飞快,剩下时舟一人站在原地无处可逃。 他看着来他家比回自己家都勤快的竹马面无表情。 是时候给时家的仆人们都上上课了。 这些大佬仗着能刷脸自由进出他家,大摇大摆,畅通无阻,跟逛商场一样,太拿自己不当外人。 其他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简直不像话。 好在裴自衍有较强的表情管理,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 顾燃还对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心有余悸,嘱咐时舟道:“以后别老跟齐青青一起鬼混,整天都跟你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捡起地上那个小匣子,献宝似的拿给对方看:“舟舟,这可是我们童年的回忆。” 顾燃掏出一把有些生锈的钥匙,左捅右捅把匣子打开,里面都是些琐碎的小玩意。 “你看,这个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叔叔阿姨送我的长命锁,你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这个是我们一起捏的陶土,还有这个!” 顾燃翻出一张发黄的纸:“这是六岁那年,你送我的第一幅画。” 时舟看了看,画的是月亮和玫瑰。 原著中的白月光很喜欢画画,时舟也在他的画室里看到了很多幅玫瑰,有油画有水彩,几乎能以假乱真。 顾燃:“你还记得你送我画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吗?” 面对期盼的眼神,时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失忆了,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顾燃非常失望。 他紧接着又翻出一张照片:“看,这是我、你还有裴自衍的合照,那时候他还住在你家隔壁,我们经常一起玩。” 小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越看裴自衍越觉得多余。 顾燃把对方那边折起来挡住,这才顺眼了些:“裴自衍这货从小就坏,小时候没少吃他闷亏,结果长大以后越来越坏!” 他逮住机会就在时舟身边给裴自衍上眼药。 “我跟你说......” “我还在旁边你就光明正大这么编排我?” 时舟这才发现裴自衍手里也捧着东西。 对方打开层层叠叠的外包装,精致的小花苞露了出来:“这是我今天去花展拍的朱丽叶玫瑰,看看喜欢吗?” 每天睁眼看玫瑰、闭眼闻玫瑰,就算是五百万一朵的朱丽叶,时舟也觉得有点审美疲劳。 他不是白月光,对玫瑰没有什么执念。 见时舟没什么兴致的样子,裴自衍把花交给仆人,看到了顾燃手里的照片:“你怎么把这个找出来了?” “追忆似水年华。”提起这个顾燃又垂头丧气,“可惜,舟舟都不记得了。” “不过也难怪,医生说撞到头部是会导致失忆,再加上你还住了三个月医院,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时舟有些疑惑:“我不是只在医院呆了两个月吗?” 顾燃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道:“对对对!是两个月,我记错了。” 正当时舟觉得奇怪想要追问时,裴自衍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见时舟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抱歉的笑了笑:“手滑。” 趁仆人来打扫,裴自衍问时舟道:“最近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对方诚实道:“因为路游原没有来。” 顾燃、裴自衍:“......” 怎么又是这个路游原! 顾燃听到这名就来气:“见了一面的家伙你这么惦记干什么,我看他样子就不像个好人!保不齐接近你就是不怀好意。” 裴自衍也皱起眉:“我找人查了他的背景,除了近两年的商业活动什么都查不到,应该是动过手脚。” “你不要太靠近他,跟他合作过的人都说这人古怪的很,做事一点都不留余地。” “我已经跟管家说了,有陌生人来找你一律不许放进来......” 时舟抬眼平静道:“这里是我家,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总是温澈的眸子此时带上了些泠然,像高山之雪反射出刺目的光,拒绝被外人融化。 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被白月光这么反驳,乍触到对方的眼神,顾燃和裴自衍全都愣住了。 正想开口解释,只听见门口玄关传来时父的声音:“小路啊,先把手里东西放下,跟我上楼继续聊聊。” ???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赏,鞠躬 第4章 灼热的气息洒在他的侧脸 打脸来得太快。 刚被下了“禁止入内”通牒的路游原,跟在主人后面正大光明的进了时家。 紧接着几人又目睹了史上最快变脸,时舟刚刚还满眼防备冷若冰霜的小脸瞬间化了冻,几乎是噌的站起来。 时舟忘记了前面的所有不愉快,小跑到路游原面前,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你来啦。” 一旁的时父有点吃醋:“我们舟舟看见爸爸都没这么高兴。” 时舟不好意思道:“你们怎么一起来啦?” 路游原:“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时总,就一起过来了。” 他把手里的盆栽递给时舟,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生日礼物。” 时舟很惊喜:“酢浆草!” 这是一盆正在爆球的小花,微黄的杏仁奶油色,花瓣嫩嫩生的,含娇带怯。 时舟触了一下花蕊,那朵花随即轻轻晃了晃身子,仿佛在跟他打招呼。 顾燃嗤笑道:“就这还能叫生日礼物?这种野花路边一摘一大把。” 结果某个小傻子如获至宝:“谢谢你!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 路游原看着对方眸子盛满了神采飞扬,笑颜粲然,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重归平静。 见对方看起来是真的开心,路游原道:“它应该也很喜欢你。” “这盆原来是四叶草,后来因为、一些事差点死了,再救回来之后叶子就掉成了三叶。” 这种植物又叫草间精灵,叶子大多数都是三片,四叶草极其稀有。 传说谁能找到四叶酢浆草,谁就能获得幸运。 时舟“啊”了一声,惋惜的摸了摸剩下的叶子。 原来花花跟人一样,难过的时候也会脱发。 他向路游原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养的,我最会养花了。” 顾燃、裴自衍:“......” 千八百万的玫瑰也没见对方露出这么爱不释手的模样。 两人眼里的火苗熊熊燃烧,恨不得把路游原装进麻袋连夜扔出帝都。 时父出声提醒道:“礼物也送到了,小路该跟我上去继续谈谈你刚才说的那块地了吧?” 时舟还想跟对方多待一会儿:“我可以一起去旁听嘛,我会很安静的。” 裴自衍咳了咳:“让他们上去说正事吧,我和顾燃可以在下面继续陪你。” 路游原:“其实也不是什么正事,时总应该不会介意。” 盯着自家宝贝热切的眼神,时父当然不忍心拒绝。 时舟美滋滋的跟着上了楼,还不忘朝顾燃和裴自衍挥挥手,一点都不委婉的赶客:“你们先走吧,不送了。” 刚来就要走的顾燃、裴自衍齐齐黑了脸。 淦,被双标了! * 三人来到会客室,有仆人端来一壶茶,先倒了一杯给时父,又递给路游原。 对方自然的接过来吹了吹,等到不那么烫手的时候递给了时舟:“可以喝了。” 时舟面上保持不动声色,接了过来,但他心底在尖叫。 这哪里是大反派,分明就是天使崽崽! 那两个人继续未完的话题,时舟在一旁默默听着。 他心想,路游原的背景和事业线他最熟了,这可是他对《最佳替身》的唯一执念。 路家早年发迹过一段时间,甚至在豪门中也能排的上号,不过到路游原祖父这一辈就逐渐衰落。 等交到他爸手里后由于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 路游原他爸面对怎么填都填不上的巨额数字,心力交瘁之下选择结束生命脱离苦海。 父债子偿,他欠的债自然而然全都落到了路游原头上。 反派之所以能成为反派,最主要的就是美、强、惨三字真言。 给他超出常人的头脑和一个美满的家庭,然后趁他幸福的时候给予重大打击和人生惊转。 当然,夺走他一个亲人还远远不够。 不久之后路游原的母亲也因为思念丈夫,抛下还未成年的路游原,追随丈夫而去。 年幼丧父还没出头七就接着丧母,家破人亡,所有人都在背后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指指点点。 得是多硬的命才能接连克死自己的两个至亲。 路家的亲戚朋友们都对路游原避如蛇蝎,不愿意接对方到自己家住。 年纪尚小就失去双亲,还不得不替父亲还债。 讨债的人自然不愿意放过路家最后一个仅剩的人,动不动就上门威胁还是个孩子的路游原。 轻则言语辱骂,重则拳打脚踢。 从少年到成年这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好不容易成年后,路游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书中世界,路游原抓准机会,靠惊人的洞察力和预判完成了一件件事业上的壮举。 时舟现在都能对几个精彩情节倒背如流。 按理说,反派现在应该还在创业起步期,不会吸引到时家这种级别的豪门亲自邀请来参加生日宴。 时舟现下越听二人谈话越迷茫。 为什么两个人聊的跟他心里想的内容天差地别? 路游原不是靠科技发家的嘛,怎么现在变成了房地产? 另一边,时父越听对方的观点越满意。 眼前这个姓路的年轻人才刚入行业一年就靠着手里那几块最没人看好的地拍出惊天高价,一举轰动整个地产界。 圈中的几大豪门里,时家是地产大亨,顾家商业活动范围最广,地产、医药、电子科技几乎每个行业都有涉猎,但最厉害的龙头企业还是地产。 之前靠囤地发家的人几乎都在帝都豪门圈有了一席之地。 从那之后,帝都这一亩三分地也都水涨船高,到现在几乎被这几家垄断。 在几大巨头的垄断之下还能这么如鱼得水,加上路游原随口说出未来公司的发展前景,时父更觉得这个刚入行的年轻人非池中物。 路游原有心附和,两个人肯定相谈甚欢。 只剩下时舟坐在一旁怀疑人生。 他不会穿错了吧? 怎么跟他看过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时舟看路游原的眼神逐渐茫然,眼前这个还是他的崽崽吗? 《最佳替身》这本书中曾经提到过,反派身上有一个胎记,是颗小痣,就在左边锁骨的正下方。 想到这个,时舟打定主意。 他得看看这个路游原有没有那颗小痣! 谈话结束后,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路游原起身告辞。 时舟:“我送你出去吧。” 路游原:“好。” 时舟看着对方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衣,有些为难,锁骨下面的位置实在过于刁钻。 一不做二不休! 机会错过就不再来,谁知道下次再见到路游原是什么时候。 刚下楼,路游原就被时舟拽了拽衣袖。 他转过身,不解道:“怎么了?” 时舟心一横、眼一闭,趁对方毫无防备之际,扯住路游原的衣领将人扑倒在地。 没想到这个衬衣质量这么好,他这么用力都没能把扣子扯下来。 时舟暗道一声不好,他一只手捂住路游原的眼睛,另一只手开始解对方的衣领。 在看清对方锁骨下的小痣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孩子没认错,只不过发展轨迹偏航了。 崽还是那个崽。 路游原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躺在地上,在刚才那么突兀的情况下,时舟依然被对方安安全全的搂在怀里。 他帮路游原重新系上扣子,放开遮在对方眼睛上的手,心满意足道:“好了,可以起来了。” 这时,一旁的齐青青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卧槽,你们在干什么?” ??? 时舟后背一凉,转头就看见了压根没听他话各回各家的顾燃和裴自衍。 裴自衍的脸比刚来的时候还臭,放在兜里的手术刀都有些跃跃欲试。 顾燃指着两人的手抖啊抖:“你你你,快给我从他身上下来!” 时舟:“......” 他大爷的,怎么楼下有这么多人。 正准备尴尬的从路游原身上下去,结果一阵天旋地转,他又被对方按了回去。 时舟:“???” 灼热的气息洒在他的侧脸,对方身上有好闻的草木香气。 明明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味道,放在路游原身上偏偏又带了几分性感和狂野。 感受到对方有力沉稳的心跳,时舟脸上的热意逐渐蔓延到脖颈和耳边,贴在对方胸前的掌心也有些微微出汗。 路游原伸手把刚刚扣好的衣领重新解开,就这么注视着他。 “好看吗?要不要再看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红包送给宝贝们 谢谢观赏,鞠躬 第5章 这可是自家崽崽 时舟顾不上心脏狂跳,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的衣领拉了上去不让外人看到。 他手忙脚乱的从对方身上起来:“你自己把扣子扣好。” 路游原坐起来,一只手把扣子一颗一颗慢条斯理的系回去。 即便被这么多人围观,他动作依然很稳,脸上也没什么惊疑不定的表情,仿佛刚才发生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时舟的视线离不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 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被路游原做出来就有种莫名的性张力。 想到刚才掌心贴在对方胸口,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他手下的肌肉温热又紧绷。 时舟还记得刚才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海一样深沉,又像是目的性极强的利刃,等待着某一刻出鞘。 这种精神上的凝视,热烈又孤冷。 有那么一秒钟,时舟觉得自己要被这双浓烈的眸子烧化。 但等他晃神的功夫对方已经归于平静,让人误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刚刚羞耻的姿势再一次浮现在脑海,时舟不可避免的又开始脸颊发烫。 他在心底默默唾弃自己,这可是自家崽崽,不要想东想西! 路游原走到别墅门口:“不用送了。” 时舟虽然心情依旧怪异,但还是恋恋不舍:“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来我家玩,我带你去看我种的花。” “好。” 路游原开车驶出偌大的山庄,又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拐到一条岔路上,继续往前。 越往前开,马路就越狭窄逼仄,从很远的地方就有难闻的气味,周围的楼房也逐渐变矮变破旧,每一道墙上都有个红色的拆字。 这里就是他跟时父说的地,未来将会成为帝都西城另一片寸土寸金的楼盘。 旧城区改造,在帝都某个不起眼的废片楼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们一夜之间成了人人艳羡的拆迁户。 开发商出手还尤其大方。 有人说:“路总不愧是在这住了这么久,还是对这破地方有感情。” 路游原在这里度过了少年到成年的时光,但他并不觉得这里有家的感觉。 相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极其厌恶这个地方。 他把车停在唯一没有被打上拆迁标志的灰楼前,有人从二楼探出一个脑袋:“回来啦?” 路游原没抬头搭理对方,径自上了楼。 一开门,万冬就吊儿郎当的凑上来:“见着了?” 路游原盯着对方手里把玩的玩偶,眼里丝丝点点尽是的冰冷和漠然,没有任何伪装。 “谁让你乱动东西?” 万冬一触到他眼神就条件反射打了个寒战,赶紧把手里的烟掐灭,把玩偶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我就来这帮你看看落灰了没,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没碰!你还没说呢,到底见着了没?” “嗯。” 对方“啧”了一声:“找了这么久,才呆这么短的时间就回来。” 他朝路游原挤眉弄眼:“你该不会是怂了吧?” 路游原把对方动过的东西恢复原样:“他不记得我。” “也是,都一年了,回去舒舒服服过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谁还能记得这‘贫民窟’。” 万冬感慨道:“都变了啊......” 将对方扔出门外,路游原走到窗台前拉开窗帘,看着白昼被赶走,夜色逐渐吞噬破旧的围墙。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童年孤僻,少年乖戾,用冰冷的现实迫着长大。 步步血泪,无人扶持,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拥有的东西依旧少得可怜。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 最开始他想,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后来见了面,又贪心的想要说几句话,而现在愈发失去掌控。 希望能被想起,希望能保持联系。 路游原摸了摸窗台上留下的花盆印。 这里从前有盆花,现在已经被送去了想去的地方。 有人在他的世界走了一圈,什么也不带来,什么也不带去,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守着这里,圈地成枷。 * 见“眼中钉”都离开了,顾燃和裴自衍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时舟难得过了一个清净的下午,晚上,三口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饭。 时母给时舟夹了一筷笋尖,又盛了一小碗汤。 她心疼地看着对方:“多吃点,从医院回来就没长过肉。” 时舟嘴里吃着没滋没味的营养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他的一日三餐都是齐青青和专门的营养师商量制定的,每天都吃这么清淡,想长胖都没机会。 好久都没吃到又麻又辣看起来就重口味的菜了。 上次看到管家带来玩的小孙子手里拿着一包辣条,愣是给他看馋了,从对方手里换来了一小包藏在了花盆里。 至今也没什么机会偷偷拿出来吃。 时父也附和着说:“还是瘦,但气色好了,看来是在慢慢恢复。” “最近爸爸妈妈没空天天回来陪你,无聊的时候也练一下钢琴和小提琴,还有,好久没看到你画画了,以前坐在画室就是一整天......” 以时家的家境,就算时舟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也能混上好几十辈子。 在商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金钱地位都有了,文化底蕴也得跟上,时父打心底里想培养出一个艺术家。 物欲满足以后,又开始向往阳春白雪。 原文里白月光也确实非常有天赋,十几岁就考进了世界顶尖的帝都美术院校。 跟所谓的“文青”不同。 白月光是真的清冷不做作,是露珠结晶折射雪松针叶上的第一道月光,骨子里都浸润着艺术对他的偏爱。 让人生出一点嫉妒之心都自惭形秽。 穿书过来这么久,时舟每天除了养病养花就是跟几个竹马大眼瞪小眼,完全忘了自己还有本职工作要做。 钢琴他还会一点,小提琴和画画实在一窍不通。 时舟只得硬着头皮:“手生了,我这几天就开始练。” 时父满意道:“别的我不担心,小提琴确实好久没拉过了,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可以叫叶家那小子来教你。” “不用不用,他这么忙。”时舟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嗽起来,“我自己可以练。” 时母拍了拍他的背,带点埋怨的:“你着什么急嘛,我们舟舟都休学两年了,不得一点点来?” 接着转头对时舟道:“宝贝,你在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听你爸瞎操心。” 话虽如此,时舟也不得不紧迫起来。 万一他们心血来潮想听自己拉个琴,何况他这个“天外来客”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为了这个他也要好好保住白月光的名声。 虽然在饭桌上拒绝了时父请叶星寒来教时舟练琴的想法,第二天对方还是准时到了时家。 时舟一脸生无可恋:“你不是忙着拍戏吗?” 叶星寒摘下墨镜,露出一个闪瞎眼睛的笑容:“时叔叔让我有空来指导你练琴,我就请了个假赶回来了。” “......” 他这位好爸爸真是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齐青青激动地跟时舟说悄悄话:“这是电视上那个叶影帝吗?我第一次见到活的诶!” 到哪都有狂热的粉丝追随,叶星寒早已见怪不怪。 他摆了摆手道:“合照就算了,这是私人行程,不过可以给你在衣服上签名。” 齐青青:“倒也不必,我只是感叹一下,并不是你的粉丝。” 叶星寒:“......哦。” 时舟只得把二人带到琴房。 叶星寒拿起琴盒里的古董小提琴拉了一下:“不错,音色非常干净,比我收藏的还好一些。” 就算不是行家时舟都能看出这把琴有多价值不菲,只可惜,沦落到了他的手上。 叶星寒坐在钢琴前,看起来是认真的要教他:“我给你伴奏,你拉一段你会的曲子。” 时舟赶鸭子上架,被迫拿起了小提琴。 他昨晚连夜恶补了点基础知识,又偷偷练了练,现下会的曲目只有两只老虎。 齐青青坐在时舟旁边充当观众。 对方白皙细腻的皮肤贴上琴身,指身纤长,就连指尖都泛着最好看的颜色,漂亮的像一束月光洒在水面写成的诗。 再养眼的影帝在美人身后也沦为了背景。 然而演奏刚开始两秒,齐青青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绝不是什么视听盛宴。 分明就是魔音灌耳!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立flag了,乌乌 第6章 他可以去路游原的公司! 一曲毕,齐青青从刚才的震撼中迟迟回不过神。 他机械般鼓了鼓掌:“拉的真好,听得我想躺下给自己盖块白布。” 时舟面上一哂,转头去看叶星寒。 对方仿若大梦初醒,有气无力的开口:“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碰小提琴,好吗?” 时舟也很为难:“不行呀,我还要继续练习。” 叶星寒不容置疑的把时舟手里的琴收进琴盒:“走吧,我们一起出去晒太阳,顺便给你的花浇浇水。” 时舟非常不好意思,问齐青青道:“真的有这么难听吗?” 齐青青虽然不忍心打击对方,但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你自己听起来怎么样?” 时舟老老实实道:“我觉得就是普通的难听。” “可能是我们前期对你的期望太高,所以现在才落差这么大吧。” 时舟忍不住想再确认一下:“那我再拉一遍试试?” “......” 齐青青真诚道:“信我,现在离开琴房我们还能做朋友。” 时舟被两个人带到后花园强行放风。 叶星寒拎起放在花架底下的花洒就要浇水,时舟连忙拦住他:“现在太阳这么大,浇水挥发的更快,花会打蔫的。” “那不浇水了,剪剪枝。” 叶星寒拿起剪子就下手,时舟眼睁睁看着对方一顿操作连花带叶剪了下来。 他上前摸了摸花枝的横截面,心疼的不行。 这棵茶花本来就难伺候,热了怕晒,水量大了怕涝,好不容易养到现在开了花,就这么被对方一剪没了。 时舟找了个花瓶,把枝条消了消毒,伤口处涂上一些花用杀菌剂,然后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眼神总是认真又专注。 丝制的白色衣料闪着微微光泽,脸在阳光照射下透出淡淡的粉,单是蹙着眉站在那里,都清澈干净的让人心悸。 叶星寒也不过去,就这么停在原地移不开视线。 等急救做完,时舟这才松了口气,剩下的只能看这棵花自己了。 他把花瓶里的茶花递给叶星寒:“既然是你剪下来的,以后就由你照顾它吧。” 想到对方又有点不放心,时舟再次叮嘱:“茶花怕晒,只要隔两天换换水就好了,很简单的。” 叶星寒伸手接了过来,看着对方,漫不经心说出试探的话:“时小舟,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平时我出去拍戏养你,休息的时候你就教我养花。” ??? 怎么一言不合就表白。 时舟当然拒绝:“不好。” 叶星寒好奇的问:“为什么?” 这里实在不是谈这些的好地方。 时舟看了一眼旁边假装不在意、实际竖起耳朵听的齐青青,还是没忍心把话说的太直白:“顾燃说你只喜欢好看的人。” 其实对方的原话是,只要你长得好看,放屁他都要使劲闻。 奈何过于粗俗,时舟得润色一下才说的出口:“你想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的脸吗?” 叶星寒全然不在意:“我是颜控又怎么样,颜控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 时舟只得说:“那我是个感觉控,我感觉你配不上我。” “......” 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 等叶星寒带着花瓶离开的时候,连背影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齐青青看着对方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问时舟道:“你这样拒绝一个极品帅哥,被他的迷妹们听到肯定要捶胸顿足了。” 时舟:“我不喜欢他,当然要拒绝呀。” 齐青青来了兴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在时家的这几天他可是见识到了三位大佬各种各样旁敲侧击,换成别人估计早就抵抗不住了。 奈何当事人面对这样的攻势,依旧严防死守,没有一点要开窍的意思。 时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齐青青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做参谋。谈恋爱这种事,就得擦亮眼睛慢慢来......” 时舟心道,能不能活到下半年他都不敢保证,更别提谈什么恋爱了。 他现在只想看他的宝贝崽崽杀伐果断、站上顶端,不要管主角攻受的闲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剩下的时间,时舟想帮早死的白月光完成一下遗愿,当做自己占据对方身体的报答。 他回到房间翻了翻原主的日记。 小时候的日记没什么参考性,他就找最近两年的开始看,费尽力气从字里行间揣摩出了对方的几个心愿。 养好身体。 办一次个人画展。 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 时舟放下心来,看起来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一个他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第二个他不怎么了解先放一放,第三个倒是可以试一试。 白月光没提自己想去哪里旅行,时舟就随便找了个周边城市,两三天差不多就能逛完的那种小镇。 没想到当天他跟时家父母说了这个打算后,立刻遭到了反对。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不行。” 时舟不解道:“为什么?我不会去很长时间的。” “自己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呀。” 时母耐心道:“你要是想出去玩身边一定要多带几个人,让你爸挑几个保镖,再带几个仆人一起照顾你,最好选个我们家有产业的地方,不用住在外面......” 时父还是摇头:“等我和妈妈有时间再带你去,我们不放心。” 时舟一听就头大。 白月光没什么其他要求,唯一的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去。 现在这样带个仪仗队出去旅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领导人来体察民情。 自从穿书过来以后,时舟就没怎么迈出过家门。 他不想这么轻易放弃:“那我在这附近自己出门逛逛可以吗?” 时母还是有些犹豫。 不忍心看时舟失望,时父最后妥协了:“出去可以,必须带两个以上的人跟着。” 跟着就跟着,眼下除了循序渐进也没有别的办法。 先从家门口开始,一点点向外延伸,等到他们放松了神经就有的商量了。 第二天,时舟就跃跃欲试。 他先问了齐青青想不想一起出去,对方答应后问:“你要去哪?” 管家被要求跟在身边,时舟不敢说的太远:“去公司看看?” 齐青青都无奈了:“你家这么多公司,你说的是哪一个。” “......” 时舟突然灵光一闪。 他可以去路游原的公司! 原著中,路氏集团就在帝都商圈的中心大楼里,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那个位置。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眼看着对方跑回房间,齐青青一头雾水:“你回去干什么?” 时舟头都来不及回:“换衣服。” 要见路游原,当然不能穿得那么草率。 时舟看着偌大的更衣室发愁,穿西装好像不行,有点过于正式,穿T恤也不行,太随意。 齐青青第一次见到对方这么苦恼穿着,他觉得稀奇:“你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啦。” 时舟揪着两件衣服,左右为难:“我不知道要穿什么。” 齐青青指了指他左手边的那件黑色衬衣。 时舟去换上出来,对方眼前一亮,拍了拍手:“你穿这个去见约会对象,保证能迷死他。” “......” 时舟再次纠正:“我不是去约会,只是去参观一下。” 好不容易拖家带口的出了门,不到半分钟就碰到了顾燃。 一听说要去的地方是路游原的公司,对方更是死乞白赖非要跟着一起去。 想到等会即将见到自家崽崽,时舟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索性就同意了。 出了山庄就开始堵车,时舟度秒如年。 他心想,万一路游原的公司根本不在这怎么办?万一公司在这,但是路游原本人不在又怎么办? 齐青青看着旁边紧张的人:“你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不正常。” 时舟只得如实相告:“我不知道路游原的公司是不是在这。” 顾燃见缝插针:“不知道就算了,直接改道带你去我家公司......” “闭嘴。”齐青青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朝时舟晃晃。 “拜托,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你不确定就拿出软件来搜一搜啊,地标和公司名在地图上都有显示。” 大概是兴奋过头把脑子落在家里了。 时舟:“......对哦。” 顺着地图上的地址一路开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公司标志。 时舟心底有些澎湃,终于看到真的路氏集团了! 几人浩浩荡荡的直接进入大堂,前台拦住他们:“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路游原在吗?” “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进的。” 时舟心凉了半截:“没有。” 前台的人看这几个人穿着气质都不似普通人,多长了个心眼:“那请问你们来找我们路总到底有什么事?” 顾燃烦了:“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顾燃和时舟来他公司视察,让他快点下来迎接。” “......”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脑科医院这边出门坐26路公交车。” 顾燃脚下一个趔趄:“你说我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时舟扶了扶额。 不用问,显然是。 “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前台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路总,这里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一定要见您。” 看清来人,时舟讪讪的朝路游原招了招手:“嗨。” 他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预约。” 真的很尴尬。 但是能见到崽崽,再尴尬也值了。 路游原没说话,像是在反复确认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时舟见状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是。” 路游原动了动唇,难得生出这么意外的情绪。 他示意前台记住时舟的脸:“以后只要他来,不用预约,直接进。” 第7章 诱人而不自知 几人跟着路游原上了电梯,路游原先将顾燃和齐青青带到待客室,转身对时舟说:“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 时舟忙不迭点头。 顾燃当然不同意:“我不要在这等,我要跟在舟舟身边!” 路游原截住对方的话,开口就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办公室有很多机密文件,不能放外人进去。顾总作为我的同行之一,这么想进去参观,难道是别有目的?” 顾燃被对方听起来很有道理的问话噎住,随后不服气道:“那你为什么带舟舟进去?” 路游原:“因为我信他,不信你。” “......” 妈的,最烦双标的人! 顾燃刚要发火,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嘴:“唔、唔!” 齐青青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你们走吧,我在这控制住他。” “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外面叫秘书,”路游原想了想说,“要给你找根绳子来把他捆上吗?” 太损了。 怪不得在原著里主角攻和反派天生就不对付,果然就算剧情歪楼到亲妈都不认识,该势如水火的死敌也还是如此。 眼看顾燃眼里的小火苗越蹿越旺,时舟连忙扯了扯路游原的袖子:“我们先出去吧。” 他悄悄转头对齐青青点了个赞。 好青青,回去就给你涨工资。 齐青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送两人离开,敢这么对顾家唯一的继承人,估计他今天小命都要搭在这了。 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自己面前,顾燃挣脱开对方,气得脑袋冒烟:“你有病啊,你拦我干嘛,你去拦路游原啊!” 齐青青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拦他?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顾燃咬着牙:“那人一看就不正常,你看不出来吗?” 他从第一眼见到对方,从心底就生出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和警惕,仿佛对方做任何事都对自己有极大的威胁。 齐青青毫不留情:“你可拉倒吧,我觉得你更不正常。” “......” 这里根本没人懂他! 另一边,时舟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路游原身后来到对方的办公室。 路游原的办公室跟他本人一样,凌厉干净,只是桌子上摆了一堆成山的材料,看起来真的很忙。 时舟问对方:“刚才好巧碰到了,你下楼去干什么呀?” 路游原:“坐累了,下楼逛逛。” 其实是要去赴约谈一笔合同,眼下当然不能告诉时舟。 好在时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第一次进到大反派的私人领域,时舟对一切都觉得好奇,想坐坐对方的沙发,看看他家崽崽喜欢硬的还是软的。 想看看对方书架上的书,闻闻花瓶里的花,甚至...... 就这么在这看路游原办公看一整天,他也是愿意的。 时舟被自己吓了一跳,使劲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抹杀掉。 不行不行,这么从早到晚都盯着对方也太变态了。 他不能成为一个这样的老父亲! 路游原静静地看着对方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又松开,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出现在他的公司。 只知道现在自己手脚紧张得有些僵硬。 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时舟在心里谴责完自己后,抬头看向路游原,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他看着脸色犹豫的开口:“我在这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不然我还是先走......” “不用。”路游原拿了几张文件坐在对方身边,“不打扰,我今天刚好没事做。” 时舟重新开心起来:“那我帮你插花好不好?” 得到对方的许可,他出去找秘书拿来一个新的花瓶,把原先这个色调过于饱和的替换下来。 插花也讲究错落有致、远近高低,不是简简单单把花放进瓶子里就能搞定的。 桌上的花瓶里原本只有一束白蔷薇,时舟把银叶菊插在旁边,银色配白色,颜色倒是和谐多了。 但左看右看都觉得还缺点什么。 见对方不太满意,路游原放下手里的文件,从旁边的瓶子里拿过几枝高山羊齿放了进去:“这样可以吗?” 时舟顿时眼前一亮。 高山羊齿虽然翠绿,但叶型潇洒,被路游原这么随手一摆,原本单调的构图马上就有了生机。 “好看!” 时舟摸出手机给插好的花瓶拍照。 他站起来弯下去低头拍,衬衫的下摆被一阵风吹得飘起,露出玉石般易碎的腰身。 对方还穿了深色衬衫,纯欲的黑衬得皮肤更显冷白,让人想在这张干净的画布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路游原垂下眼,手下的纸瞬间被攥出几道深深的皱褶。 诱人而不自知,最是要命。 见对方毫无所觉,路游原不动声色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拍好啦。”时舟满意道,“给你看看。” “不错。”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可在时舟听起来却是最高的赞赏。 他还没来得及扬起嘴角,就听见对方又来了句:“不过不如我拍的好看。” 时舟眨眨眼:“那让我看看你拍的行吗?” 路游原勾了勾唇:“不行。” “好吧。” 时舟也不强求,说不让看就不看。 他的目光都被对方吸引过去,这好像是路游原第二次在他面前笑了。 对方今天穿了身暗灰色的西装,衣领依旧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方,再往上就是那张英俊的脸。 时舟细细回忆他合路游原见的这几面。 对方给自己过生日,后来去他家补送生日礼物,被自己冒冒失失闯进公司,让人随意进自己的办公室......还丢下工作陪自己插花。 大反派都这么没有架子的嘛。 时舟越想越觉得,路游原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拳拳父爱,所以才这么平易近人。 这么一想,胆子也大了:“你还没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对方的电话,时舟心满意足。 齐青青和顾燃还在等他,让他们等太久也不好。 现在可以打道回府了。 这趟来得物超所值,以后要怎么约着再见一面,等他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还未说出告辞的话,路游原先他一步道:“饿了吗,一起去吃饭?” 时舟立场改得飞快:“好,我去叫顾燃和青青。” 不等对方阻拦,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迈出了办公室。 边走还边美滋滋的想,多赚了一顿饭,今天真是撞大运! 顾燃一看到时舟就把人拽过去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对方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快走,我跟着破地方八字犯冲,多待一秒都憋得慌。” 齐青青也觉得解脱:“你总算出来了,再不来我都要被这人烦死了。” 时舟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顾燃难以置信的指着路游原:“跟他?” 时舟点点头。 顾燃冷哼道:“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吧。” 时舟“啊”了一声:“那你先回去吧,我们三个去。” “......” 他转头问路游原:“你想吃什么?” 路游原:“都行。” 齐青青:“那我们去吃火锅吧,我真的好饿。” 时舟举手双手赞同,他也很想吃飘满红油的麻辣锅底。 顾燃幽幽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齐青青跟对方共处一室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心智不成熟的财阀之子逼得视死如归。 “你以为我们都是你爸啊,还要在乎你的感受,爱吃吃,不吃走。” 顾燃撸起袖子,憋了一口气:“你再说!” 时舟看这两个人看乐了,给对方了一个台阶下:“走嘛,我们吃完饭再一起回去就好了。” 顾燃心气儿终于顺了:“我这是给你面子,他俩都没有跟我一起吃饭的资格。” 时舟只得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路游原在身后默然看着这两个人“其乐融融”的相处,眼神慢慢重归冰冷,双眸黑如深潭,不知所想。 他这种人,骨子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 就像看到时舟,会不自觉收起一身戾气,步步谨慎小心靠近。而现在,又恨不得将人揉碎进怀里,一点点侵蚀对方的灵魂。 要他眼中再无旁人,要他只能看向自己。 第8章 年少得子,令人憔悴。 来到火锅店,顾燃就抢先占下时舟身边的位置。 路游原在时舟对面坐下,动作自然的拿起对方手边的杯子,把里面的冰水换成了温的:“想吃什么?” 时舟眼巴巴的看着菜单:“我可以点辣锅吗?” “不可以。”顾燃和齐青青异口同声。 时舟试图继续挣扎:“我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齐青青道,“你忘了裴学长怎么交代你的,谨遵医嘱,清淡饮食。” 时舟:“好吧。” 路游原:“你的病还没好吗?” 听对方这么问,时舟只当路游原对白月光这个病弱体质早有耳闻。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模棱两可道:“好了,但没完全好。” 白月光这个身体是典型的只能靠养,谁也说不准到底能不能大好。 之前时家那么隆重的给他过生日,也是想借此机会给自家小病秧子冲冲喜。 他现在还抱着等主角受出场后自己就要领盒饭的念头,想趁现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情吃吃喝喝,奈何身边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连口腹之欲也满足不了。 见路游原也跟着点了一个清汤锅底,时舟心里好受多了。 不然满桌翻腾的红油,只有他自己清汤寡水,那也着实可怜了些。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忍住偷偷夹了两粒小米辣在自己的碗里。 顾燃发现后要换掉他的碗,时舟紧紧护住所剩无几的快乐:“你吃你自己的嘛,不要抢我的。” “......谁要抢你的,把辣椒给我挑出来。” 天知道怎么对方病了一场,连原先清淡的口味都变了。 时舟不情不愿的看着对方把辣椒挑出去,正在闷闷不乐,路游原把刚烫好的鱼片夹到他的碗里。 “吃吧。” 时舟瞪大双眼,看着碗底雪白的鱼肉难以置信。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路游原,对方以为他还有其他需要,问道:“烫吗,帮你吹一下?” “......” 救命,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大反派这么体贴温柔? 时舟头和脚都有些飘飘然。 路游原亲自给他夹菜,让他一辈子吃火锅只吃清汤都没有问题! 对方又调了一碗小料递给他:“蘸这个吃,应该会好吃很多。” 时舟接过来试了一下,眼睛立刻亮起:“好吃!” 顾燃在一旁唰唰唰的放眼刀,他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压根就不会面面俱到的在餐桌上照顾别人。 现下只得看着那两人面对面,一个煮,一个吃,所有动作都契合得不行。 仿佛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小世界,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把其他人屏蔽在外。 时舟一边享受路游原无微不至的关照,一边在心中感叹,这么好的反派,肯定是被作者写得夸张再夸张了。 原著中的大反派,可是对三个竹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顾燃。 随心所欲的给他们制造阻碍,行事诡谲,谁也猜不透他的目的。 对方这个模样跟原著那个冷酷无情的路游原相差太多,导致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先入为主,觉得反派都该是阴鸷漠然的性子。 再看原著中的顾燃,明明是睥睨桀骜的霸道总裁,现在不也是个幼稚鬼? 可能“白月光”活着这件事,本身也影响着几个主角的成长线,导致他们现在都还没进化成原剧情中的自己。 时舟想,穿书真是件神奇的事情,连主角们的各种ooc他都见到了。 路游原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就算他视若无睹的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也还是不停地亮起又熄灭。 ——【你怎么不接电话?来公司找你也没个人影,昊宇那个合同你就这么扔下不签了???】 ——【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你还过不过了,几千万的单子说不签就不签???】 ——【妈的,你个大活人死哪去了,老子现在不知道你是看见了故意不回还是已经狗带了......】 连时舟都忍不住问:“你不接电话吗?” 路游原这才拿起手机:“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刚被接通,那边万冬就急得跳脚:“你他妈去哪了?找都找不着人,老子还以为你仇家太多被弄死了......” “在吃饭。” “最后的晚餐?” 路游原对待别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再给你一分钟,说人话。” 万冬觉得路游原脑子被一万个门挤了,放下合同不签居然还有心思悠悠闲闲去吃饭。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顾家那边这段时间一直给我们施压,本来我们就算在人家眼皮底下抢饭碗,现在还被这么盯上。” “早就跟你说干地产这行比原来那行风险大多了,你就是不听,还非要这么着急......” 路游原看到朝他走来的顾燃,惜字如金的挂了电话:“不用管。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看着对方走到自己对面站定,问道:“有事?” 顾燃脸色不佳:“我再警告你一次,离舟舟远一点,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路游原平静道:“哦,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燃冷哼一声:“像你这种出身的人,根本就不配和我们坐在一起,别以为你现在站住脚了,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和你那个路氏集团立刻就能从帝都消失......” 路游原的脸色分毫未变,仿佛对方的威胁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你可以试试。” 时舟在远处看到他,朝这边挥了挥手。 路游原抬脚就要走。 顾燃在他后面径自说道:“我和舟舟一起长大,将来他肯定会跟我在一起,我从小就决定了。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有机可乘,但是,你肯定赢不过我。” “只是你自己单方面的决定罢了,别太自信。” 路游原淡淡道:“毕竟选择权不在你我。” “在他。” 说完就留下表情复杂的顾燃转身朝时舟走去。 时舟正要付钱,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用到自己的小金库,对三人道:“说好了我请客,不要跟我抢哦。” 齐青青打了个嗝,大方的摆摆手:“不抢不抢。” 说话间,路游原就把账付了。 时舟:“???” 路游原:“下次你付吧。” 敏锐的捕捉到“下次”这两个字,时舟努力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么看来以后还能跟自家崽崽约一顿饭。 今天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时舟无意间一瞥看到路游原手里的手机又一次亮了起来,看来对方真的很忙。 这么一看,就看到了对方屏保壁纸上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宽大毛衣,走在从没见过的迥长小道上,夕阳下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渡桥高耸的钢架,露出的半张侧脸漂亮又安静。 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看起来像被人偷拍的一张照片,却让时舟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看场景和穿着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他! 自从他穿书过来根本没去过那样的地方,更别提被拍下这样的照片了。 路游原注意到对方:“怎么了?” 时舟咬紧下唇,胡乱摇了摇头:“没事。” 想到对方会去参加生日宴、对自己没有半分陌生、还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他...... 时舟头脑发懵,心里乱糟糟一片。 现在看来,路游原肯定是认识“他”的,只不过这个他,是白月光本人。 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已经不在的白月光。 时舟怎么想都想不到,剧情走向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路游原早就认识白月光,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既然白月光跟路游原以前见过,那为什么顾燃他们在生日宴上见到路游原的时候却那么陌生? 他根本就没有白月光的记忆,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那本不靠谱的小说,之前一直按部就班的被人推着走,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开始慌了手脚。 能被路游原一直留着那张照片,对方肯定在他心里很重要。 时舟想。 说不定反派原先的设定也像三个竹马一样,对白月光有蜜汁好感,但是白月光现在已经不在了。 所以后续剧情中,主角受出场之后,反派会不会跟三个竹马一样,把对方当成替身? 时舟有些苦恼,大反派怎么能这样。 拥有极致的头脑和超强的战斗力,就应该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干嘛要纠缠进主角们狗血的虐恋之中! 时舟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张照片。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莫名的愧疚,他穿书过来代替白月光活了下去,他得到的一切都应该是对方的...... 眼看剧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自己以后还能做一个单纯的老父亲吗? 时舟坐上车,看着路游原站在原地静静看他远去的身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明明脑子里被一个个问号填满,却又下意识品出几分酸溜溜的滋味。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心已然沧桑了不少。 果然。 年少得子,令人憔悴。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用五个字来高度概括这章剧情,评论区见qwq最佳答案有奖励。 谢谢观赏,鞠躬 第9章 跟大反派牵手了! 没等时舟从满脑子疑问中捋出一条明线来,就又有了可以跟路游原见面的机会。 时家确定了跟路氏集团的合作,共同开发路游原现在正在高价抛售的那块地。 在路游原刚开公司的时候,就做了两件震惊帝都的“壮举”。 一是囤地。 二是竞标拍地。 与常人不同,他囤的地几乎都是最不被业界看好的,可以说,除了他自己根本没几个人想要。 自从对方当初拍下的那块最小最便宜的地卖出天价之后,就用事实证明那些所谓“产业龙头”的眼光还不如一个初入地产界的新手。 一次两次可以算他走运,接下来就未免能再出现这么好的机遇。 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路游原笑话,没想到时家莫名其妙出来横插一杠子,这下就更有意思了。 他这次囤的地总共有几千亩,时父从路游原手里买了三分之一用来开发新楼盘。 他不如路游原了解这片地的情况,怕最后砸在手里,再加上前几天听对方侃侃而谈后,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跟对方合作。 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近千亩的废弃农田加上被一群老房子围得死死的烂尾楼,通往中心区的交通也不怎么便利,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就能从散户手里全部买下。 但正因为路游原买了这片地,才引来众人侧目。 按理说,老牌豪门加新晋黑马,这两个组合在一起像是把稳赚的好牌,但依旧没人看好这次合作。 这么大的面积,之所以被废弃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原因当然是因为尴尬的地理位置。 上不接市区,下不接交通要道,住在这片的又都是穷人。 就连出租车都不怎么愿意来这里拉客。 时家要和路游原合作的消息一传出来,绝大多数人都确信这次会亏本。 当然这些都是时舟在后来才知道的,眼下他只是没管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 在时父说起合作这件事的时候,自告奋勇要参与其中,就获得了全程跟进这个项目的机会。 而且这次玩得很大,未来的一段日子里都要跟对方朝夕相处。 听说这件事后,三个竹马就一致反对:“不行,坚决不行!” 时舟去意已决:“反对无效。” 顾燃苦口婆心的劝说:“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路游原不是个好东西,你要是想玩,我名下还有几块地要开发成别墅,全送给你,想怎么搞怎么搞......” 时舟坚定摇头:“不要。” 叶星寒杀青以后得了闲工夫,上次听顾燃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路游原的坏话后,也生出了紧迫感。 “时小舟,你又不懂这些,去了也是添乱。” “我可以学。” 裴自衍虽然温和但难得语气带了点责备:“盯项目是很累的,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每天来回奔波肯定受不了,别太任性。” “我不来回奔波,我可以直接住在公司。” “......” 三个人轮番上阵都没能劝的时舟回心转意。 其实时舟自己也在纠结。 他既想知道路游原跟“白月光”发生过什么故事,又对了解这些他不曾知晓的过往有些抗拒。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矛盾体。 在听说可以一起跟去公司后,兴奋中又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别扭。 以至于他见到路游原的时候,下意识的偏过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路游原依旧贴心地像在照顾老父亲。 “这个项目的大部分工作都在我的公司进行,而且这里离工地也近,以后都在我的办公室办公好不好?” 一听到对方说话,时舟就立马心软了。 他一个事业粉,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闲事做什么! 爱认识不认识,以前的记忆都与他无关,他更不应该为了这个就对路游原生出莫须有的意见。 反省了一番自己,时舟的心情终于不再那么皱巴巴了。 他问对方:“可是你办公室只有一张办公桌呀,我是真的来工作,不是单纯旁观。” 路游原带他再次走进办公室,伸手推了一把书架,时舟瞳孔跟着放大。 这里面居然还有个套间。 路游原:“你想在里面还是外面?” 时舟果断选了里面。 只要路游原不关门,自己在里面坐着一边办公一边还能看对方办公,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美好生活! 见时舟重新打起了精神,乖乖跟着他安顿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路游原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他最怕的对方不愿意接受自己一起办公的提议。 毕竟让时舟放下自己公司不回来这里,但凡多长一个心眼都不会同意。 想不到没废什么力就达成了目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就这样,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不知不觉中促成了双赢。 但很快时舟就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并不明智。 就算看了再多的事业线,他也依旧是个门外汉,根本就看不懂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 临来的时候两个助理也被他支走回了公司,现在他坐在套间,跟路游原也像隔了道银河,压根没有机会随时请教对方。 思来想去,时舟还是决定厚脸皮一次。 他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我可以把椅子搬过来跟你用一张桌子嘛?我有点看不明白。” 时舟也生怕自己过来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发现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应承,又连忙补充道:“还是算了,我自己研究......” “可以。” 时舟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如此简单。 他甚至莫名生出一种直觉,就算自己要求再过分一点,对方也还是会无底线的包容。 再一想到这种包容是因为什么原因,时舟就又开始陷入苦恼。 离谱。 怎么这点事就是想不开了。 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咬手指,身旁的人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他的,低沉的嗓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不要啃手。” 时舟感觉侧脸一阵酥麻,像有股电流传到四肢百骸,他下意识转头躲了一下。 然后才注意到对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 !!! 四舍五入等于他跟大反派牵手了! 真要命。 他听见自己磕磕绊绊的回道:“我刚才洗手了。” 路游原把时舟的手指一根根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阻止对方再次动作:“洗了也不行。” 这下是真的实实在在牵上了。 时舟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也不知道是牵动了哪根神经,半边身子都开始有了触电的感觉。 他抽了抽,居然没抽动。 时舟小声道:“我没办法翻文件了。” 对方眼神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材料,似乎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时舟不自在的朝路游原那边挪了挪,索性任由对方继续攥着。 手下就是滑腻温凉的肌肤,路游原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明明是下意识的反应,结果乍触到对方,就感觉灵魂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想放开。 想这么一直握下去。 这么想着,力道突然失去控制,时舟“嘶”了一声,路游原这才倏地松开了手。 白皙无暇的手背上已经被攥出几道红痕,看起来不免更让人浮想联翩。 路游原垂下眼:“对不起。” 时舟一点怪对方的意思都没有,他不好意思道:“没事,我不咬手指了。” 路游原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秘书:“送点吃的进来。” 时舟一边揉了揉自己发烫的手心,一边想,吃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省得又在路游原面前干出什么傻事。 秘书送来一个茶盘并几块点心,时舟挑了块龙井酥小口小口的咬。 很斯文,但吃得很香。 殷红的舌尖时不时将不小心掉在唇边的酥皮灵巧地勾进去,腮帮子塞得一鼓一鼓,看起来无比可爱。 路游原莫名其妙看饿了。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时舟挑了块一模一样的递了过去:“吃吗?” 路游原慢慢接了过来,其实他还是更想吃对方手里那块。 在这么奇怪却融洽的氛围里,时舟接到了时父打来的电话:“舟舟啊,那两个助理你怎么都不带在身边?” 时舟老实道:“有他们在可能就不需要我做事了。” “那也不行啊,身边总得有个人跟着你,那两个都不满意的话,就再找人事部派个新人给你送过去,你们两个一起学习就有动力了。” 时舟只得道:“好吧。” 没想到对方的人派来的这么快。 刚放下电话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新助理就来到了路游原的办公室。 时舟随意抬眼,就看到了一个他现在最最害怕见到的人。 ——沈倾予。 《最佳替身》的替身本替。 小说里被三个大佬追着强制爱的主角受。 对方一看就是初入社会的学生,衣着朴素,但也遮不住那股坚韧清高的主角气质。 顶着一张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手里还捧着一堆文件,正在一步步朝他走来。 时舟觉得沈倾予的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的生命线上。 随着对方离他越来越近,他所剩无几的寿命也在渐渐流逝。 完了。 乐极生悲果然不假。 时舟绝望的想,领盒饭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 第10章 他可能快要死了。 从对方踏入自己视线到走到面前站定的这一分钟,时舟在脑子里闪过作者们每当写烦一个角色后赋予对方的各种杀青大法。 好像怎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以至于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时舟的表情还略微有些悲壮。 沈倾予恭敬道:“您就是小时总吗?您好,我是时总派来的新助理,我叫沈倾予。” 时舟沉重的点了一下头:“你好。” 对方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欢迎,沈倾予听到之后,心往下坠了坠。 他壮起胆子抬眼打量起这位“小时总”。 对方额前落下一缕碎发,漂亮地勾勒出矜贵秀雅的半张脸,就算眉头微蹙,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在看清对方跟自己有些相似但优越出一大截的长相,沈倾予还莫名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从小家境贫寒,高中起就开始奔波兼职,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薪水丰厚又体面的工作,接触到的还都是在新闻中听说的上流人士。 来之前被时总耳提面命,要求一定要时时刻刻跟在时舟身后,听从对方的安排,但更要听从总公司的安排。 比如现在,就算对方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了不满,沈倾予也必须守住自己的位置。 他虽然心中坚定,但在触到路游原扫过来的眼神后还是有些打怵。 见时舟恹恹的不想说话,路游原看了看呆呆站在原地的“新助理”,替对方开口道:“把资料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沈倾予没反应过来:“我要去哪?” 路游原:“去秘书室,有人会帮你安排。” 沈倾予固执的抱着资料没动:“我只听时总的安排,时总吩咐过,要我跟在小时总身边寸步不离,所以我不能出去。” 见两人僵持不下,时舟连忙道:“我爸说是寸步不离,但是你也不能跟贴身保镖一样一直站在我后面呀。” “你看,这张桌子也放不下第三张椅子了,不然你在沙发上坐着吧。” “不行。”路游原面不改色,丝毫不打算松口,“有外人在会影响我办公。” 那怎么办。 时舟很是烦恼,他也不想有个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倾予。 光是被对方看了几眼,他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脚下像站在通往地狱的大门。 但对方毕竟是无辜的。 时舟无奈的问路游原:“那他可以去里面的套间办公嘛?” 自己的领地被陌生人闯入,而且看起来还打算安营扎寨,路游原面色微沉。 看到时舟左右为难,小脸都皱在一起,他又忍不住心软妥协了。 见对方勉强同意,沈倾予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天知道为什么这位路总给人的压迫感会这么强,刚才顶着对方审视的眼神时双手都有些发颤。 他麻利的抱着自己的东西进了里间。 时舟身上的压力也顿时少了大半,但刚才的好心情全部一扫而空,他趴在桌上开始盘算着给自己准备后事。 路游原敏锐的察觉到从刚才那人进来后,对方的情绪就低落下去。 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一边,摸了摸对方耷拉着的小脑袋:“走吧。” 时舟:“???” 他小小声道:“做什么去?” “翘班。”路游原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说出这两个字。 时舟立马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我才刚上班第一天,怎么能这样!” 对方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把领带解下来放在桌子上,敞开的衣领显出几分平时看不到的桀骜:“谁说第一天上班就不能翘班了?” 时舟有点心动,心里那半天平明明已经歪向了路游原,却还在纠结。 “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哦,我可是拒绝过一次了。” 路游原觉得对方某些时候的小孩心性特别可爱,他朝时舟伸出手:“再拒绝我,我就要挟持你了。” 时舟悄悄看了一眼里间还在认真研究资料的沈倾予,毫不犹豫的把手交给对方。 反正他都要死了,不如死之前痛痛快快的放纵一把。 等沈倾予再次抬起头来时,外面的桌子上早已空无一人。 “......” 谁能来告诉他,就职第一天老板就跟着另一个公司头头跑了该怎么办! 路游原并没有接受秘书提出派车的建议,出了公司后也没有打车,时舟疑惑道:“我们要去哪?” “去工地附近转转。”路游原道,“这样别人问起来可以说去实地考察,也不算翘班。” 时舟满意颔首。 大佬不愧是大佬,连偷懒都这么有理有据。 路游原看向时舟:“我们绕小路过去,所以不用开车,有点远,你走得过去吗?” 时舟点点头:“可以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有多远,但是不妨碍他的心情重新明媚了起来。 太阳没有完全下山,月亮却早已白白的升了上来,时舟跟着路游原穿过喧嚣冰冷的城市,眼前的景色逐渐开阔起来。 微风吹动了周边衰寂的荒田,四周的空气里有一份特有的泥土及枯草蒸发的气味。 走过一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外白渡桥后,时舟才认出了路游原带他来的地方。 这里就是对方手机上那张照片的背景。 在需要迈过田埂地头时,路游原握住时舟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迈过去。 见时舟望着天边的夕阳停下脚步,路游原也跟着驻足,他偏头道:“累了吗?” 时舟摇了摇头,问对方道:“这里是?” “项目里的那块地,这里还没开始动工。” 见时舟的目光落在渡桥下露出的钢筋上,路游原看似不经意的开口:“觉得这个地方眼熟吗?你应该来过这里。” 听到对方语气淡淡的试探,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压在了时舟心头。 他有些无助和难受。 路游原问的是他和原主的记忆,与自己无关。 他低垂着眼,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蝴蝶般的阴影:“我不记得了。” 路游原没觉得意外。 但时舟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失落的心情。 斜阳往西边沉沉的落下,一边是外高耸入云的大楼遮去了半个天空,另一边是荒无人烟的农田和房屋,把云彩都分成了两个极端。 街上行人的脚步从归家时的匆匆到饭后散步时的悠闲,两旁的树梢在晚风的抚弄下摇摆。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好景色,时舟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路游原带自己到这里的原因,也很想回应对方。 但是他无能为力。 等路游原把他送回家,时舟跟对方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端起对方送给自己那盆酢浆草。 这盆小花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原先有些稀疏的叶子已经陆陆续续发了出来,时舟每天都会挨个儿数一遍。 还是没有四叶草。 向来这盆花也应该是路游原和“白月光”的过往之一,不然对方不可能把它看得那么珍贵。 既然自己马上就要顺应剧情领盒饭了,放在别人手里他也不放心。 不如将它物归原主。 路游原看着对方把自己送出去的花重新交还到自己手上,他眼神一凝,难得肃声道:“不想要了?” 时舟狠了狠心:“我养得不好,你还是拿回去吧。” 杏仁色的小花随风摆了摆叶子,仿佛难过又不舍。 时舟看着路游原的背影,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就像在他们的世界走了一遭,到头来发现还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什么也不带来,也不带去。 他拿出手机继续交代“后事”,给齐青青转了一笔工资。 齐青青忍不住发信息问道:“你是把我下辈子的工资都一起转过来了吗?” 时舟叹了一大口气,手下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决定向对方如实交代。 ——青青啊,我可能快要死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qwq 谢谢观赏,鞠躬 第11章 爸爸舍不得你 时舟关掉手机,托着下巴默默看向窗外。 后花园被黑夜笼罩,这片白日里熊熊燃着的烈火鲜花也变得雾蒙蒙一片,像是烧成了灰烬。 想到路游原刚才仿佛被刺了一下的眼神,他的心又莫名揪了起来。 时舟有点后悔。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自己要死了,也不该给任何人带来这些困扰,应该自己在家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但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齐青青一看到消息就从字里行间敏感的觉出时舟有些不对劲。 知道以对方的性格不会轻易拿这个开玩笑,他连夜爬起来火速赶到时家。 时舟打开门就看到房外捧着电脑的齐青青,他有些茫然道:“你怎么现在来了?” 对方将电脑转向他,打开一个表格,没好气道:“这是你最近半个月的各项健康指标,每项数据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心率血压正常,体重稳步增加,食欲良好,那么难吃的营养餐每天都能吃两碗......” 时舟:“......好了,可以了。” “只要你不作死糟蹋自己的身体,以这个指标看来,活到80岁绝对没有问题。” 齐青青满意的收起电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帮时舟调理身体也有段时间了,对方的状态明显在肉眼可见的好转,说出那种话,绝对是对他业务能力的质疑! 小美人还是愁眉不展,整个人看起来像朵蔫了吧唧的玫瑰,没了往日的活力:“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是说,万一我要是出什么意外呢。” 齐青青不明白:“你愁什么呢,还没发生的事干嘛要杞人忧天。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出意外?” 时舟知道跟对方说不通。 自己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本身也是件怪力乱神的事。 他如果继续存在,白月光对三个竹马的蜜汁吸引力就不会转移到主角受的身上,那书中的剧情自然也没办法进行下去。 时舟见对方还在等待自己回答,只得道:“是我想太多了,你现在着急回家吗?” 齐青青闻言摇了摇头。 时舟:“那能不能再陪我待一会。” 两人形影不离了这段时间,齐青青也是第一次遇到时舟这种待人真诚又单纯善良的小少爷。 他们年龄相仿,自然早就把时舟当成了自己人,现下听了对方这话当然不会不同意。 时舟带着齐青青去了后花园的玻璃花房里。 在对方复杂的眼神中,拿出自己藏在花架底下的啤酒,还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堆下酒的花生瓜子和熟食。 齐青青不可思议的指了指他:“胆子肥了啊时小舟,还敢自己偷偷藏酒!” 时舟老实交代:“花匠叔叔的,之前他边干活边喝酒被我发现了,怕我检举揭发给管家,就把这些都送给我了。” “......” 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时舟又从几个空花盆里倒出几包珍藏的辣条,两个人就这么席地而坐。 齐青青“啪”的一声拉开啤酒罐的拉环,递给对方,警告道:“虽然这个度数对你现在的身体没什么影响,但是也不要喝太多哦。” 时舟乖乖接过:“知道啦,我喝不了多少。” 他从来不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啤酒气泡多还苦涩、白酒辛辣冲舌头,每次都是浅尝一口就敬谢不敏。 但是今天的心情,又好像需要点酒精来麻痹一下大脑。 齐青青仰头灌了一大口,抬手一抹嘴:“爽。” 时舟一点一点的抿着,见对方这么豪爽的模样,也索性学着大口喝了起来。 夜色渐浓,几粒星星这片漆黑的幕布上,并一轮弯月,在天空中徘徊着俯瞰这世界,孤单,又很自在。 他跟齐青青边吃吃喝喝边随意说着什么,看月亮从半遮半掩到大胆跳出云层显现全貌。 过了一会儿,齐青青觉得嘴里没滋没味,低头拆开包装袋:“别光喝啊,吃点花生米。” 时舟正仰着脑袋看月亮,没吭声。 齐青青觉得奇怪,用肩碰了碰对方:“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舟这才缓缓转过头去看他,脸色红润微醺,眼神里有几分迷茫:“你怎么光张嘴不出声呀?” “......” 得,两罐啤酒就醉了。 齐青青很是无语:“你这点小酒量,吃两块酒心巧克力就能倒吧。” 时舟就算醉了也还是温温顺顺的坐在原地,也不发酒疯,乍一看跟正常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齐青青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大声道:“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这句话时舟听见了。 他笑了一下,嘴角旁有个若隐若现的梨涡,看起来比平时甜上不少:“你是青青呀。” 齐青青满意:“还没醉到那种程度,我要走了,你自己回房间睡觉去吧。” 时舟费劲巴拉从对方的动作中猜到意图,却摇摇晃晃,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喝醉酒的人力气向来很大,身子又比平时沉上不少,齐青青竟也拖不动对方。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就没惊动其他人,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抛下时舟先去别墅里找仆人来帮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影。 还没认出来人是谁,一旁坐在地上的时舟先亮了眼睛,热情地冲来人打招呼:“嗨,大反派。” 齐青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人:“路、路总?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来送东西。”路游原淡淡道,“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 齐青青心想,大概是自己来的时候跟仆人说马上就走,所以没有关别墅外的大门。 虽然但是。 别人家是说进就能进的吗? 眼前这人悄无声息不惊动门卫的进来,又绕了一圈来到后花园,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 路游原看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空酒罐,脸色沉下去:“你让他喝酒了?” 齐青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被对方不带温度的眼神一扫,又下意识默默咽了回去。 这人在时舟面前就事无巨细,无原则、无底线的宠溺,一到别人就变回冰冷无情,好像只为一个人低头。 时舟在看清来人后就开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齐青青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弯腰想伸手去扶,结果被路游原拦下:“我来吧。” 刚才怎么也拽不动的时舟被对方轻轻巧巧的从地上搂了起来。 时舟脑子像有一团纷乱的毛线,怎么捋都捋不清,平时心里压着的烦恼被酒精一激,全都翻涌起来。 尤其在见到路游原之后。 他所剩无几的理智还告诉他,路游原不可能这么晚还来找他,这肯定是他的幻想。 于是不知道戳中了那根神经,他浑身血液都流动得快了起来,越来越熏熏然,越来越想放肆...... 时舟被对方半扶半搂在怀里,抬头盯着对方深邃迷人的侧脸,突然找准机会伸手一扯。 这次衣领如愿以偿的被他扯开了。 时舟心满意足:“确实是我的崽崽。” 齐青青看得尴尬,也不知道时舟到底对这人的衣领有什么执念,怎么只要看见就想扯一扯。 他想帮忙却插不进手,挠了挠头道:“我就说,但凡他多吃点花生米也不可能醉成这样。” 路游原一手捂着衣领,一手桎梏住这个不怎么老实的“小醉鬼”,对齐青青道:“你先回去吧。” 齐青青不太放心,本想跟在后面,结果时舟从对方怀里伸出头来朝他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明天见。” “......” 这句话你倒听懂了。 见齐青青没再跟上来,时舟突然不愿意再拖着沉重的双腿半推半就地被对方带着走,停下脚步,嗫嚅道:“我走不动了。” 路游原就这么看着他。 时舟想着,对方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大胆出手,搂住路游原的脖颈示意对方蹲下来:“你背我吧。” 如愿以偿的趴在对方坚实的背上,时舟把发烫的脸贴在对方冰冰凉凉的后颈处。 鼻间闻到淡淡的麦芽香气,路游原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带上几分哑:“不要乱动。” 时舟故意跟他对着干。 他在路游原敞开的衣领下,手指触到对方突起的锁骨后,一寸寸向下游离,点了点对方那颗小痣。 路游原忍着这份折磨把对方送回房间,时舟还挣扎着不愿意从他背上下来,想要对方继续背。 他喝醉了之后没有往常的谨言慎行,变得毫无界限感,像是与对方亲密惯了。 路游原拍了拍他不安分的手:“不背了,抱你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时舟这才听话道:“好。” 回到熟悉的房间,他眼皮愈发沉重,却依旧不舍得闭上眼睛,认真地望着路游原的脸道:“你长得真好看。” 路游原笑了起来:“谢谢。” 时舟不忘划重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锁骨也很好摸。” 路游原把被子妥帖的盖在对方身上:“可以了,剩下的等你清醒了以后再夸。” 本来情绪昂扬的小美人突然低落下去:“我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才要把花还给你。” “为什么?” 时舟并不答话,就算喝醉了他也牢记自己马上将要命不久矣的事实。 他掀开被子把自己和路游原裹了起来,捧着对方的脸,无比遗憾:“爸爸真的很舍不得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拉郎计划” 时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着急睁眼,先试探性动了动胳膊和腿,又摸了一把温热还在跳动的脉搏。 嗯? 他竟然没死? 一旁守候多时的仆人终于松了口气:“少爷,您可算是醒了。”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人宿醉过后,头就像要炸开一样隐隐作痛,时舟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了?” 仆人:“路先生刚才打电话来问您,今天还去不去公司上班。”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现在怎么都快要中午了。 时舟揉揉额角,起身坐了起来:“去。” 等坐上去公司的车,时舟才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齐青青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多出来的工资退给你,再也不陪你喝酒了!给多少钱都不干! ——嘿嘿嘿,不过我敢打赌,你酒醒以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还没醒??? 他给对方回道:“醒了。” 齐青青打了好几排问号,真诚发问:“你怎么这么淡定,我们喝完酒之后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时舟还没回过神来,他翻了翻有一半都空白的记忆,好像从喝到第二罐的时候就不怎么清醒了。 ——【齐青青】:行吧......你牛的,喝啤酒都能喝断片。 不过断片有时候也有好处,起码第二天醒过来以后不用重温一遍回忆起来就脚趾抓地的社死现场。 看对方现在一切正常,也不像昨晚那么丧了,齐青青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我今天有事不去你家了,你起床以后先让仆人煮碗醒酒汤。 时舟胃里不太好受,起床后也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只得回道——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齐青青】:可以啊,这么爱岗敬业。做人就是要这样积极向上,别整天想什么死不死的。 窗外的新鲜空气涌入车内,时舟的脑子被吹得清醒了。 刚刚死里逃生的激动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他心想,这个倒也说不好。 毕竟剧情歪楼成这样,主角受和几个竹马到现在还不认识,可能需要他来推波助澜一把,等到自己功成身退然后再赐他命运的审判。 今天不死,明天也是要死的。 不过时舟想开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与其浑浑噩噩在家等死,倒不如及时行乐,在有限的时间里多跟路游原呆一会。 班要上,剧情他也要一并推动,做个尽职尽责穿书人! 他进出路游原公司全凭刷脸,现下就算没有路游原跟在旁边都可以畅通无阻,前台一见来人立刻迎出去帮他按电梯。 秘书见到他也很恭敬:“小时总好,路总在办公室等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时舟不禁感叹,他只来了短短一天,这里的员工就像对待自己人一样春风拂面般亲切。 果然随了他们家老板。 时舟大概是自己没休息好,一进办公室看到路游原,也觉得对方眼下好像有淡淡的乌青。 他犹豫了犹豫,还是开口问道:“你、昨天没睡好吗?” 没想到对方眼底流过一抹暗色,幽幽地反问他:“你睡得很好?” 时舟挠了挠头:“还行吧。” 还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口出狂言”被对方听了个正着,时舟只觉得路游原是在为自己退还生日礼物而生气。 就算对方表情看起来并不明媚,也还是在身边给他留了那把椅子。 时舟走过去坐下,戳了戳对方的手臂,惭愧道:“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花花还能送给我吗?” 路游原脸色缓和了些:“在你的花房里。” 时舟只当对方已经派人把花送到自己家了,连忙答应:“好,回去我就把它接回卧室!” “咳咳。” 见自家上司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沈倾予弱弱的举起手来打招呼:“小时总好。” 时舟这才注意到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在。 沈倾予没去里间,而是在外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等着他。 不愧是主角受,就算上司迟到早退,也不耽误他兢兢业业的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 时舟还是不习惯对方这么叫自己:“叫我时舟就好啦。” 沈倾予摇了摇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那么随意。” 即使第一天就职就遇到了老板翘班这么抓马的事,他脸上也看不出有丝毫的埋怨。 反倒是时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他本来就是宽以待人的性格,就算主角受带着让他必死的剧情出场,也生不出什么恶意。 “我今天来晚了,你都在干什么呀?” 一提这个沈倾予就来了精神:“工地的图纸我有点看不明白,刚才就向路总请教了一下。” 时舟这才想起来。 主角受是建筑专业,而且跟白月光一样,画画也很好,有了这些叠加buff,竹马们更是趋之若鹜。 他看了看眼神中带些敬佩的沈倾予,又偷偷瞄了一眼表情淡淡仿若未闻的路游原。 突然就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在《最佳替身》里,反派之所以会跟男主们对着干,是因为路家的衰败也有他们各自家族从中横插一脚。 帝都的商业活动总共就那么一点,谁都想分一杯羹,自然能拉踩一家是一家。 主角受在发现自己被当做替身想要实施报复计划后,大反派才从暗处现身。 不着痕迹的借了对方明面上的身份,顺手把帝都搅了个天翻地覆。 要不是最后沈倾予恋爱脑觉醒,反过来跟顾燃一起联手对付路游原,结局里几大豪门会不会被路游原全部弄垮也尚未可知。 然而现在沈倾予和路游原却因着自己的原因早早相识,坐火箭都追不回这不靠谱的剧情了。 时舟心中一个激灵。 照这么下去,反派和主角受以后都要朝夕相对,到时候剧情跑偏了可怎么办?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得把剧情拉回正轨,把红线提前牢牢拴在沈倾予和三个竹马身上! 这么想着,时舟开始着手自己的“拉郎计划”,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 路游原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看正低着头认真写着什么的时舟:“去吃饭吗?” 时舟摇了摇头:“你去吃,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他从起床到现在滴水未进,但就算饥肠辘辘也不敢懈怠:“你先走吧,我还要给沈倾予讲些事情。” 路游原以为时舟对两家合作的项目突然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也没多问。 把办公室让给二人谈话,打算自己订好餐然后再给对方带回来。 路游原前脚刚走,时舟后脚就把沈倾予带到里间,正色道:“我接下来要问你的话,事关重大,一定要听仔细了好好回答。” 沈倾予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少爷突然振奋了精神。 以为对方要提点自己什么了不得的公司机密,顿时肃然起敬,用力点了一下头:“好!” 一腔热血刚刚涌上头顶,只听对方沉吟片刻,道:“你近期,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倾予:“.......?”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红包送给宝贝们qwq 谢谢观赏,鞠躬 第13章 《最佳替身》相亲大会 思来想去,沈倾予觉得时舟可能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因为恋爱耽误工作。 他马上向对方保证道:“您放心,我现在肯定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在做出一番成就之前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时舟:“......” 好一个根正苗红的有志青年。 这可怎么办,他想要的是主角受按部就班的顺应剧情谈恋爱啊。 时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好好的恋爱脑突然变成事业咖这一事实。 他转念一下,哪有人刚就职两天就跟别人无话不谈的,自己显然是无效提问。 沈倾予观察自家上司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被他的剖白打动,反而若有所思的样子,正想要不要立个flag让时舟对自己放下心来。 只见对方又向他抛出橄榄枝:“明天是周末,要不要来我家玩?” 沈倾予被小少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兴致整得摸不清头脑,但看到对方期待的眼神,又说不拒绝的话。 时舟赶紧敲定道:“地址等下发给你,要是离得远我可以叫司机去接你......” “你们要去哪?”路游原取餐回来刚好听到两人在商议什么。 时舟:“我约小沈明天去我家里玩。” 他又想到什么,对沈倾予道:“我再叫上三个朋友,人多一起玩比较有意思。” 沈倾予张了张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 只当眼前这位小少爷年纪轻,贪玩又爱热闹。 鉴于刚上班就拒绝顶头上司的邀约实在不好,沈倾予只得点了点头。 路游原将手里的午餐放在桌上,看着正在盘算什么的时舟,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对方:“你是不是还落了一个人没有邀请。” 言外之意当然是让对方一并带上自己。 然而时舟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眉飞色舞道:“对哦!还可以叫上青青。” “......” 路游原无奈:“我说的是我。” 时舟狐疑的看向他。 路游原面上不显,内心有些隐秘的期待。 结果对方凝思片刻,然后朝他摆了摆手:“大人的事,你别跟着凑热闹。” “......” 见路游原难得吃瘪,沈倾予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结果被对方凉凉一瞥,吓得赶紧捂上嘴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时舟想着赶紧回家布置布置后花园,营造出一种冒粉红泡泡的恋爱氛围,他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我在家等你。”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陆陆续续的来到时家。 看着门口巨大的心形花圈,还有后花园处处可见的粉黄粉红粉蓝气球,每一束都用绑带扎上蝴蝶结。 齐青青叹为观止:“你这是打算举办婚礼吗?” 时舟:“不是呀,为了欢迎你们嘛。” 丝毫不知成了今天的“一号心动男嘉宾”,顾燃手里拿着仆人递的玫瑰号码牌,从刚进门的一脸懵逼到现在的恍然大悟。 短短三分钟就自己脑补了一切。 顾燃扭扭捏捏的凑到时舟身边:“舟舟,没想到你对我们的约会这么用心,我很高兴。” 时舟:“???不是啊,谁说我要跟你约会了?” 对方迷惑道:“那你把家里布置成这样,还只邀请了我一个人来......” “......”齐青青,“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也是人。” 没等顾燃不服气的开口,玄关处又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二号心动男嘉宾”摘下墨镜,露出招牌式的大明星笑容:“时小舟,我来啦。” “三号心动男嘉宾”来得有些匆忙,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换下来,有些意外道:“这么多人?” 顾燃:“......对啊,怎么这么多人!” 时舟看了看表:“还有一个人没来,你们稍微等一下吧,等他到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几人异口同声的问:“开始什么?” 时舟还未回答,“主角”姗姗来迟。 沈倾予面对大厅里齐齐看向自己的几张脸有些愕然,喃喃道:“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时舟满意的看着终于集齐的主角阵容,第一届《最佳替身》相亲大会正式拉开帷幕。 主办人:时舟。 见证人:齐青青。 嘉宾:沈倾予、顾燃、叶星寒、裴自衍。 沈倾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着这几位跟自己身份地位相距甚远的大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他先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是小时总的助理沈倾予。” 时舟给他鼓了鼓掌,不错不错,开了个好头。 顾燃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早知道舟舟还邀请了你们,我才不过来。” 叶星寒不甘示弱:“你以为我们想见你吗?快走,没了你世界清净。” 顾燃一点就炸:“我先来的,要走你走!” 这两个人对一旁尴尬伫立的沈倾予视若无睹,只有裴自衍礼貌的朝对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裴自衍。” 沈倾予有点受宠若惊,随即又想到什么:“我听说过你!你是电视上那个天才医生。” 裴自衍对谁都如沐春风,温和的回道:“天才谈不上,只是个普通医生。” 时舟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说话,心想,这样的发展趋势才正常嘛。 旁边那两个幼稚鬼光顾着吵架,一点都不上道,尤其是顾燃,一点身为正牌攻的自觉都没有。 他用手抵拳咳了咳,结果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裴自衍关切的低头问道:“怎么了,喉咙不舒服?” 顾燃也不跟叶星寒继续互相开嘲讽了,一个箭步迈过来:“不舒服?哪不舒服?” “是不是觉得有点冷了,”叶星寒敞开怀抱,“过来我帮你暖暖。” “......” 万万没想到所有人都会错了意。 眼看三人的注意力重回自己身上,时舟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清清嗓子,你们聊你们的。” 裴自衍想起什么对齐青青道:“这几天做的记录拿过来,我看看他需不需要去做复查。” 时舟对医院有种莫名的抵触,闻言立刻道:“我身体挺好的,不需要做复查。” 裴自衍轻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时舟抗议无效,只得蔫蔫的垂下脑袋,裴自衍去看齐青青拿来的数据,其他两个门外汉也凑上去研究。 沈倾予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时舟叹了口气。 为什么主角受都出现在他们眼前了,竹马们对“白月光”的迷之好感还不转移啊。 他不忍心看对方落单,只得走过去:“走吧,带你去看看我养的花。” 两人来到玻璃花房,沈倾予一眼就看到了那棵价值不菲的朱丽叶玫瑰。 他啧啧称奇:“这株玫瑰长得真好看,花色也少见,从哪里能买到?” 时舟:“这是裴自衍送的,我也不知道。” 沈倾予抿着嘴笑:“裴医生对你真好。” 时舟:“......你不要这样说啦。” 被主角受这么调侃,时舟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感觉随时随地都要被恼羞成怒的作者砍上一刀。 沈倾予好奇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时舟想了想:“从小就认识,最短的也快十年了。” 对方有些羡慕:“我也好像有这样的朋友。” “你可以跟他们做朋友呀。”时舟见缝插针。 沈倾予摇了摇头:“像裴医生这么优秀的人,是不会跟我做朋友的,能说说话我就很知足了。” 怎么三句话两句都不离裴自衍,时舟心道。 顾燃这个男主ooc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其实顾燃和叶星寒也不错。”时舟旁敲侧击,“尤其是顾燃,你们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为了避免剧情再次走歪,让沈倾予对顾燃有个好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时舟咳了咳,有些气虚:“顾燃财阀出身,还这么接地气,他对人也很友善,和蔼可亲......” 听了这个描述,沈倾予有些对不上号,他狐疑道:“真的?” “真的。” 时舟硬着头皮继续夸:“你别看他好像很幼稚,其实平时他很成熟稳重的,帅气多金,又有霸总风范,很适合当男朋友!” 潜台词——尤其适合当你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一道雷瞬间劈中后花园。 “......” 看着对面被烧焦的一株四时锦,时舟绝望的想,扯得这么天花乱坠,老天爷都听不下去了。 即便如此,也动摇不了他帮主角们重回正轨的决心! 帮大家组织完“相亲活动”后,转眼又到了工作日。 见路游原出去开会,四下无人,时舟悄悄叫了沈倾予过来了解情况:“上次把联系方式都给你了,你对顾燃的印象怎么样?” 沈倾予老老实实道:“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太聪明。” “......” 说实话不止看起来,实际上也不太聪明。 但官配毕竟是官配,不管怎么样,该牵的红线还是要牵的。 时舟绞尽脑汁,极力想要扭转这个尴尬的局面:“虽然但是,你不觉得顾燃这个人很可爱嘛。” 说完这句话,时舟在心里默念,不要打雷不要打雷,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没想到雷没有打,这句话却被刚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的路游原听了个正着。 第14章 你最可爱。 时舟眼看着沈倾予低眉敛目赶紧溜进里间,有些不明所以,一回头冷不丁看到表情阴云密布的路游原。 不知怎么,时舟有点心虚:“你这么快就开完会啦?” 路游原缓缓点了一下头。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眸底倒是汹涌一片,里间悄悄探头出来的沈倾予被对方冷飕飕的眼刀一刮,连忙缩回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时舟尴尬的纠了纠手指:“那你等会要干什么。” 面对这种看起来就像没话找话的问题,路游原沉默片刻:“我不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时舟赶紧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干什么。” 路游原静静看着他,语气意味不明:“你刚才说,觉得顾燃很可爱?” 时舟骑虎难下,干笑一声:“是啊,你不觉得嘛。” 刚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在大反派面前问这种话,对方就算失了智也不会觉得顾燃可爱。 路游原抬眸看他,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时舟望天望地,自己给自己了个台阶,回到位置上坐下故作自然道:“那什么,继续工作吧。” “帮我个忙。”路游原突然道。 时舟很快应道:“什么忙?” 路游原声音里没什么波澜:“跟我出来,我边走边告诉你。” 从办公室出来后,路游原径直朝右手边走,员工们见到来人立刻躬身打招呼然后为两人让开道路。 时舟见对方目不斜视的经过电梯,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 路游原恍若未闻。 直到来到走廊的尽头,人也越来越少。 “安全通道”这四个字闪着幽幽地绿光,再往前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头顶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 时舟眼皮预警似的一跳,但为时已晚。 身旁的人突然伸手将他一并拉进那片黑暗之中。 时舟一惊,脚步往回撤了撤,下意识想要重新回到看得见的地方。 察觉到对方想要逃离的心思,路游原抬着一只手臂挡住去路,左脚一勾,轻巧地将楼梯间的大门虚虚掩上。 时舟被他禁锢在胳膊与墙面之间,借助门缝里漏出来那点微弱的光抬头去看对方,他推了推,没推动,小小声道:“放我出去。” 路游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被衬得隐晦不明,眸子那么深,那么沉。 时舟能看到其中细碎的星星,像是里面装满了说不出来的话语,使他眩惑而迷惘。 在一片昏暗中,他没由来的凑近上去,看得有些痴了,竟也忘了逃离。 路游原似是勾了勾唇,俯在他耳边低低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热的呼吸让他颈侧的汗毛瞬间竖起,时舟不自觉的向后仰了仰,屏住呼吸:“什么意思?” “忘记你上次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他说的是醉酒那次,时舟却会错了意,脑子里莫名浮现出自己将对方扑倒在地上解衣领看锁骨的画面。 听了对方的话有点心虚,时舟揪了揪自己的上衣,一脸大义凛然:“大不了让你看回来。” 路游原早就猜到他会忘记,闻言也不提醒,一只手扣住时舟的手腕抵着墙壁,另一只手开始慢慢向上游移。 时舟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马绷起。 他抽了抽手腕,发现自己跟对方的力量相差甚远,是怎么都挣脱不掉的程度。 乍一被对方微凉的指尖碰到脖颈,时舟瞬间打了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提醒他这具身体有多么敏感。 路游原并不到此为止,顺着那道衣线继续向下,没怎么费力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就“啪”的开了。 时舟脑子晕乎乎的还在想,怎么这衬衣扣子到路游原手里就这么听话了呢。 等到锁骨处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对方的指尖也变得愈发滚烫,在他精致的锁骨处燎着火。 时舟憋着一口气忍下痒意,后知后觉开始慌了,伸手去推对方:“我只是看了几眼,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吗?”路游原轻笑,“你再好好想想。” 被对方这么一问,时舟还真的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差错了,见他有点走神,路游原拇指掠过最高点,用力摩挲了一下。 时舟身子一抖:“痒。” 路游原似乎找到了好玩的地方,抵墙的那只手揽住时舟的腰身不让他动,拇指来回探寻刚才那个点。 时舟咬着唇,颤颤巍巍往后躲,向对方抗议道:“真的很痒!” 路游原看着眼前的小美人仰起细腻白皙的脖颈,浓密的睫毛颤动着。 想做对方唇间的风,小心翼翼的抚过唇齿喉咙,就算对方什么都不做,他就缭乱了心。 路游原背光站着,低头俯视时舟的眼睛,声调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那我问你,在你心里,谁最可爱?” 时舟躲不开对方作怪的手,还要憋着生理上难以忍受的笑,气急了随口乱说:“谁都不可爱!” 路游原淡淡的从他衣领处抽回手。 没等时舟松下这口气,腰窝又被对方看似不经意的轻抚了一下,对方语气有些危险:“回答错误,重新说。” 时舟脚下一软,整个人像过了电一般站都站不稳,直接歪在对方怀里。 他眼尾微微染上薄红,像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求饶似的屈服道:“你你你,你最可爱。” 路游原唇角不着痕迹的扬了扬,不紧不慢的停了动作,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肩,等对方缓过劲儿来。 时舟好容易站稳,揉了揉发麻的腰,心想,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自己夸他。 这个崽不但叛逆,还挺争强好胜。 路游原得了满意的答案,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他看着时舟气得鼓鼓的脸颊,强行忍下想戳一戳的心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开口:“回去好好工作,不要老跟你助理聊天。” 时舟有点不服:“我想聊天了怎么办?” 路游原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对方光滑的脸颊:“只许跟我聊。”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想要评论多一点qaq 第15章 你们俩真是般配极了 时舟瞪大双眼躲开路游原的手,顶着绯红的耳尖回到自己位置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能平复心情。 头脑兵荒马乱的不听使唤,心里也装了只小动物,像是急切得想要出来蹦跶。 他悄悄瞥了一旁的路游原一眼,对方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为刚才苦恼的只有自己。 时舟在心中默念,这是自家崽崽,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路游原听见旁边人坐立不安的动静,眼里漫上几分愉悦。 从来都是对方浑不在意的撩拨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今天终于风水轮流转。 两个人,一个纠纠结结,一个乐见其成。 满室奇妙的氛围终于被外面秘书有些为难的声音打破:“万总,路总交代过了,谁都不能随便进去。” 万冬不情不愿被秘书拦在门外:“我就几天没来怎么这么多破事儿?以前我就这么进,也没见有人拦我啊。” 他扯着嗓子故意让路游原听到:“万岁爷回宫了,快出来接驾。” 时舟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歪着脑袋听门外的声音,路游原只得道:“让他进来吧。” “你怎么回事?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整得跟日理万机一样......” 万冬大摇大摆进门,率先看见了跟路游原并排乖巧坐着的那位小美人。 他没看清五官都觉得路游原艳福不浅,酸得不行:“我在工地风吹日晒都快黑成包青天了,你倒是在办公室里红袖添香舒服的很!” 路游原语气平平,话里的威胁却丝毫不减:“再不闭嘴,小心你的舌头。” 万冬配合的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走近些才发现,原来这个小美人他认识! 对方衣着打扮都很矜贵,看起来就出身不凡,腕间戴着有点松垮的手表都要七位数,跟他上次见到的时候相距甚远。 但依旧漂亮的熠熠生辉。 万冬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路游原替时舟介绍:“这是工程经理,万冬。” 时舟见来人与路游原看起来好像很熟络的样子,主动跟对方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都没你出来,万冬脸上满是茫然,转而看向路游原傻愣愣道:“你把人拐回来了?” 时舟:“???” 路游原淡淡道:“跟时家一起合作的那块地,他来公司盯项目。” 万冬挠了挠头:“哦。” 时舟:“你认识我吗?” 想到路游原曾说对方早已忘记之前的事,又接到某大佬警告的示意,万冬立刻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连忙否认:“不认识不认识,久仰大名。” 他实在好奇,顶着死无全尸的风险慢慢挪近了些打量时舟。 见那双眸子像山月拂过惊蛰般清澈透亮,谁瞧见了都不由得自惭形秽,万冬忍不住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能看见啦?” 对方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时舟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失明过?” 白月光车祸导致脑子里残留了瘀血,时舟穿过来前两个月里眼前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时家生怕失明万一无法治愈会遭受圈里的非议,所以隐晦的提醒过不要宣扬。 除了常来常往探望的人,其他基本没人知道。 时舟:“你听谁说的?” 万冬被问得卡了壳,自知失言,打着哈哈道:“没谁,我就随口瞎扯。” 时舟还想说些什么,路游原拿手里的文件夹扔向对方,冷冷道:“有事快说,没事就滚。” 万冬灰溜溜的把文件重新放回桌上,自己找了个离路游原最远的沙发一角坐下:“我就是在工地呆烦了回来看看,没有要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意思。” 时舟听得脸色发烫,什么跟什么呀。 丈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路游原应该打不着自己,万冬才敢调侃:“怪不得这几天连工地都不去了,原来是乐不思蜀。” 对方的言外之意过于明显,时舟刚刚被路游原搅和的一团乱的脑子又开始叫嚣。 他微弱的抗议:“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是一起工作而已。” “就只是工作?”万冬抬眸看向路游原,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某人巴巴的把人盼过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呢。” 时舟:“......” 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 万冬朝路游原挑了挑眉,你可真行,装什么正人君子。 这么纯一个小少爷放在跟前,你倒是亲啊,抱啊,直接下手抢啊。 路游原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看了一眼时间,低头温声道:“该吃午饭了,饿不饿?” 没等时舟开口,万冬抢答:“饿了,非常饿。” 路游原拿起桌上的秘书电话:“叫保安来一下。” “别别别,”万冬赶紧替对方把电话扣上,“相聚就是缘分,走吧,去吃饭,我请客。” 时舟扯了扯路游原的袖子:“我想去。” “跟他一起吃?” 时舟点了点头。 对方的话漏洞百出,一边说不认识他,一边又透着故意提醒自己是旧识的意思,想来之前困扰自己的事在对方那里或许能得到解答。 路游原这才颔首:“走吧。” 他对万冬道:“你开车,去NOBU。” 万冬一听就蔫儿了,但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车开了五分钟,包厢的位置却等了半小时。 时舟鲜少出来吃饭,现下看着围绕四周的多利斯式大理石柱,就算没来过也直觉吃一顿肯定价值不菲。 梣木和黑钢制成的桌椅吧台,脚下铺满了柔软的和风印花毛毯,时舟盯着吧台旁一个盛着清酒的陶瓷瓶目不转睛。 简简单单的瓶身配上单色墨花,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其中的素雅淡泊。 连装酒的容器都堪称艺术品,怪不得一听这个餐厅名字万冬就一脸肉痛。 见时舟一直盯着酒瓶看,路游原叫来服务生,示意对方开这瓶酒。 万冬心在滴血,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对服务生微笑,等人走后,他压低嗓音道:“你是不是疯了?这点破清酒六位数!” 路游原言简意赅:“他喜欢这个瓶子。” “......” 万冬生无可恋的倒在椅子背上:“我不管,你得给我加工资!” 时舟不好意思的对路游原道:“不然还是我来付吧,上次你请客,这次该轮到我了。” 没等万冬开口,路游原就拒绝了:“他想请客就给他这个机会,你不要抢单。” 时舟乖乖的“哦”了一声。 万冬气得牙花子都生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们俩可真是般配极了。” 这话路游原爱听。 他把酒倒进杯子里,刚刚好每人一杯:“这个项目做完就给你发奖金。” 时舟没听二人说话,他光顾着看面前清澈金黄、还散发着花香果香的液体,有点眼馋。 六位数的酒啊,他还从来没喝过。 没等伸手就被路游原拿走:“你不许喝酒。” 时舟试图挣扎:“我可以尝一小口。” “不可以。”把一杯桑葚汁换到时舟面前,“你喝这个。” 第一次见到纯白色的桑葚,时舟果然没再继续反抗,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液流进胃里,唇齿留香。 路游原出去接电话,时舟捧着杯子慢慢吮着果汁。 等某人看不见了身影,万冬悄悄凑上去问:“听路游原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真的吗?” 杯子与桌面碰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时舟垂下目光,谨慎的点了点头。 万冬很是遗憾的坐了回去:“明明时间也没过很久啊,怎么会呢。” 时舟鼓足勇气,抬眼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看到对方眼里的认真,万冬心底的疑惑彻底被打消,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待告诉对方,路游原推门进来。 时舟眼看着万冬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的研究盘子花纹。 路游原见二人之间奇怪:“怎么了?” 万冬瞎胡乱应付道:“没什么。怎么上菜这么慢啊,真是吃不惯这些洋玩意儿,还不如我们以前吃的夜市烧烤香。” 一餐毕,时舟看起来心事重重。 路游原去找服务员打包酒瓶,万冬看着手里的天价账单,只觉得自己即将窒息。 他住在旧城区的日子比路游原要久,混混出身,前二十多年都过惯了穷日子,后来靠死皮赖脸跟在路游原身边跑前跑后才混到现在的地步。 他咂舌的准备付账,却发现单早早就被买好了。 路游原把包装好的清酒瓶子递到时舟手里,朝万冬扬了扬下巴:“你先走。” 买单的是大爷,万冬低眉顺眼:“嗻。” 见时舟抱着酒瓶不说话,路游原察觉到对方不在状态:“怎么了?” 时舟摇了摇头:“没事。” 路游原连对方各种细微的神态都了如指掌,见状自然不会相信,他斟酌地开口:“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说的是今天上午把人堵在楼梯间捉弄的事。 时舟有些心不在焉,嘴比脑子快:“爸爸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话音刚落,自己先愣了愣,糟糕!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见路游原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时舟后悔莫及。 他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 路游原对时舟每时每刻都想做自己长辈的心情不能理解。 然而对方这个念头好像已经根深蒂固,好几次都说漏了嘴,可见其性质恶劣。 他思来想去,只能从时父这里下手。 项目进行到一半,路游原借着机会组局请对方来商议后续进展,时父本就觉得路游原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加上对方有意应承,酒过三巡之下便喝多了。 时舟临睡觉前看着路游原把醉醺醺的老父亲送回家。 对方跟他解释道:“我跟伯父多聊了一会儿,没注意他喝了这么多。” 其中“伯父”两个字还特意咬重了些,时舟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先进来吧。” 没想到半边身子被仆人接过去架着的时父微微抬了抬眼皮,挣脱开来。 自己摇摇晃晃的站稳后,时父看着路游原,情绪高涨:“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敢说帝都这些人的头脑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别叫我伯父,叫伯父太见外!” “路老弟,”时父重重的拍了拍路游原的肩,语气郑重,“你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 前途不前途的已经不重要了。 路游原看着一脸懵逼的时舟,难得揉了揉额角,劲儿使大了,一下从儿子变成了叔叔。 这个该死的辈分到底什么时候能捋顺。 * 作者有话要说: 时舟:我管你叫叔,你管我叫爸,咱俩各论各的qwq 第16章 其实是想去找路游原。 今天发生的事太过混乱,时舟当晚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的四周被黑暗包围,双目无神,在一片混沌中醒来。 汽车从他身边使劲按着喇叭呼啸而过,像坠落在另一个星球,从高空坠下狠狠摔进冷水的玻璃柜里,周围的人看外来物种似的打量。 就算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人们的怜悯和冷眼旁观。 他赤着脚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困顿凄惶,成了偏离轨道的列车,尖锐的石子划破脚心,沁出的血浸染在地面,无助又没有归宿,被世界上所有人拒绝。 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终于有个人把他从泥淖中拽了出来。 像一阵带着凉意却温柔的微风,轻轻抚摸焦躁的灵魂,将他修补照耀。 这梦说不上是个好梦还是坏梦,前半场让人如坠冰窟,后半场又热阳流动,很分裂。 一做就做了好几天。 周末闲来无事,齐青青照例来他家帮他简单体检,等走完流程后时舟看着对方在电脑上做表格。 他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方聊天:“这几天我都做了同一种类型的梦。” 齐青青边把数据传给裴自衍边接茬:“什么梦?” 时舟努力回忆:“在一个小小的家里,我什么都看不到,有个人一直在照顾我。” 每晚做的梦都既相似又不同,像一出连续剧。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有些细节又不一样。 倒水、冲药、递糖,怕他摔跤还带他摸遍家里每个角落,到后来时舟甚至能清楚的记得每个家具的摆放位置。 “床头有一个窗户,摆了盆花,桌子在右手边,衣柜在左手边......” 齐青青笑话他:“你是在梦里过家家吗?” 时舟:“......” 他想了想还是老实说了:“但我觉得这几个梦都好真实。” 就好像在某个平行时空里真的发生过。 时舟朝齐青青比划:“他大概长这么高,肩很宽,手也暖暖的。” 见对方看起来真的为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而苦恼,齐青青也不忍心继续吐槽了:“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时舟摇了摇头:“不记得,梦里我看不见。” 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一个身形轮廓,那个人全程跟自己也没有对话。 齐青青想起了什么:“裴学长跟我说你车祸以后失明过一段时间,你可能梦到住院时候的事了,那个人大概是医生或者护士吧。” 时舟“哦”了一声,勉强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对了,”齐青青看了看表,“怎么今天周末都没见到你那几个‘上门女婿’来?” 时舟:“什么上门女婿,你不要乱讲话!” “就你那几个竹马。” 时家难得这么冷清,连齐青青都觉得稀奇:“尤其是那个姓顾的,他不在,整个世界都变安静了。” 这话倒是真的。 真希望这种平静能一直维持下去,最好是这几个人的火力能顺理成章的转移到主角受身上,还自己一个清净。 毕竟躲过了剧情刀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能每天跟路游原朝夕相对,时舟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志向,也不想被那么多人众星捧月。 要承受这么多人的喜欢是很累的,时舟自认为做不到像白月光那样完美无瑕,如果可以的话,他未来想做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闲来无事在小院子里种花赏花,眉挑烟火的过上一生...... “好哇,你又在背后跟舟舟说我坏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 时舟不用回头都能听声辨人。 顾燃进出时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旁若无人,指了指齐青青威胁道:“再敢偷偷议论我,我就找人把你卖到山里去。” 碍于对方家大业大,齐青青忍气吞声:“我没偷偷说,我是光明正大的说。” “你......” “好了,你们不要吵架。” 每每这个时候时舟都要出来息事宁人,看到齐青青手腕上的蓝托帕石手镯,时舟转移话题:“你今天戴了手镯呀,好好看。” 齐青青骄傲道:“就知道你眼光跟我一样棒,听说卖家说戴这个还可以招桃花。” 顾燃欠欠的也凑过去看:“招桃花?业务这么广得多少钱?” “万把块钱吧,主要是寓意好。” 某财阀装模作样的惊讶道:“哟,这么贵呢,一百多个手镯都可以买我一只鞋了。” “......” 眼看齐青青双目喷火,握紧了拳头,“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时舟看不下去,对顾燃道:“你不要欺负青青啦。” 齐青青感动得不行:“时小舟,还是你对我好......” 顾燃得寸进尺:“你今天晚上跟我去单独吃晚餐我就不欺负他,就你和我两个人的那种。” 时舟立刻收回同情心,认真道:“那你欺负吧,他很能忍的。” 齐青青:“......” 这世界的冰冷他已体会得淋漓尽致。 时舟看着对方憋着一口气,拿起手机输入一条消息,在他眼前点击发送。 时舟眼皮一跳,看到了上面裴自衍的备注。 可惜为时已晚。 “我跟裴学长说你主动要求复查,他很高兴。”齐青青笑得活像个反派,“时小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吧。” 时舟:“......”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掺和进这两个人的斗争中,最无辜的人偏偏伤得最深。 被送出家门看到裴自衍派来接他的车,时舟还试图逃过这一劫:“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去公司加班,来不及了,不然下周再......” 齐青青:“大周末加什么班,我帮你跟路总说。” 顾燃也觉得被坑了:“我才刚来舟舟就要走,不行,我也得跟着去。” “他去复查你跟着有屁用,有裴学长陪着就够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齐青青一把将人塞进车里,眼疾手快关上车门,朝时舟招了招手:“拜拜,玩得开心。” “......” 时舟垮起小脸,眼睁睁看着那两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刚上车就接到了裴自衍打来的电话,对方的声音隔着手机也像一潭清涧泉水:“不用紧张,我们不去医院,来我的研究所让老师帮你看一下。” 可能一穿过来就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有些ptsd,时舟一听到“医院”、“复查”之类的词心就自动揪紧。 现下听到对方的安慰终于好受了些。 裴自衍早早的在楼下等他,见对方坐在车里望着自己,模样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 “这里是老师的私人研究所,没什么人。”他过来帮时舟拉开车门,笑道,“走吧,老师在等你。” 时舟惴惴的看着门牌上的脑科、精神科、心理科,明明是第一次来,却莫名有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跟着对方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裴自衍敲了敲门,轻声道:“老师,时舟来了。” “进来吧。” 意料之外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冰冷的医学器械,反倒是匾幅、挂屏、瓷器、古玩、博古架占据了大半面积。 看起来像个藏室。 桌前放了一把躺椅,对面有木制的茶桌板凳,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看见时舟进来,对方对裴自衍不客气道:“你先出去,我跟这个小朋友单独聊聊。” 裴自衍动作顿了顿,敛目答了一声“好”。 随即转头对时舟道:“这是我的老师陈未河,你别害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退出办公室,为二人带上了房门。 时舟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有点眼熟,明明是禅意雅致的装潢,硬生生被他看出了几分寒意。 “我已经好久不来这里了,现在这是裴自衍的地方。” 老爷子放下手里价值不菲的茶具,开门见山道:“你的病好了吗?没什么后遗症吧?” 时舟被问得一愣,只得道:“好了。” 对方放下心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看起来像是铤而走险,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这么治好了......” 时舟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陈老垂下眼抿了口茶:“你知道裴自衍为了你把我从F国请回来的事吗?” 时舟点了点头:“知道。” 为此时家到现在还把裴自衍当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我开始是不赞同他的治疗方案的,因为这个还跟他断绝了师生关系。”对方淡淡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 ??? 时舟万万想不到来复查也要被迫听秘密。 他欲言又止,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一些模糊不清的事,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秉承多说多错的原则,尽管听得云里雾里时舟也还是保持沉默。 对方医术高明,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少爷现在的健康状况恢复得还算不错,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他朝时舟摆了摆手:“走吧,注意休息,别受太大刺激。” 莫名其妙的来这一遭,什么也没干就要打道回府,时舟出了办公室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进去的这段时间里,裴自衍一直等在原地。 时舟出来就差点撞到对方,还吓了一跳。 裴自衍眼底有些沉沉,看见来人立刻隐去情绪,和声道:“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 时舟也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只能老实道:“问我身体好了吗,我说好了,然后就让我出来了。” 对方像是松懈了神经,眉眼依旧清隽:“走吧,我送你回家。” 时舟:“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去嘛?” 裴自衍不愧是双修心理学的大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时舟不好意思道:“难得出来一趟,我想自己去逛一逛。” 其实是想去找路游原。 第17章 想来看看你。 明明一周里有五天的工作日都呆在一起,可时舟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得无厌。 尤其是现在,他萌生出一股强烈的、近乎迫切的心情,潜意识觉得满脑袋乱糟糟的思绪仿佛只有见路游原一面才能得到缓解。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像野火点燃枯草般一发不可收拾。 裴自衍不动声色道:“是要去哪?” 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昳丽的小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神采飞扬,丝毫没有察觉到满怀期待已经从眸底深处溢了出来。 裴自衍没见过时舟出现这样的表情,除了上次对方见到来送礼物的路游原的时候。 对方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月亮,清清冷冷的悬在天上看芸芸众生为他痴狂,通透到了极致,从不曾被人扰乱了心。 只要他一笑,自己恨不得从脊背上生出花来,低着头递到他手里。 现在却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路游原走下神坛,这种脱离现实的失控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心中横生波澜,浮浮沉沉后又被掩去,裴自衍半真半假的故意逗对方:“不告诉我吗?那我告诉时叔叔你做完检查不乖乖回家......” 时舟苦着脸,小声求对方:“裴哥。” 裴自衍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温润的笑道:“去吧,我帮你保密。” 时舟眼睛亮起来:“那可以让司机先留在这里吗?我自己去。” 他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我回来晚了,家里问起来你就说我一直在研究所这里玩,可以吗?” 裴自衍:“......” 他第一次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眼前的小美人机灵得很,知道拿他来当幌子,想得很是周全。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时舟生怕对方反悔,跑得飞快,还不忘回眸璨颜一笑朝人招了招手:“谢谢裴哥,我下次还来!” “......” 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问对方:“裴少爷,那我怎么办?” 裴自衍面色复杂:“跟在他后面,别被发现。” 时舟一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深知裴自衍不会轻易放自己一个人离开,在看到身后熟悉的黑车时,加快脚步绕进右手边的巷道。 狭窄悠长的小巷只能通过行人和非机动车,司机怕车被拖走不敢下车去追,就这么眼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面前。 有微风从发丝拂过时舟的脸侧。 傍晚的余辉映射在眼前,像一头镀金的空气鳄鱼,不刺眼,很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没有人跟着,没有人会问他去哪,什么都不用想,脑子里只有一腔热忱。 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随时随地去见想见的人,一颗心越飘越轻。 时舟走出这条街才想起来问路游原现在在哪,他拿出手机发了信息。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消息却回得很快——在工地。 周末还不休息去施工现场加班,不愧是全书唯一正经干事业的大反派。 时舟骄傲又开心,手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很稳,很坚定。 ——那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施工现场很乱很吵,万冬拧着眉头指挥工人拆房梁,路游原看着手机上的这条消息,目光微凝,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在哪,我去接你。 时舟知道自己肯定走不了那么远,也不逞强,叫了辆路边的出租车——不用啦,我自己打车过去。 打车? 时家怎么会放心让他自己跑出来。 时舟刚坐上车就接到了路游原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沙沙声,低低地很有磁性:“怎么不让司机来送你?不要乱跑,发定位给我。” “真的不用,我已经坐上车了,”时舟道,“你先忙,等下我就过去啦。” 作为一个手脚健全头脑清晰的成年人,自己打车去一个固定的目的地还是可以做到的。 时舟坚决让对方打消过来接自己的念头。 平时时家和三个竹马对他处处设限,生怕有什么闪失,恨不得时时刻刻揣在怀里。 好不容易没有外人跟着自己活动一次,享受一把自由的空气,虽然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距,也算是他穿书过来不可多得的体验。 万万没想到,天公不作美。 开到一半,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阴沉了下来,带着黑云压城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帝都,灰蒙蒙的压迫感很强。 大风拖泥带水,时舟看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滴,伸手触到满手湿气。 华灯初上,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繁华,被这场大雨浇得略微黯然。 从商业区开到郊外,蔓延出去的路变得逼仄窄小,周边全是农田,路上也泥泞不堪。 穿过那架外白渡桥司机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往前:“这里的路开进去就不好出来了,很近了,你在这下车,自己走过去吧。” 时舟只得下了车。 * 路游原看着打断施工的恶劣天气,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 万冬躲在棚里开着小太阳火炉取暖,看着对方拿起一把伞就要出去,愕然道:“下这么大雨呢,你去哪?” “哎!等雨停了再一起走啊。” 对方步履匆匆,连话都没回就走进雨中,怎么喊都喊不住。 老城区信号也不好,到了这里连电话也打不出去。 不到两秒,时舟身上薄薄的衣料就被斜飞的水滴全部打湿,雨越下越大,他捧着手机凭着上次路游原带他来的记忆艰难的找路。 脚上昂贵的鞋沾上脏污的泥土,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劲,露出的脚踝被田边野蛮生长的杂草划破,时舟毫无所觉。 他心想,马上就能见到路游原了。 现在才下午六点,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跟对方待在一起。 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左脚突然陷进坑里,时舟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被一双手扶住,他诧异抬眼,头上又多出把黑色的大伞替他挡住风雨。 路游原眉头皱起:“怎么自己过来了?” 时舟抹了一把脸上遮挡视线的雨水,对方身上不带皱褶的西服此时有些凌乱,即使撑着伞,裤腿也被水溅起淋湿大片,看起来匆忙却依旧不显狼狈。 他眨去眼睫上的水珠:“想自己过来。” 看看你。 路游原一眼就看到了他受伤的脚踝,瞳孔一缩。 他把伞递给对方,单手脱下外套披在时舟身上,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时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脱离地面,他两只手帮路游原撑着伞,努力不让雨水落到对方身上,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 天边隆隆地打了几个响雷,时舟原本不觉得害怕,也没有为此行后悔。 但是看到路游原半边被淋湿的肩膀后,才觉得自己实在莽撞。 路游原里面只有一件内衬,时舟半张脸贴着对方的胸膛,能感受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的脸,心里那股冲动在见到对方后才慢慢回归原位。 算了,莽就莽吧,人活着不就是追求这种捉摸不定的快乐吗。 万冬在棚里两手作望远镜状看向从雨里走来的人,看清路游原怀里的时舟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走得这么急!原来是去接你。” “你俩都挺有病的,一个跑这么老远来施工现场,一个下这么大雨还出去找人。” 时舟被路游原放在工棚最里面的躺椅上,直到听到万冬吱哇怪叫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有些赧然。 这里的路大概不止一条,但他只知道这条近道。 路游原应该走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他。 时舟嗫嚅道:“我走的时候还没下雨。” 路游原倒了杯热水放到时舟手里,看到对方乌黑的发濡湿地贴在额前,拿了椅子上还算干爽的衣服帮他擦了起来。 万冬弱弱开口:“那是我的衣服。” 路游原淡淡对时舟道:“是挺脏的,但是现在只能用它,你将就一下。” 万冬:“......” 看到某人默默走到最外面蹲着画圈圈,时舟弯起眼无声的笑了。 他小口小口吮着热水,打量了一下这个临时搭建的工棚。 施工地很大,大部分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工人们晚上就住在这里,所以都搭得很结实,小小的地方也能遮风挡雨。 路游原蹲下来帮时舟擦去腿上的泥水,冷白色的肌肤逐渐恢复原貌,纤长又不盈一握,只是多了几道刺眼的伤痕。 他从小就冷硬,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疤,偏偏此时光是看到就觉得心疼。 时舟看着路游原蹲在自己身前帮他处理伤口,对方修长的双手不时划过他的腿侧。 点点麻痹,直至全身。 他手指被水杯烫得通红,那热度似乎从指尖传到头顶,渐渐熨帖了五脏六腑。 时舟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水:“你找我很长时间了吗?” 路游原:“下雨以后我就出来了。” 时舟“啊”了一声,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来给你添乱的。” 对方握着他小腿的手顿了顿。 棉签上碘伏的凉意渗进伤口里,时舟略微往后瑟缩了一下,被重新拽了回来。 路游原替他擦好药放下裤脚,却没有起身,摸了摸他冰凉的膝盖,把刚才的衣服盖在时舟腿上。 此时外面的雨也淅淅沥沥的变小了,这片方寸之地有了些许宁静。 时舟回神过来就撞进对方眼底,路游原深邃的眸光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不用道歉,你来我很高兴。”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晚了,红包送给宝贝们qwq基本都在晚12点左右更新 第18章 “去我家。” 经常冲动是一回事,时舟又向来容易感到歉疚。 大部分情况下就算别人说了没关系,他也依然过意不去。 但很奇怪,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时舟的心就化成朵朵白云,像松鼠尾巴那样柔软。 轻飘飘的,又很踏实。 好像不管做什么对方都能稳稳地接住,再将他妥帖安放,不需要小心翼翼,就算做再多天马行空的事也超级有底气。 时舟心想,崽崽太懂事了。 他该怎么办。 这场突袭的雨,被风带来又被带走,天还是阴阴的,四周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万冬蹲着朝地上扔了个石子,水洼里溅起的泥点子崩到他脸上:“靠。” 他转过脸来对时舟道:“这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你要是再早点或者再晚点都淋不着,就这么巧赶上了。” 时舟正想说什么,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路游原把宽大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走吧。” 时舟怕对方要送自己回家,连忙道:“我再待一会儿就让司机来接我。” 路游原:“这里太冷了,你会感冒。” 万冬拍拍身上的泥站了起来:“走吧走吧,看来今天是没法接着干了,我蹭个车,一块把我给捎回去。” 时舟不情愿的小声道:“可是我不想回家。” 路游原把热水灌进一个塑料杯里让对方抱着暖手:“不回你家。” “那去哪里?” “去我家。” ??? 时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脸不知道是咳得厉害还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瞬间火烧火燎了起来。 一旁的万冬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哦豁了一声,对路游原使了个“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眼神。 这也太直球了吧,兄弟。 牛还是你牛啊,直接拐回家! 路游原置若罔闻,看着时舟说:“你现在这样回去,以后可能就出不来了。” 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他也拿不准对方到底会不会同意。 时舟知道自己现在一身狼狈,也是真的怕回去被家里人看到。 最后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万冬自觉识趣,没跟着一起上车。 时舟坐上路游原的副驾驶,对方车里也有淡淡的草木香气,混和着刚下过雨泥土的味道,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效果。 即便如此,时舟还是精神紧绷得不知道手往哪摆。 对方俯身微微朝他靠近,时舟立刻警觉,结结巴巴道:“怎么了?” 路游原不急不缓,伸手将安全带替他系好,眼中略带深意:“你冷吗?手有点抖。” “......” 时舟只得道:“是有点。”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身上的寒气早已被祛除,时舟心虚一秒,下一刻又替自己找好了借口。 第一次坐自家崽的副驾驶,紧张一下也是应该的! 路游原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条灰色的法兰绒毯盖在他身上,时舟偷偷把半张脸埋了进去,鼻尖蹭着柔软的毛毛,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它很甘冽,又如刀。 时舟不动声色的深呼一口气,蜷起小腿拿手碰了碰被划伤的脚踝,试图靠疼痛来缓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刺激。 这里到市区果然不止有那一条路。 比农田路绕远了些,但好在不那么泥泞,虽然还是很不好开。 路游原开车很稳,渐渐地,时舟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回暖的小腿,让自己保持清醒,结果起了反效果。 他迷迷糊糊了一路,终于在快到的时候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路游原把车停到车库,偏头看了一眼副驾。 时舟裹着毛毯,只露了眼睛和鼻子在外面,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蝴蝶般的阴影。 有一缕碎发落在额前,似乎感到有些痒,对方孩子气的在毯子上蹭了蹭前额。 没醒,看起来睡得很香。 他不忍心叫醒对方,只得轻轻解开两人的安全带,绕过车的另一侧,俯身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其实时舟在路游原解自己安全带的时候就醒了。 他屏住呼吸,在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后,内心挣扎了一下要不要睁眼。 奈何实在有些尴尬,狠了狠心还是选择继续装睡。 直到脚不沾地就登堂入室,被路游原放到卧室的床上,等对方阖上门出去后,时舟这才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凌乱干爽的头发,抬眼打量这个房间。 这里看起来像是路游原平时睡的主卧,跟他的人一样,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没有过多装饰。 凌厉干净,看起来过于冷清。 但床还是很软、很暖和。 床头还挂了几枝干花并一个花瓶,给这个单调的房间增添了几抹色彩。 时舟听到门外的动静,蹑手蹑脚的推开门露头往外看。 公寓很大,整体风格跟主卧一模一样,住在这里的人一看就不喜欢花费时间在提升舒适度上。 如果不是放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时舟还以为路游原带自己来的是套新房子。 路游原正在厨房煮什么东西,没等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姜味,时舟此时鼻子有些不透气都能闻得清楚。 对方没回头:“醒了?” 时舟“嗯”了一声,赶紧后退几步远离讨厌的味道。 路游原指了指身后那道灰门:“浴室在那边,先去洗个澡。” 时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习惯性按照对方说的做,乖乖道:“好。” 浴室已经被放好了换洗衣物和浴巾毛巾。 淋了一场雨,身上到现在还黏腻腻的,洗完热水澡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时舟一边闻着自己跟路游原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一边悄悄记下对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牌子。 准备的衣服很明显是路游原自己的,时舟穿上后空空荡荡,衣袖裤腿都长出一截,他随意挽了几圈走出去。 路游原就把熬好的姜茶倒在杯子里,出来就看到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时舟。 对方身上还有氤氲的热气,脸被蒸气熏成粉色,手腕和脚踝都裸露在宽大的衣服外,透出几分精致脆弱的极致美感。 眼前的小美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秀色可餐。 许是觉得衣领有点松,对方把衣服往后拉了拉,前面的春光遮住了,倒是露出了细腻如白瓷的后颈。 路游原眼底深了几分,将杯子递上去:“喝了这个。” 时舟皱着脸摇头:“我讨厌姜的味道,可以不喝嘛?” 路游原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可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时舟接过去捏着鼻子灌进去,满满一杯姜茶刚进到胃里,额上和鼻尖就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苦着脸放下杯子,嘴里就被对方驾轻就熟的喂了一颗糖,手法之娴熟,让时舟怀疑路游原以前也经常这么喂别人喝药。 他含着糖这么想着。 辣味随即被全部冲淡,再品就只剩下了甜。 气泡糖里的泡泡一个个浮上舌尖,接着炸开,口腔里都是蓝柑青柠的酸甜滋味。 时舟愉快的眯起眼:“这个糖好好吃!” 味道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吃到过。 路游原扔掉糖纸,把剩下的姜茶就着时舟刚用完的杯子倒进去:“小卖部买的,五块钱二十个,想要我送你。” 把糖在嘴里嘎嘣咬碎,时舟心下感叹,大反派真接地气啊。 下一秒他就感叹不出来了。 时舟瞪大双眼:“这,这是我刚用过的杯子......” “我知道。”路游原面不改色的喝下最后一口,“不想洗第二个杯子。” 对方云淡风轻的表情让时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 他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控制不住看向对方手里的杯子。 看到杯壁残留的水渍,想到对方刚才自然的动作。 时舟能感到自己的脸上漫上绯色,羞愧的灵魂在头脑那片狭窄的空间横冲直撞。 他晕乎乎的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所幸对方没忍心让他太尴尬,放下杯子进了浴室:“等我一会,我出来就帮你叫司机。” 留时舟一个人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平静了心,眼睛又忍不住瞄向桌上那个杯子。 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杯子怎么跟他家宴会用的饮料杯一模一样。 别的倒可以说巧合,但时家的所有餐具杯具都是请玻璃厂和瓷器厂专门烧制的,据说花纹还是白月光生前亲手设计。 时舟摸了摸杯底,有玫瑰环月的纹样。 确实是他家的没错。 他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拉开橱柜,反复确认了几次,整个厨房只有他手里这个杯子是独一无二的样式。 心底的疑问越扩越大,时舟突然福至心灵回到刚刚的主卧。 果不其然,床头上那个花瓶和干花也很眼熟。 是白蔷薇和银叶菊,那天去路游原办公室插的那瓶花。 后来时舟再去就没有见过这个花瓶了,还以为对方办公室里的花瓶都是一天一换,也没有多想。 紧接着,时舟又接二连三的在对方的桌子上发现了自己用过几次就找不到的钢笔和印章。 底下还压了几张纸,上面有些潦草的画着几张肖像。 时舟拎起来仔细看了看,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 好家伙,这不是他上班闲得无聊随手画的Q版路游原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路游原:真正的痴汉,敢于从对方眼皮底下顺走一切东西。 第19章 把他弄脏 对于时舟在外面发现了什么,路游原还尚不知情,他进到浴室,里面残留着未消散的湿润热气,似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间。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路游原莫名觉得对方用过之后更加甜腻馥郁。 他打开花洒,微微向后偏头,终于在此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没有了刚才的游刃有余,路游原伸手将温度调低了些,任由略带凉意的水流冲刷去心里的燥意。 再次跟对方共处一室,想到对方没有半点防备的用水洗般纯净的眸子看向自己,直白又干净。 偶一流盼,殷红的唇珠微微翘起,在有心人眼中便是布满天真态的勾引。 让人想用自己把他弄脏。 路游原眼尾撩起一抹弥蒙的暗色,心里长久的惦记一个人,越是压抑就越是热烈,单是对方平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身上都有些发疼。 他垂下眼,看到一旁放着对方换下来的衣物,鬼使神差的拿起那件轻薄的丝质衬衣。 ...... 路游原洗澡的时间有点长,时舟看着这些熟悉的物品,心中的疑惑像一圈圈涟漪往外扩散。 他把桌面上的东西回归原位,刚迈出主卧,就看到路游原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对方换上一套看起来很舒适的米白色家居服,垂顺的裤型衬得一双长腿愈加挺拔,这是时舟第一次见到路游原穿西装以外的衣服,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路游原很少穿浅色的休闲服饰,凛傲的气质被中和了几分,显出平时没有的卓然风姿,看上去冷峻的五官都柔软了起来。 时舟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他。 对方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纯棉毛巾,漫不经心的拿它擦着头发。 经历了刚才的事,时舟越看那条毛巾越觉得像自己刚才用过的那条。 想到自己才用那条毛巾擦过身子,从脖颈滑落到胸膛的每一颗水珠都浸在吸水性极强的布料里,时舟想到就脸色爆红。 他努力在心中默念,这不是同一条,这不是同一条,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再说了,就算是同一条又怎么样! 男人嘛,都有糙的时候,偶尔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被眼前的男色冲昏了头脑,时舟把刚才的满腹疑问抛在脑后,朝对方面前挪了挪,小声提醒:“我该回家了。” 路游原“嗯”了一声,知道不能将对方逼得太紧:“我让司机来接你,可能要过会才到,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舟摇了摇头。 刚才那一大杯姜茶还在胃里,暖融融的很占地方,现下什么也吃不下。 他有点想赶快离开。 之前没发现,最近才似有所觉,路游原带给他的压迫力好像越来越强了。 但对方又坦坦荡荡,找不出一丝错处,导致跟对方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产生隐隐的危机意识。 很离谱,时舟又不得不选择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直到坐上车他才想起来,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还在路游原家没拿。 对方把他送上车,递给他一包青柠味的气泡糖,叮嘱他到家再发消息,对此却只字不提,好似已经忘了这回事。 时舟手在电话上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打出去。 他身上还穿着路游原的衣服,等他洗好下次见面再跟对方交换吧。 手机一打开就连续的震了又震。 时舟点进对话框一看,发现未读消息已经有了好几十条。 继上次“相亲大会”之后,他就建了一个6人小群,把齐青青拉进去做管理员,群员分别是三个竹马和主角受。 群名叫做——莫羡鹊桥仙,人间花更嫣。 时舟很满意,这个名字一看就有浓浓的寓意,表达了自己对主角受和竹马保媒拉纤成功的殷切期望。 齐青青无数次吐槽他取得这个名字像公园相亲角的老头老太太们拉的横幅标语,结果平时发消息最欢的也是他。 顾燃每天在群里花式炫富。 叶星寒发各种角度的自拍、定妆照和海报,还全是自己的大头清晰单人照,自恋程度可见一斑。 裴自衍活成了一个科普医学的bot,沈倾予则负责捧场,聊天记录也多姿多彩。 【齐青青】:都快九点了还不回来? 【齐青青】:@时舟,是不是复查完就跟裴学长约会去了?/坏笑/坏笑。 【顾燃】:@裴自衍,限你三十分钟之内赶快把舟舟给送回来,不然我换两百万的钢镚去把你砸死。 【叶星寒】:@裴自衍,限你三十分钟之内赶快把时小舟给送回来,不然我叫上整个剧组的人去堵你。 【沈倾予】:???小时总和裴医生去约会了? 【裴自衍】:...... 眼睁睁看着裴自衍头顶上的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但又碍于需要帮时舟保守秘密,除了这排省略号,最后还是憋屈的什么也没发。 此举反而又激起了一片声讨。 【顾燃】:你发六个点什么意思,是在向我们炫耀吗? 【叶星寒】:你家省略号是炫耀的意思?他分明是在羞辱我们。 【齐青青】:冷静,裴自衍好歹也是我的学长,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说两句。 【顾燃】:呵,你谁? 【叶星寒】:你哪来的面子?不要无中生有。 【齐青青】:...... 【沈倾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爬楼都看不懂。 【顾燃】:别管,骂裴自衍就对了。 【叶星寒】:听顾燃的就对了。 许是实在忍不了了,裴自衍抽空发了一张指握手术刀的图片,刀尖闪烁着一滴血渍,似乎马上就要冲破屏幕来取他们的狗命。 【顾燃】撤回了一条消息。 【叶星寒】撤回了一条消息。 很识趣,该认怂时就认怂。 时舟关上群聊,给路游原拍了张别墅山庄大门的照片——我已经到家啦。 对方回他消息向来回得很快。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 时父时母都不在家,偌大的别墅只有仆人,时舟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到路游原这条消息还是接过了仆人端上来的一小碗莲子羹。 他回到房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酢浆草,又拿手机拍了新发出来的黄色小花——我感觉这朵花会长出四片叶子诶。 路游原看着照片上被浅豆绿的叶片衬得越发冷白的柔嫩指尖,动动手点了图片保存。 ——我也这么觉得。 ——你养得很好。 时舟看着对方简简单单的两条消息,食指被花蕊的须搔得酥酥痒痒,大脑自动生成对方低低沉沉的嗓音回响在耳边。 明明才刚刚分别,似乎又有点想见面。 为了忍下让人头重脚轻的念头,时舟只能塞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含着。 压下一口麻住舌尖的气,稳住心情,单方面结束跟对方的聊天。 【时舟】:我要睡觉了,明天见。 对方过了一分钟才回——晚安,明天见。 ——给你的糖一天只能吃两颗,吃完再找我续。 时舟:“......” 他刚拿起下一块糖正要拆包装,路游原这是在他家安了监控吧。 时舟老老实实放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一个“好”。 口腔里还有柠檬的芬芳,时舟抿了抿唇,路游原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吃糖的人啊,怎么会在家准备那么多糖。 难道是以前给白月光准备的? 想到自己现在拥有的关怀都是从原主身上“继承”来的,时舟又有点难过。 人活着就是一直在追自己着迷的东西,就好像路游原和三个男主追在白月光身后,自己又眼巴巴的跟在路游原身边。 为了抑制自己某些时候有点逾矩的想法,时舟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 他是个成熟的老父亲,在一边默默守护就够了,不要老是探寻对方的私生活。 这么做好了旁观者的心理建设,时舟果然好受多了。 第二天路游原去到办公室就看到了座位上早早就到的时舟。 “早上好。”对方见到他就挥了挥手,仰着脑袋骄傲道:“我可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路游原眼中带着笑意:“真棒。” 乍一看到对方唇边稍纵即逝的弧度,时舟昨晚刚筑好的心理防线顿时塌了一地。 项目眼看已经进行了大半,时舟虽然大部分时间只需要看看文件签个字,但是跟路游原相处的时间却是实打实的。 只要能见到对方,每天996也不觉得辛苦。 他耷拉着眼皮在纸上勾了勾线,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能在路游原的公司磨蹭多少天。 转念一想。 就算这个项目结束,自己也可以跟时父商量商量再搞另一个项目,还跟路游原合作! 下次可以让路游原来时家的公司,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路游原看一旁的小美人心情从明媚到低落再到多云转晴。 虽然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但能感觉到似乎跟自己有关。 不等他询问,对方重新元气满满,拿起碳素笔,一边打量路游原的脸一边继续在刚才的纸上涂涂画画。 路游原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有条不紊的准备等下开会需要的材料。 下班以后,时舟一天中用过的草稿纸被路游原塞进文件夹中带回了家。 他像平时一样倚在沙发靠背上一张一张的翻过去,有认认真真旁听会议做的笔记,也有一些开小差时的信手涂鸦。 路游原看到其中一张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张画了自己的侧脸,笔法稍显稚嫩,但是一眼看上去竟有些独特的神韵。 他的右眼里被对方写了三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看背面。 路游原不明所以的将背面翻了过来,上面是个头大身子小的自己,被同样比例却画得更可爱的时舟以“缉拿归案”的神奇姿势擒住。 对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衣服上的一行字——哈!被我逮到了吧。 路游原:“......”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评论对本文很重要,希望能多多在评论区见到大家qwq 第20章 不难听 没等对方主动来问,时舟就率先按捺不住发了消息。 ——你看到了吗? 路游原明知故问——看到什么。 时舟心下疑惑,不会是今天的草稿纸没被对方带走吧? 他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圆——看到我对你深沉的关怀。 ——没看到,可能你给的关怀还不够。 时舟:“......” 实在是不知道该回什么了,他索性关上手机屏幕,装作无事发生。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回复,想到对方此时会出现的表情,路游原勾了勾唇。 似乎纠结了再纠结,时舟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下周叶星寒要在家里举办庆功宴,庆祝他新片入围最佳男主角,你去吗? 时舟拿不准叶星寒会不会同意自己带路游原一起去,但是想到自己在宴会上硬着头皮应酬的情景,时舟就非常抗拒。 他想,有路游原应该就不一样了。 就像在他的生日宴上,仅仅被对方陪着跳了一支舞就无比开心。 说来也巧,叶星寒还真邀请了路游原,个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晓。 原来叶家最近考虑投资楼盘,叶母看中了路游原手里的一片高档小区,奈何对方现在的资源在整个帝都抢手得很,虽然走后门不一定有戏,但不走后门肯定没戏。 正愁没人跟路游原搭上线,自家儿子就送来了一个好机会,当然得把握住了。 【路游原】:你去吗? 时舟老实回道——我要去的,我不去不行。 【路游原】:那我也去。 ——好! 收到对方的答复时舟就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庆功宴当天路游原果然去了。 时舟到的早,一直在二楼默默等,他看着路游原走进别墅,刚一到场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寒暄对象。 跟上次参加自己生日宴无人知晓的时候大相径庭。 时舟一边看边一与有荣焉。 对方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单是站在那里就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但依旧挡不住趋之若鹜的人群。 时舟身边还跟着沈倾予和齐青青。 沈倾予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感叹道:“路总真厉害啊,一年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换成我可能十几年都做不到。” 路游原似有所觉,抬头朝时舟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舟眼睛亮了起来,指了指楼梯示意对方聊完就上来找他。 叶星寒从他身后走过来,也看到了被众人环绕抽不开身的路游原,他举着酒杯猛灌了一口酒,郁闷道:“要不是我爸逼我,我才不邀请他来。” 时舟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崽崽:“不要这么说啦。” “我看你是有毛病,你爸让你叫你就叫?三岁小孩儿吗还听家长的话。”顾燃逮到机会就要刺对方两句。 叶星寒皮笑肉不笑:“是啊,谁像顾少一样在家里说一不二,所有人都捧着惯着。” 顾燃:“一天不阴阳怪气你就难受是不是......” “不如我们去看看叶星寒的收藏吧。” 眼看两人又一言不合就小学生斗嘴,时舟一个脑袋两个大,连忙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说最近又淘到一把古董小提琴吗?” 听到时舟开口,两人这才偃旗息鼓。 沈倾予第一次参加这种开在别墅里的高端宴会,刚一迈入叶星寒的乐器室就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这里的乐器任何一把都是他买不起的样子。 叶星寒大方道:“随便看,喜欢哪个可以送你。” 见沈倾予对落地窗前那架三角钢琴爱不释手,时舟想着,原著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剧情。 主角受在三个男主面前弹了一首月光奏鸣曲,眼花缭乱的指法,再加上颜值加成,奠定了竹马们的好感基石,一举俘获大佬的心。 时舟觉得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让沈倾予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 他对沈倾予道:“要不要坐下弹弹试试手感?” 沈倾予疑惑不解:“小时总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时舟强装镇定:“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句,你大概不记得了。” 只要他足够自信,对方就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差错。 果不其然,沈倾予信了:“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沈倾予弹的是第三乐章,难度可想而知,但他依旧游刃有余,高昂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时而悠扬,时而百折千回。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全都静静地充当听众。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舟率先鼓掌:“太棒了。” 沈倾予从刚才的沉浸中出来,不好意思道:“太久不练习了,有点生疏。” “很厉害了。” 时舟特意看了看顾燃和叶星寒的表情,发现他们眼中只有普通的欣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心下叹气,难道只有自己真的嗝屁才能把吸引力转移到主角受身上吗?这种被竹马环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顾燃象征性的拍了一下手:“舟舟7岁那年就可以弹谐谑曲了,他那时候跟你现在的水平不相上下吧。” “......”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舟舟,你要不要弹一下?好久没听到你弹琴了。” 时舟连忙摇头,这本应该是沈倾予的主场,他当然不想横插一脚。 “不想弹就不弹,”叶星寒道,“你想听时小舟就得给你弹吗?” “我就随口一提,又没说一定要舟舟弹,”顾燃不服道。 叶星寒:“时小舟可以等人都走了以后单独跟我四手联弹,你不配在旁边围观。”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顾燃就冒火:“我要是会弹钢琴能轮得到你?” 他不忿的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沈倾予:“你跟他弹也行,舟舟你想都不要想。” 叶星寒冷嘲道:“我凭什么不能想?” 外面的宾客找不到这次庆功宴的主人,纷纷上楼来围观,时舟看了一眼人群,没看到路游原。 齐青青见沈倾予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听懂了顾燃话里有话的意思,于是上前道:“谁都不弹了还不行吗?这有什么好吵的!”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你添柴我加火,眼看就要打起来。 时舟也没了耐心。 他还急着下楼去路游原,不想在这里看小学生吵架。 他四处看了看,走过去拿起对方的小提琴,叹了口气对齐青青道:“还是让我来吧。” 沈倾予不解的看着对方,这个时候还要拉一曲小提琴来助助兴? 齐青青有了上次的经验,眼皮一跳:“不好,快逃!” 可惜为时已晚。 线条优美的下颚沉重的放在腮托上,时舟脸上颇有几分壮士断腕般的孤勇,琴弓微微用力,下一刻人们就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只不过送去的是西天。 一曲《好朋友》拉出了关羽和张飞手拉手在沙漠中骑着自行车的感觉,而且车轱辘还是方的。 上一秒还头顶头僵持不下的顾燃和叶星寒,在听到即将击穿耳膜的音乐污染后,立刻忍辱负重的互相帮忙捂住了耳朵。 沈倾予满脸惊恐。 齐青青堵着耳朵哀嚎:“师父,头好疼啊,别拉了。” 连门外看热闹的人都要听不下去了。 时舟面无表情,继续拉最后一小节,突然手被人扶住微微抬高。 对方贴得有些近,温热的气息从身后渐渐包围过来,时舟一惊,刚要抽身离开,就听到路游原略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按弦要用指关节的力,不要压的太紧,像这样......” 右手惊吓到的颤抖被对方稳稳的扶住。 时舟屏息凝神,耳尖慢慢染上薄红,强忍着从路游原怀里跳出来的冲动继续拉了下去。 刚才活像尖叫鸡的锯木头声变得跳跃轻盈,还有几分羞怯的意味。 终于从阴乐进阶到了音乐,甚至还有点抓耳好听。 这么坚持着拉完一曲。 路游原放开手,时舟呼出一口气,放下琴弓,板着小脸威胁二人道:“还吵不吵了?” 两个竹马痛定思痛:“不吵了不吵了。” 齐青青苦口婆心的劝时舟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拿小提琴,太难听!” 路游原闻言语气淡淡道:“不难听,多练习就好了。” 这是第一个说他拉小提琴不难听的人! 时舟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不愧是他的天选之崽。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重新靠近对方,眼里绽出一朵花来:“你还会拉小提琴呀?” 路游原颔首:“小时候学过一点。” 他看着时舟说:“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时舟有点泄气:“不了,我可能不适合拉小提琴。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路游原道,“找时间我可以手把手教你,这样学起来比较快。” 时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野生的、蹩脚的电流信号,从心脏发射到头顶,满脑子都被对方的“手把手”占据。 他悄悄低头把发烫的脸藏起来。 没等时舟回答,叶星寒恢复了状态,客气道:“我就可以教时小舟,不麻烦路总了。” 顾燃上前几步,挡在时舟身前隔绝路游原的视线,一副戒备的样子,将二人严丝合缝的阻拦。 时舟尚且分辨不出这股陌生的冲动,就被竹马们搅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 作者有话要说: 时舟: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小提琴算物理攻击吧,我们舟舟放到修真文里也算半个音修qwq 谢谢观赏,红包送给宝贝们。 第21章 父爱如山 没过多久路游原就被有事相求的叶家父母拉去套近乎。 顾燃和叶星寒被刚才时舟的“神来一奏”搞得有点后怕,各自拿着酒杯去社交来忘记刚才受到的伤害。 时舟身边难得重新获得安宁。 他让齐青青陪沈倾予继续参观叶星寒的乐器室,自己下了楼。 庆功宴上到处都是各种酒类和饮料,时舟牢记路游原的嘱咐,滴酒不沾。 但喝了饮料的嗓子越发干涸,急需补充水分。 他转了一整圈都没看到有纯净水,见叶家的仆人们忙得焦头烂额,不忍心麻烦别人,自己跟在仆人身后去了厨房。 没想到刚端了杯温水出来,就被有心人堵在了拐角处。 对方约莫跟时舟差不多大,五官也算标致清秀,就是穿了一身银光闪闪的镶钻西装还染了头红发,身上带钻,头上冒火,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时舟问:“你是?” “你管我是谁。” 没想到眼前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名字,对方十分火大,但又不甘心的补充:“我是叶子瑜!” 姓叶又能被叶星寒邀请来参加宴会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对方在帝都也是个二流世家,还是叶家的一个分支,为了复刻叶星寒的成功索性将自家独子送进了娱乐圈,现在也算是个数得着名号的小明星。 只不过靠砸钱砸出了点名声,没什么作品,至今还没回本,现在又想借着各豪门的宴会找个高枝攀一攀,好借此机会跻身一流。 时舟“哦”了一声。 对方满意:“想起来了?” 时舟老实道:“不认识。” “......” 叶子瑜抱臂而立,不屑的打量他:“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些‘护花使者’竟然舍得让你亲自来端水。” 这话一听就夹棍带棒,语气也很不客气。 时舟不解道:“一个人就不能来倒水了吗?” 对方西装反射出来的光炫彩夺目,衬得一身白的时舟更加清淡,但他就只是端着杯白开水站在那里,都比高山上难遇的第一轮皎月还好看。 叶子瑜端的一副高姿态,讥讽道:“你不就是有张脸吗?谁不知道你时舟是喝醉了酒去飙车才出的车祸,少给我在这装纯!” 明明就是和他们一样爱寻欢作乐找寻刺激的烂人,偏偏还要摆出一副高岭之花的姿态。 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圈中最负盛名的小美人这点值得一提的“黑料”,叶子瑜本来就嫉妒,现下更找机会来揭开对方的“假面具”。 时舟穿过来以后看过车祸时候的行车记录仪。 说来也算白月光倒霉,好不容易出门玩一次,喝了点酒,就被怂恿着上了飙车俱乐部的专业级赛车。 车还不是他本人开的,只不过开车的人比他喝的更多,手一哆嗦拐弯的时候就直接撞上了旁边停着的一辆科迈罗。 对方方向盘打得快,只受了点轻微擦伤,副驾驶上的白月光本来就体弱多病,这一撞就撞进了ICU。 再次醒过来之后就成了穿书过来的时舟。 主要责任人不想负这个责任,于是到处散播谣言说是时舟自己开的车,他们怎么劝都劝不住,以讹传讹到现在更加不堪入耳。 时舟:“我在哪里飙的车?” 叶子瑜:“不就那个俱乐部包下的弯道上,旁边还有人围观,你还想不承认?” 时舟平静道:“当时你也在旁边吗?” “我没有,但是他们......” “那你就没有发言权。”时舟喝了口水润嗓子,“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靠,那你还装什么高贵脱俗啊,勾得顾燃、裴自衍和我表哥都在你旁边团团转。” 对方拽住他不依不饶:“有那么多追求者还不够,最近冒出来一个路游原你又巴巴的贴上去,非得把所有人都染指一遍你才开心是不是?” “有能耐你就把他搞到手啊,把顾燃和裴自衍给我让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虽然但是,时舟眨了眨眼:“顾燃和裴自衍知道你把他们形容成厕所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了。” 时舟总结道:“你想追他们,追不到就来找我撒气,显然是你不占理嘛。” 叶子瑜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出破绽倒打一耙,气得头顶冒烟,手上也用了点力。 “别跟我在这装傻......” 时舟手里的水杯被他摔碎在地上。 叶子瑜指甲有点长,陷进手底下晶莹白皙的手腕上,硬生生将人抓出了几道血印。 时舟把对方的手甩落开来,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痛意,捂着手腕皱了皱眉。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蛮横泼辣的人,即便被伤到也不屑于跟对方一样动手,于是绕过对方就要往外走。 叶子瑜没想到会被他挣脱,恶向胆边生,直接扑过来挠他的脸。 还未得逞就被来人拎着胳膊重重的扔到一旁,他痛呼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路游原阎王似的脸。 对方眼底有不带任何掩饰的凛冽寒光,没有一丝一毫温度,如同最锋利的匕首。 被这种眼神盯着,刚才还嚣张到不行的人竟也向后瑟缩了一下。 路游原看了一眼时舟捂着的手腕,鹰隼的眸子此时染上彻头彻尾的凉意,朝地上的叶子瑜走去。 本来还一头雾水跟着跑过来的沈倾予等人见势不好,赶紧挡在对方面前:“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路游原语气冷而锋锐:“让开。” 挡在叶子瑜前面的沈倾予有些怕,但依旧没动:“路总,先搞清楚出了什么事吧。” 齐青青眼尖发现时舟受伤的右手,大呼小叫道:“好啊,他都先动手了,你们还拦着干嘛!拖出来替他爸妈教育一顿再说。” 时舟也是第一次见路游原露出阴鸷的神色。 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回扯了扯对方的衣袖:“算啦,就发生了点口角,也没什么事。” 叶星寒姗姗来迟,看着地上的远房表弟走过去扶起对方:“怎么回事?你又惹什么祸了?” 叶子瑜有了靠山,躲在对方身后,指着时舟信口开河:“我只是来厨房转转他就拦着我不让走,跟他吵了几句还拿杯子砸我,我只是正当防卫!” 连自家表哥都不太相信:“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反正他惹我了,他活该。” 路游原看了一眼厨房墙上挂着的各种刀,从上面挑了把拿在手里,淡淡道:“再敢说一句假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语气平平,却让在场的人都毛骨悚然。 叶子瑜几乎要被吓哭了。 叶星寒赶紧把对方手里的刀夺过来扔到一旁,尴尬道:“不至于不至于,给我个面子,回去一定让他家里好好管教,都散了吧。” 路游原把时舟捂着的手拿开,问他:“疼吗?” 时舟摇了摇头:“不疼,没什么事,先走吧。” 对方去找仆人拿药箱,沈倾予和齐青青跟时舟上了楼。 齐青青还不甘心:“这小红毛趁没人的时候来欺负你?干嘛就这么放过他,长得一副非主流样还不干人事,找机会我就上网曝光他,让他变成十八线......” 沈倾予不赞同道:“他刚才都快被路总吓哭了,还是算了吧。” “你是巴黎圣母院在逃圣母?”齐青青疑惑道,“肯定不是时小舟先堵他的啊,就他自己巴巴的找上门来挑衅。” 沈倾予只得点头道:“我只是觉得没搞清楚就动手,不太好。” “而且刚才路总真的好可怕。”沈倾予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他拍了拍胸脯,“我再也不想跟他对视了。” 齐青青倒也同意,他有些担忧的对时舟道:“虽然我觉得路总做得对,但是不可否认,他看起来真的不太正常。” 时舟“啊”了一声:“他哪里不正常了?” “你应该不知道,”沈倾予道,“上次你在办公室跟我说顾燃可爱之后,当天下午他就搞黄了顾家好几个项目,股票都跌了好几个点。” 齐青青也想起来:“还有,之前你跟我喝酒那次,我现在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去你家!” “他来我家了?” “对啊!还问我为什么给你喝酒,那眼神那语气,谁看了谁冻成冰雕。” 沈倾予深有体会,两人齐齐打了个冷战:“太可怕了。” 齐青青有些担忧的对时舟道:“不然......你以后还是离路总远点吧,虽然他对你挺好的,但是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拿到医药箱回来的路游原听到这句话后没有推门进去,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时舟抿了抿唇:“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 齐青青挠挠头:“因为他说话做事都好像个反派啊,就电视里那种坏人......” “可是他在我这里不是反派,也不是坏人。” 时舟有点难过的垂下眼,然后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认真道:“就算你们都这么觉得,他在我这也是最好的好人。” 路游原眼中冷意倏地褪去,心中有一股暖流逐渐流淌至四肢百骸,将竖起的冰墙尽数消融。 “时小舟,”齐青青试探道,“你该不会是,喜欢路总吧?” ??? “不要乱说!” 时舟瞬间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他硬着头皮气弱的反驳:“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父爱如山。” 刚准备推门进去的路游原:“......”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我是来接你的。” 齐青青哑口无言:“你这爱给人当爹的毛病是从哪学来的?” 时舟面上一哂,当初看小说时候的心理就跟网上那些人云养娃的热情一样,看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尤其对方还是人设这么带感的纸片人。 自称爸爸粉太久,即便见到真人也迟迟绕不开这道坎儿。 时舟:“说了你也不懂。” 他无法把路游原当成普通朋友或者单纯的合作伙伴来相处,情感有时候过于炽热,时舟只得把这种“上头”归结于自己的满腔父爱。 虽然现在这样已经是他压制再压制的状态了。 齐青青耸了耸肩:“随便你,别让路总知道就行。” 他左顾右盼:“不是说去拿医药箱吗,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路游原就进来了。 沈倾予伸手想要接过来:“辛苦路总了,剩下的我来吧。” “不辛苦。” 路游原面上淡淡的,在时舟面前坐下,丝毫没有把医药箱交出去的意思,沈倾予见状讪讪的收回了手。 时舟瞅了瞅自己腕上看上去吓人其实并不怎么严重的伤口:“不用上药,都已经快愈合啦。” 面前的人只是抬头略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时舟就乖乖闭上嘴把手腕交了出去。 手下是霜雪般透白的皓腕,上面被指甲挠出来的血痕清晰可见。 路游原找出酒精棉花,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时舟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出现这么严重的偏差。 还是说自己温水养青蛙的方式有问题,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在孝敬“老父亲”。 在对方眼里自己应当是伪装的很好。 按部就班装作初识,一步步慢慢接近,只有他自己知道,看起来冷静漠然,其实内心早已山呼海啸。 原本他打算循序渐进,现在看来要下猛药了。 酒精抹在伤口的感觉太过刺激,时舟没忍住“嘶”了一声,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路游原上药的手依旧没停,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得先用酒精杀杀菌。” 时舟:“......” 不得不说,大反派有时候说话真挺损的。 “要是刚才没人出现,你就任由他发疯?” 路游原把时舟的袖子放下来,嘴上不怎么客气,动作却很轻柔。 时舟老老实实道:“他是叶家的人嘛,今天还是叶星寒的庆功宴,一个人闹总比两个人一起闹强。” 齐青青插嘴道:“那他刚才在那混淆是非你怎么也不吭声?” 其实一开始是想说的,但时舟看到了叶星寒眼中急于息事宁人的渴望。 想来对方也不愿意看到好好一个庆功宴变成一出闹剧,时舟索性就卖给他一个面子。 正好还可以借此来要挟叶星寒,让他帮自己一个忙。 白月光独自出游的愿望有点麻烦,时舟实在想不到办法靠自己实现,毕竟他连去找路游原都要被司机跟在身边。 但是,有时家信任的竹马帮忙掩饰就好办多了。 只不过别人没有理由帮他撒谎,但叶星寒不得不替他保密。 因为心有亏欠。 对无感的人或事,时舟向来能理智的判断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况。 他悄悄叹了口气。 为了报答白月光他也算不择手段了,希望对方在天有灵能保佑此行顺利,不要被人发现。 计划“出逃”的前一天,叶星寒还在焦头烂额的帮时舟安排假行程,又把提前录好的片场视频发给对方。 “我跟叔叔阿姨说你去剧组玩一天,等到了晚上你就把视频发给他们,说导演请你留下客串一个角色,需要三天的时间......” 叶星寒怕露馅,甚至在便签上罗列了好几条注意事项发给对方:“你回来以后直接打车去片场,我再送你一起回家,明白了吗?” 时舟想到什么问道:“万一他们要看怎么办?” 叶星寒:“就说这剧没播不能外传,等播了以后再问起来我就跟他们说导演后来不满意,把镜头都删掉了。” “我的车在外面等你,还是用那个避免泄露剧组消息的理由不要让司机接送,自己走出来上车直接送你去火车站。” “好的。” 胆大心细演技好。 时舟对叶影帝的尽职尽责表示满意,深感自己着实没找错人。 由于时间紧张,时舟只得选了一个离帝都最近的古镇,那个小城没有飞机场,不过好在坐绿皮火车只要三四个小时。 虽然是替白月光完成心愿,但风景还是自己来看。 时舟喜欢坐火车,火车虽然慢悠悠的,但有足够的时间欣赏沿途美景,所以也就没考虑其他交通工具。 正好项目最近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也没有太多工作要做,时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班翘了。 他只有三天时间,掐头去尾还剩两天,也不用带太多行李。 一个背包,里面装一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拿着手机轻装上阵。 叶星寒戴着墨镜,为了让时父时母放心假装从剧组来亲自接时舟,一路上还艰难的甩开狗仔。 他偷偷给时舟打电话:“我到了,你出来以后直接上来就行。” 这感觉有点像特务接头,时舟说话也莫名压低了嗓音:“知道了,放心吧。” 山庄外面还停着另一辆黑车,叶星寒以为是时家停在门口的也没多想,他的这辆是自己常开的,想来对方应该不会认错。 结果就查个火车站导航的功夫,叶星寒就看着前面那辆车平稳快速的从自己眼前消失。 这年头谁还坐火车啊,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又等了几分钟对方还没出来,他觉得不对劲,给时舟打电话:“你还没出来?” 没想到电话那头,对方茫然道:“我上车了啊,开车的人不是你吗?” ??? “不是啊!你不认识我的车吗?!”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的车。”时舟觉得自己很无辜,“这个离家门口最近,我就上了。” “那可能是别人叫的,”叶星寒脑子嗡嗡的,“你快点下来!” 挂断电话,时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司机说:“对不起啊,能靠边停一下吗?我上错车了。” 驾驶室的男人装备齐全,口罩墨镜帽子一个不落,比时舟裹得还严实。 “没上错车。”对方并没有放慢速度,空出一只手取下全副武装,露出真容,“我是来接你的。” 时舟:“??!” 就他妈离谱。 路游原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你你,你来接我干什么,我都请好假了。”时舟结巴道,“未来三天我都不上班的。” 路游原微微颔首:“我知道,我也不上。” 时舟不解道:“你为什么不上班?!” 对方云淡风轻:“为了绑架你。” “......” 时舟试图挣扎:“快放我下来,我真的有正事要做。” 再磨蹭火车要赶不上了。 路游原意有所指:“如果你说的正事就是跟叶星寒去剧组不务正业,我现在就带你去公司加三天三夜的班。” “......” 好不容易搞到三天自由还要去加班,他费尽心思是图什么呢! “不是啦。”时舟抱着自己的背包小声道,“其实是我想自己出去玩几天。” 现在下车回去找叶星寒也来不及了,他索性对路游原说:“你可以直接送我去火车站吗?还有不到一小时火车就要出发了。” “可以。” 没想到对方回答的这么痛快,时舟喜出望外。 路游原也确实把车开到了火车站,只不过他自己也跟着时舟下了车,还从后备箱也拿了个背包出来。 时舟跟在对方身后,看着路游原从VIP通道取了票:“原来你也来火车站呀,你要去哪?” 路游原说出一个地点,是个海滨小镇。 时舟特意确认了一眼自己的车票,不是同一个地方,而且对方的车马上就要开了。 正待跟对方挥手告别,路游原突然开口:“我包下了整个火车,要不要上去看看?” 怪不得刚才工作人员态度都那么不一样,时舟瞪大双眼:“还可以这样吗?” 只听说过土豪包机,没听说过还能包火车。 反正自己那趟还要二十分钟才开,时舟心想,去看一眼就马上下来。 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操作,乘务员看到路游原的车票后就把自己和对方一齐送进包厢。 时舟:“你也喜欢坐火车吗?” 路游原倒了杯柠檬水递给对方:“我喜欢慢慢看风景。” 时舟深以为然,看来他家崽崽跟他享受旅行的点都差不多。 跟着路游原在餐吧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乘务员微微欠身对他们道:“火车即将出发,祝您旅途愉快。” 眼睁睁看着车门飞快的关闭,汽笛声响起,跟自己原本要坐的那趟运行方向背道而驰。 上了贼车下不来的时舟:“???”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睡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还残留了一点念想:“到了下一站我就要赶快下车改票!” 路游原一句话打消了他最后的希望:“这趟车只有一个目的地,中途不停车。” “......” 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真的没有脑子了,原来这才是对方说的绑架! 时舟弱弱的举手:“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嘛。” 路游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说不定在火车上就要被“撕票”了。 时舟耷拉着脑袋:“那好吧,我去哪都可以。” 跟路游原一起呆着时舟当然愿意,只不过对方迂回这么一大圈,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不过事已至此,想别的也没用,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段旅行,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自己出来一次。 时舟一向想得很开。 他发消息跟叶星寒说自己已经上火车了,就专心致志的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驶离帝都后,沿途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颜色也多了起来,穿过平坦金黄的田野,又路过绿意盎然。 对于终日生活在逼仄繁华的帝都、还没有一点人身自由的时舟来说,眼前的每一帧景色都是馈赠。 不管目的地定在了哪,费这么大劲跑出来也确实不亏。 时舟看得渐渐入迷,殊不知路游原也在看他。 对面的小少爷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穿了白色的连帽运动服,他的身影随着缓缓前行的火车反射在车窗上,窗外透过来的光线勾勒出脸上干净利落的少年感。 每眨一次眼,都像温顺的小鹿跳动,柔软的暖风轻拂过心间。 单单这么注视着对方什么都不做,都能化解心头的一切燥热和郁结,就好像风起了,风又止。 从时舟以去剧组探班为理由请假那天开始,他就计划这一次的挟持方案。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从家里出来,于是在车里从凌晨一直等到天亮。 拿不准对方是否会轻易的上钩,就算是表面看上去“运筹帷幄”的路总,也在给自己不断做心理建设。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行动路线竟然跟他不谋而合。 虽然目的地不一样,但好在最后也算殊途同归,计划意料之外的顺利了起来。 餐吧的食物饮料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拿来了整整一本菜单,天南海北的菜系都有。 路游原拿起来翻了翻:“想吃点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时舟莫名看着餐车上的桶装方便面移不开视线。 路游原难得揉了揉额角。 对方对垃圾食品锲而不舍的精神依旧没变,越是这些香辣油腻重口味的东西,越没有抵抗力可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养病憋大发了,所以现在看见什么都眼馋。 时舟咽了咽不争气的口水,转头眼巴巴问对方道:“我可以吃那个吗?” 路游原比齐青青还严格:“不可以。” 时舟再接再厉:“我就吃一口,一口总可以吧。” “求你了,真的只吃一点点。”他拉住对方的衣袖晃了晃,无意识的撒娇,“不然就泡一桶,我只闻闻味道。” 鬼才信他只闻不吃。 路游原抵挡不了对方的眼神,只得妥协下来,自己挑了个最清淡的口味帮他泡。 面桶里的热气从缝隙中缓缓升上来,时舟掐着点儿掀开盖子,温软的面泡在金灿灿的汤里,有香葱做点缀。 虽然很想让人吃完,但时舟还是遵循刚才的承诺,小心翼翼挑了一口面送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他恋恋不舍的放下叉子:“好啦,说吃一口就吃一口。” 路游原:“不吃了?” 时舟摇摇头:“不吃了,说到就要做到。” 对方从善如流的用他刚放下的叉子吃完了剩下的面。 怎么这样! 时舟嘴皮子都不太利索:“你你你,你再去泡一桶就好了,干嘛要吃我这个。” “你不是不吃了吗。”对方似是轻笑了一声,“浪费食物不是好孩子,你幼儿园没学过?” “早知道我就都吃完了!”时舟眼里都是控诉,对自己刚才的克制十分后悔。 路游原当着他的面把桶扔进垃圾箱:“晚了,下次吧。” “......” 随着火车越开越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天空都变成大海的调色盘。 短短几个小时就从内陆来到了海边,时舟伸手把车窗开大了些,湿湿咸咸的海风迎面吹来,雪白的浪花一个追逐着一个,不断向前欢腾奔涌。 他剥了一颗气泡糖含在嘴里,感受到舌尖气泡的酸甜清爽,把额头贴在玻璃上:“这里的海鸥都长得好大。” 路游原:“你没去过海边吗?” 时舟摇摇头:“去是去过,就是太久了,不记得了。” 等真正跟路游原一起在海滨镇下了车,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双脚落到坚实的地面,时舟才恍然意识到。 接下来他要跟路游原形影不离整整三天的时间! 对他而言,想想还是比自己一个人睁眼瞎似的乱逛有底气,好像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莫名的安心。 时舟兴致高昂:“我们先去哪里玩?” 路游原伸手把他肩上的包一并接过:“先去开房。” 乍一听到这几个字,时舟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双脸通红。 路游原脸上端得一派坦坦荡荡,疑惑道:“怎么了?” 时舟连忙摇头:“没事!” 他心想,不用害羞。 又不是没有钱,可以一人开一间海景房嘛! 路游原轻车熟路的往前走,时舟跟在后面好奇道:“你来过这里吗?” 对方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小时候跟我妈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时舟“哦”了一声,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那我们可以住海景房嘛?你一定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吧?我们放下东西就去吗?” 路游原早就准备充分:“可以,知道,去。” 时舟眼中的雀跃快溢出来了:“太好了!” “整个镇上只有这一家酒店能看到全部的海景,”路游原在熟悉的地方停下脚步,“要不要住这里?” 时舟连忙点头,当然要! 现在是淡季又不是假期,整个小镇都没什么游客。 大中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前台听到有脚步声,连眼皮都懒得抬。 时舟特意走在路游原前面,终于有了可以抢单的机会:“两位,请给我们两间海景房。” 前台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没房间了。” 路游原把证件递了过去:“真的没有了吗?你再好好好看一眼。” 对方瞟到上面的名字后瞬间收起了刚才懒散的态度,立刻挺直腰板,中气十足道:“不好意思,我们酒店还剩一间海景大床房。” “那别的房间呢?”时舟不死心道,“不用大床房,标间也可以。” 前台流利的接话:“别的房间没有,标间更没有。” 在触到路游原眼神后,还不忘补充道:“整个镇上的房间都被订满了,只剩下我们酒店还有最后一间,快点订哦,不然最后一间都没了!” 时舟:“......” 总感觉在被逼着强买强卖。 路游原不着痕迹的开口道:“不然就住这吧,再晚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时舟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办法,他看着前台飞快的办好入住,递给他们一张房卡。 纠纠结结的跟着路游原上了电梯,时舟小心翼翼道:“我们放下东西先出去,回来的时候再问一下,说不定到时候就有人退房了。” 很想告诉眼前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人退房。 因为整个酒店都已经被他包下来了,只不过就算所有房间都是空的,也不可能让对方知道。 路游原垂眸,淡淡的回了声“好”。 时舟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对方进了房间。 不知道路游原碰了一下哪个按钮,厚重的窗帘应声往两边自动拉开,水天一色的海景映入眼帘,几乎能瞬间扫去坐火车带来的疲劳。 路游原问道:“累不累,休息一会再出去?” 时舟摇头:“不累。” 这里步行到沙滩只需要十分钟,太阳还未落山,两人索性也没坐酒店的观光车,直接慢悠悠的溜达过去。 海边的太阳似乎要比平时大一点、圆一点,镶着一圈毛绒绒的金边,往海面缓缓沉落。 沙滩上有些本地的居民在散步,孩子们光着脚赤着身子,露出健康的小麦皮肤,三三两两的追逐玩耍,一片童稚的欢叫。 时舟看得羡慕,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鞋袜脱了拿在手里。 双脚陷入松软还略带温热的沙子中,时舟往前踢了踢,将脚底埋进里面,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好舒服。” 他招呼不远处的路游原:“你也来试试呀。” 路游原没说话,目光低垂,看向他染着浅粉的脚跟。 嫩藕似的雪白足背立在沙滩中央,俏生生的,让人对这片被宠幸的沙子都有些嫉妒。 见路游原并没有与民同乐的意思,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时舟也不怕对方丢下自己,自顾自低头寻摸被冲上海滩的贝壳和断了的艳色珊瑚。 对方回来的很快,手里还拿着一双刚买的拖鞋,走过来弯下腰替他穿上:“这里有很多碎玻璃,走路小心点。” 连穿个拖鞋都不需要自己伸脚,时舟哪里承受的起。 他往后退了半步,不自在道:“给我,我自己来。” 路游原低低道:“抬脚。” 时舟下意识就听对方的话。 等反应过来后,他又痛恨自己这种条件反射。 路游原拿出手帕帮他一点点擦净粘带的沙子,与肌肤毫无二致的奶白色露出原貌,略显滚烫的掌心握着脚踝,那热度仿佛要灼进人的骨子里。 忍着痒意让对方帮自己穿上轻便的凉拖,即便被最凉爽的海风吹着都吹不散脸上的热意。 时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路游原,只要对方一靠近,就迅速拉开距离,等到路游原远远地落在身后,又下意识放慢脚步等对方追上来。 路游原看着时舟侧脸上还未褪去的粉色,觉得对方这种别别扭扭的小动作都可爱到了极点。 幸好喜欢是无声的,否则震耳欲聋。 他时时刻刻把握着分寸,既不让对方过于羞耻,也能不动声色的被自己影响。 自己的痴心妄想早已根深蒂固,但他并不急躁,他从不突兀地向人直接剖开自己的内心,把里面的恶劣因子摆在对方眼前。 路游原深谙时舟的性格,就算对方总是说那些无厘头的话惹自己生气他也明白什么是“强装镇定”。 现在的他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引导猎物跳进自己的圈套中,再一瓣一瓣卸下防备,露出内里最软最甜美的花蕊由自己品尝。 单刀直入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成年人要做的只有勾引。 时舟再磨蹭也改变不了要回酒店睡觉的事实,临上楼前还几次询问前台,确认依旧没有空房后才彻底放弃。 客房服务送来了晚餐,奶油蘑菇浓汤和两份肋眼牛排,餐车被推到客厅的沙发旁。 时舟看了看那张不算太窄的沙发:“其实我睡这里也可以。” 路游原把刚才买的睡衣递给对方:“先去洗澡。” 时舟乖乖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刚才还冒着热气的浓汤一滴不剩全都洒在了沙发中间,几片蘑菇零星躺在上面,看上去死不瞑目。 路游原表情看不出一点内疚:“刚才手抖,没端稳。” 时舟:“......”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明后天万字更新掉落,请大家支持正版qwq 下本求收藏——《和死对头一起爆红全网》 文案: 作为一个十八线糊咖,郁澄靠显赫家世和爆表颜值在娱乐圈体验生活。 即使唱跳双废、演技全无,也过得随心所欲。 直到有一天,他家破产了。 昔日装逼王秒变穷光蛋,被迫上了一档叫做《偶像再临》的选秀再出道节目,还在里面遇到了害他沦落至此的死对头季逍。 郁澄: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朝对方翻白眼的镜头被剪进预告,全网转发。 郁澄未红先黑,人设崩的惨不忍睹。 节目看点硬生生从励志翻红变成——郁季两人什么时候能在镜头前打起来? 没成想郁澄发愤图强,逆风翻盘,等到二人双双成团爆火全网,都没等到这对死对头彻底翻脸。 媒体推断,在节目里累积已久的怨怼将会愈忍愈烈,也许这个团的营业期不会太顺利...... 结果观众看到的机场路透图里,季逍泰然自若牵着郁澄的手,郁澄羞愤欲死竟然也没甩开,一旁的队友还在鼓掌喝彩。 ??? 说好的死对头呢? —— 季逍有个暗恋对象,奈何对方一直看他不顺眼,直到他跟随对方进入同一档选秀综艺。 为了让对方对自己卸下心防,他伪装成一个清纯绿茶。 故意示弱、降低戒备、迷惑心智、一步步得到对方的信任和关怀...... 某人终于自动上钩被反扑倒。 等到郁澄白天在台上被逼唱跳,夜里在床上被逼“唱跳”后,这才揉着腰后知后觉。 季逍这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表面Bking实际纯情嚣张受vs伪装清纯高岭之花钓系攻】 第24章 父爱变质 路游原问他:“你还喝汤吗?叫人再送一份上来。” 时舟摇摇头,看着沙发上那一滩处理起来有点费劲的污渍道:“我下去跟前台说一声吧,赔他们一个新的好了。” 路游原神色微动,对方也不说怪他的话,反而为这个担忧。 “我已经打电话说了,等会有人来换。” 时舟这才放下心来。 酒店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不如他买的路游原同款好闻,是浓郁的玫瑰香气,时舟闻着自己头发上传来的香味晃了晃脑袋。 有点想在路游原身上蹭一蹭,最好是能蹭上对方的味道。 他身上还穿着对方买给他的纯白色睡衣,有一点宽松,但摸起来格外舒适,就是胸口有只怀抱大鱼的小猫咪,看起来可爱又幼稚。 本来时舟长得就显小,现下顶着头半干的头发和一双沾染了水汽的双眸,看起来更像是未成年了。 等来人搬走了沙发,时舟拿了两个坐垫摆在茶几前,问路游原道:“你要洗澡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 路游原:“先吃东西。” 其实一点都不饿,只是想陪他一起吃。 时舟对牛排兴致缺缺,抱着刚才从物产店买来的一大袋零食不撒手,尤其是店里卖的香辣小鱼干,时舟尝到的第一口就两眼放光。 又香又辣,连鱼骨都是酥酥脆脆的,是从来没吃过的好味道! 他挑了部电影,抱着一罐小鱼干吃吃吃,怎么看都跟胸前那只腮帮鼓鼓的小猫一模一样。 路游原举着手机半天都没放下来,时舟疑惑的转头问:“你怎么不吃?” 对方拍下最后一张照片,不慌不忙的放下手机:“在回消息。” 时舟拎起一条小鱼喂到对方唇边:“要吃吗?” 路游原微微颔首,低头从他指尖含住叼走。 薄唇似乎掠过时舟的指侧,他立刻触电般的收回,直到对方从地上站起来去浴室洗澡,刚刚的触感还依旧残留在脑子里。 他有些恍惚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大反派的嘴唇这么软吗? 这个酒店的隔音做的不太好,浴室里的水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听得清晰。 时舟也没心思看电视,眼睛在屏幕上,走神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虽然上次在路游原家也有过相似的情景,但是想到等下要跟对方睡同一张床,时舟的小心脏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水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停了,时舟惴惴的心跳却没停。 他看着路游原从浴室走出来,似乎有点匆忙,还没来得及系好扣子,敞开的衣领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小痣。 和纤秾合度的肌肉。 对方发梢的水滴顺着领口落入结实的胸膛,逐渐消失在深处,性感的一塌糊涂。 时舟强忍着替对方把衣服穿好的念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 路游原看着对方有些僵硬的转回头去假装继续看电影,适时地开口道:“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看日出。” 时舟坚持自己:“你先睡,我要看完这个电影。” 路游原也没再说什么,径自走进里间。 他不在旁边,时舟感觉瞬间卸下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不那么绷着了。 看了看电影所剩不多的时间,时舟在心底默默哀嚎。 早知道就选一个时间更长的电影了! 他努力把自己的异样归结于路游原魅力太大这件事上,等到电影片尾曲都放完,时舟做了几次心理建设,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路游原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里间的灯为他留着,一个都没关,暖白色的灯光照在对方英挺的鼻梁上,原本深邃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 好在酒店的床很大,就算躺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时舟留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蹑手蹑脚的掀开一个角,躺在路游原旁边,他把脸全部埋进微凉的被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路游原听着身旁衣料摩擦被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缓缓的,以一种不打草惊蛇的方式转过身去。 然后就只看到了一片被子。 “......” 如果不是被子下面略微有些起伏,还以为他旁边空无一人。 突然头顶捂着的被子被人拉下来,时舟脸憋得通红,像只受惊的猫儿立刻炸毛:“你干嘛?” 路游原上半身都俯过来,半张脸在灯光和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英俊:“这样蒙着头睡容易窒息。” 时舟嗫嚅道:“我冷。” 路游原看了一眼温度不低的空调,把枕头从刚才的位置扯过来,用自己把刚才一人宽的间距填满:“挨近点睡就不冷了。” 时舟:“......” 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他破罐子破摔:“我不习惯跟人一张床睡觉,挨得近我更睡不着。” 没想到路游原并不吃这一套:“睡不着就起来聊聊天。” 时舟只得裹着被子爬起来,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吧,聊什么。” 路游原被对方皱在一起的小脸逗得轻笑一声,伸手把人重新按回床上:“躺着也能聊,说不定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时舟往左侧了侧身子,又往右侧了侧身子,致力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活的木乃伊。 他又不自在的偏了偏头,但鼻间萦绕的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即使都同样用了酒店的沐浴露,对方身上也依旧有淡淡的清爽草木香。 时舟想入非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体香? 他从床边一点点挪近了些,企图找到对方身上香味的来源。 见旁边的小美人不再那么僵硬。 路游原淡淡的开口:“你知道我多大吗?” 这话问得过于突兀,时舟竖起耳朵,不解道:“什么意思?” 见对方脸上是明晃晃的迷茫,路游原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试图用年龄差来打消对方满脑子“喜当爹”的想法。 “我比你大。”路游原不动声色的引导,“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时舟更迷惑了。 大晚上不让他睡觉就是为了聊这个? 他想到上次自己顺嘴说出的那个“爸爸”,还有时父喝醉酒以后跟对方称兄道弟的场景,思来想去,觉得对方可能想把这个便宜给占回来。 时舟试探的开口:“叔叔?” 路游原:“......” 时舟身侧的床垫突然陷了下去,路游原半个身子撑在他上方,眼里装了些晦暗不明的微妙情绪。 他的右手倏然被对方钳住压过头顶,长腿轻轻顶住他的腿弯,全身都被对方的气息包裹住,那种迫人的气势瞬间逼了上来。 路游原就这么居高临下看他,一语不发,眼底如深潭,几乎要跟这个静谧的黑夜融为一体。 时舟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直观的压迫。 挣扎了几下后,无果。 他呼吸微滞,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好像要倒流了,小声道:“放开我!” 路游原还是不说话,直到把人盯得从脸颊一直红透到脖颈。 时舟紧紧捏着被角,指尖都微微泛白,整个人马上就要高温预警。 对方的头低得离自己越来越近,时舟仰起脆弱脖颈,像只濒临窒息的天鹅。 路游原在他耳边说话,他只会呆呆的盯着对方削薄的唇看。 只听路游原嗓音低沉,还带了些沙哑,意有所指:“跟叔叔睡在一起还这么害羞?” !!! 路游原说完这句话,就松开对他的禁锢到自己的位置上,只留时舟自己还沉浸在刚才炽热的低语中。 在耳边擂鼓般的心跳声里,时舟绝望的想。 完蛋。 父爱彻底变质了该怎么办?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5章 抱就抱 第二天凌晨,天空夜幕还垂着,太阳也没有升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层薄雾,夹杂着昨夜还未褪去的寒意。 酒店的房间里很温暖,只不过床头的手机闹钟一到点就无情的响起。 昨晚受到的冲击太大,到了后半夜时舟都毫无困意,几乎是刚刚失去意识就被刺耳的铃声吵醒。 他睡得昏昏沉沉,已经忘记了定闹钟起床看日出这件事,听到动静皱着鼻子将被子拽过头顶,使劲把脑袋往鹅绒枕头里钻,企图再次入梦。 路游原看着床上的那个小鼓包,眼中带了丝笑意,拿起手机帮对方把闹钟关了。 时舟迷迷糊糊的感觉世界清净了,满意的嘟囔了句什么。 以为能继续睡下去,没想到身上被人轻轻拍了拍:“该起来了,再晚就看不到日出了。” 对方温温热热的指尖捏了一下他腮边的软肉,时舟此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觉得那人身上的味道让他很有家的感觉,很想靠近。 于是无意识牵住对方的手,像是经常这么做一样把脸埋进去,猫儿似的蹭了蹭。 微凉的小脸逐渐被焐热,没睡醒的声音含糊而绵软:“再睡五分钟嘛。” 路游原就着这个姿势站在床边,五分钟之后见对方有越睡越沉的意思,索性就这样在时舟脑袋边坐下:“醒醒,再睡下去叔叔就不等你了。” ??? 乍一听到这个称谓,时舟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彻底清醒。 睁开眼就猝不及防看到了搞得自己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本人,还有对方被自己扯住不放开的手。 昨晚的一幕幕像放幻灯片一般在脑海中洗脑式循环,他脑子一抽叫了路游原叔叔、对方俯身凝视自己、自己还可耻的起了反应...... 他腾地坐了起来,有一缕头发呆呆的翘起,也不知道睡醒没睡醒。 路游原拿了块打湿的毛巾过来:“要叔叔帮你洗脸吗?” 时舟:“......” 这个坎儿还过不过得去了! “不要!” 他脸上熏起不自然的酡红,求饶似的:“不要再说啦,我以后都不这么叫了还不行吗。” “那就快点起床,再有十分钟我们就要出发了。”路游原淡淡道。 时舟麻利的跳下床,逃跑一样溜去了洗手间,把温水调成凉的,连续往脸上泼了好几把。 再抬起头来,鼻尖都有些冻得发红了,似乎这样才能从昨晚的心动中回过神来。 他反复告诫自己,昨天只不过是一时昏了头,他还是那个爱崽如爱生命的老父亲。 调整好心情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正在收拾背包的路游原,对方换上一身银灰色的运动服,宽肩窄腰腿还长,连背影都是黄金比例。 时舟慌乱的垂下眼,心里虚虚垒砌的底气坍塌得一败涂地,压抑久了反而容易厚积薄发。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做个养崽人已经无法再满足,真实的心动像热油浇蛋,一鼓作气,混乱中滋啦滋啦地发射信号。 看见对方,就会像藏了千千万万只蝴蝶一样,一开口,一抬眼,他们就会无法控制的飞出来。 一朝昏头,朝朝昏头。 从酒店出来,路游原径直走过海滩,时舟问:“我们不在这里看吗?” 路游原指了指远处一块凸起的礁石:“我们去上面,比在这里好看。” 时舟向来对路游原的话深信不疑,更何况对方以前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海平面上已经显现了一指宽的鱼肚白,时舟振奋了精神朝那边跑过去:“那我们抓紧时间!” 路游原带他来的是个人迹稀少的海崖边,说是叫崖,但其实并没有非常悚人的高度,就是一块十几米的大型海边礁石。 从背部的斜坡可以轻轻松松的爬上去。 这个时间连海滩上的人都很少,更别提这个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看日出圣地,整片海崖只有他们两个,空荡又静谧。 在没有浪花拍过来的时候细细听,甚至能听到甲虫啃噬青草的声音。 天边不再乌黑一片,蒙上一层粉紫蓝交织的轻纱,颜色看起来很梦幻。 路游原经验充足的拿出两个折叠的小椅子放在地上,时舟跟他并排坐在最高点,静静等待日出降临。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时舟也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他也在跟一个人并肩坐着等日出,只不过是在一座山上,对方的脸和声音依旧像被上了密码锁,泛着昏黄的滤镜。 即便是一言不发的坐着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万物鲜活。 早上天欲亮未亮的时候最冷,时舟吸了吸鼻子,默默把背后的帽子戴了起来。 路游原又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毛毯披在他身上。 时舟偏过脸去看他。 路游原:“怎么了?” “没怎么。”时舟抿着唇笑,眼中跃起欢快的光芒,“你好体贴!” 路游原轻笑:“那你是不是也要学习一下?” 时舟重重的点头,身下的椅子往路游原那边使劲凑了凑,把身上的毯子分给对方一大半,还学着路游原的样子披起来。 他实在有些笨手笨脚,毯子的一角被椅子勾住,正在努力往外扯,肩上就被路游原拍了拍。 路游原指向不远处的海平面:“太阳出来了。” 时舟抬眼就看到了那片淡红色,开始只有一小片,后来逐渐把其他地方都染上自己的颜色。 原本平静深沉的墨蓝色大海被洒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慢慢的,一轮太阳喷薄而出,跳出重围,崭新的悬在天上。 不止海面被照得明亮,温暖的日头也落在了二人身上,驱散一身寒气。 时舟看呆了。 半晌才想起拿出相机来拍照,取景框里的事物又带上别致的美感,时舟拍海、拍浪、拍太阳,也拍路游原。 对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暖色,比眼前的日出还要好看一些。 路游原不看他,任由他拍,时舟也只当对方不知道。 直到太阳不再跳脱,端庄的挂在天上,时舟才开口问路游原道:“你以前也经常来这里吗?” “嗯。” 对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妈在这里跳海自杀以后,我就经常自己来。” 时舟怔住了。 虽然他熟知剧情,但原著中对于路游原母亲的细节也没有过多赘述,只知道这个年轻的母亲无法承受丈夫早逝的巨大打击。 或许是脑袋里只有盲目愚蠢的爱情,又或许是接受不了家境败落的潦倒生活。 她带着路游原到这个跟丈夫定情的海滩,选择在最高的地方跳下去,像她所有的爱只能被魂灵带走,丢下年幼的儿子毫无牵挂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时舟想起从前有人总结的一句话。 制造一个大反派,只拥有超高的智慧,强大的意志,清醒的头脑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 给他一个糟糕的人生。 记忆里看到的文字都只是将其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而事实却是,路游原从小就早已在这种痛苦中被击碎无数次,又无数次缝合好伤口,自己将自己重组。 他的人生被设定得如此无常,在生命中一次又一次遇到这种挫折。 即使一个孩子再有大能,当命运齿轮开始转动,也会显得无能为力,这个世界让他长大的方式太极端。 时舟听到对方用不带什么情绪的口吻说出没有人能承受的打击后,心头剧烈一震。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哽住,只能呼出一团没什么用的白雾,又眨了下眼,不知从何时积蓄眼底的水汽顺着两颊落下。 直到路游原伸手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潮湿,时舟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路游原摸摸他的头顶,温言道:“哭什么。” 原来喜欢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对方越是举重若轻,越是让时舟难过。 时舟鼻子微酸,卷翘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湿意:“所以你来这里是来看你妈妈吗?” 路游原还未开口就察觉到身前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他眼神一滞,对方再强大的人也在此时木了手脚。 时舟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落下的泪滚烫,把路游原的心也一并砸得稀软。 他恨自己不能早点穿书过来,如果可以,他希望逆世界而行,在路游原小时候就与他相遇。 即便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也想像现在一样默默陪在他身边。 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背轻轻拍着,带着鼻音笨拙的安慰:“他们都是自私的大人,不要难过,我代替他们永远陪着你。” 路游原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最冷硬的地方也变得柔软:“我早就不难过了。” 人总是这样,从希望到深入的绝望,开始孤独,独来独往。渐渐又开始新生,开始又有了希望,最后希望与绝望同生,炽热又孤冷。 都说人一生痛苦时间远远多于快乐,只不过他为数不多的快乐都与身旁的时舟息息相关。 他太坏了,执意要把破碎的过去给对方看。 想告诉对方,就算对方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也要牢记那个时时刻刻都完整的路游原并不是他。 真实的自己只是这世界普通且破破烂烂的微粒尘埃。 时间一点点流逝,刚才的难受也逐渐平息,时舟也没说话,依旧抱着路游原不撒手。 路游原脖颈处仿佛还有对方蹭上的湿润,柔软的发丝缠绕在他脸侧,被路过的风调皮的打着旋儿扫过,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他不过是略微动了动,就感觉到对方的手随即收紧了些,整个人都扑在自己怀里。 时舟声音还是闷闷的:“这下有没有感受到我深沉的关怀?” 路游原轻笑起来:“感受到了,真的有点沉。” “你是在说我沉吗?” 时舟不满的抬起头,看到对方嘴角的弧度后又大度的不再计较。 他把屁股往回挪了挪,想要松手,结果被对方拦住去路。 路游原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七点半我们下去吃早饭。” 时舟还被他抱在怀里,闻言往外挣了挣:“那走吧。” “现在是七点零八分,”路游原精准的像在算数学题,“还可以再关怀二十二分钟零十三秒。” “......” 时舟悄悄红了脸,抱就抱,反正他不饿。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给你男朋友买一捧花 从海崖上看完日出下来,路边的早点摊也都支起来了。 昨天都是围着海滩转,时舟这才有机会好好转转这个小镇。 这里从事旅游业的人占不到大多数,除了在外务工的剩下的都是做些小生意或者出海打渔养家糊口。 时舟看着挨着早市的码头,一对渔民夫妇正忙着把船上刚刚捕到的鱼往岸上搬,面庞黝黑,带着些口音:“你称了没,今天得了几斤虾子?” 女人嗓音爽朗:“估摸着有七八斤,‘海夫人’挺多,我先拿到摊子上。” 时舟好奇的问路游原:“海夫人是什么?” 路游原:“就是青口贝。” 他见对方对这些海货全都饶有兴致,想了想道:“等晚一点退潮了,可以拎个桶去捡海鲜,晚上在沙滩上自己烧烤。” !!! 听起来就非常有意思! 时舟眼巴巴道:“那吃完早饭我们去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时舟对娱乐活动的了解过于贫瘠,想不到什么有趣的事:“不然我们再回去海滩看别人游泳?” 路游原问:“为什么是看别人游不是自己游?” 时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因为我不会。” 这个理由确实找不到任何毛病。 路游原不着痕迹道:“我可以教你。” “那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学游泳不是要很久才能学会?”时舟还想趁有限的时间多去其他地方转转,“你很想游吗?” 路游原微微颔首。 对方难得表现出喜欢的事,时舟只得道:“那好吧,我们先去吃早餐,吃完就去。” 路游原带时舟绕开商业街,在卡卡角角里一个招牌破旧的早餐店坐下。 小铺门前还挂着早已斑驳掉色的春联,炉子都是老式的,看起来就很有烟火气息。 小镇不算什么大热门的旅游景点,平常还是以服务当地人为主,食材大部分都选用当天的海产,做出的东西也都真材实料。 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常客,老板自己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不会帮忙端上桌,需要食客自己来取。 路游原点了两碗本地的特色粉还有一些海鲜馅的汤包点心。 包子点心的皮都是透亮的,咬一口直接爆汁,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 时舟觉得自己就是个大俗人,这不比什么波龙牛排香吗! 他胃口不大,但看着哪个都想吃,路游原把刚做好的粉推到他面前:“先尝尝这个。” 这碗粉看上去平平无奇、清清淡淡的样子。 时舟拿勺子舀了汤头送入口中,整个舌尖都被一种淋漓尽致的鲜美覆盖,好喝到头皮发麻。 上面还洒了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碎和切成段腌过的海菜,晶莹剔透的米粉到嘴巴里滑滑弹弹,浸透了汤汁。 时舟吃得面容珍惜。 能好好活着吃到这些东西,实属老天爷的恩赐。 这里的食材新鲜,虽然店面看起来破,但是胜在干净好吃。 路游原也没像平时一样拘着对方,于是时舟就可耻的吃撑了。 一顿早饭都撑得走不动道,确实有点丢人。 路游原示意时舟靠近一点,用拇指蹭掉他嘴角的点心渣。 对方的动作顺手又自然,时舟不好意思的擦擦嘴:“下次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可以自己擦。” 对于这些事路游原向来不听他的话:“没关系,举手之劳。” 时舟边揉肚子边左顾右盼。 这条街上大部分都是来吃早点喝茶的老年人,像他俩这样的年轻人实在稀少,尤其还是两个气质外貌都格外出众的。 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在路口边徘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旁边的商业区拐进这条街,像是没开张过来碰碰运气。 时舟看见她怀里抱着一大捧金瓒花,上面还有凝结的露水,像是刚从枝上剪下来,篮子里还有沾着泥土的日珥花。 他喜欢连根带叶活生生的植物,现下看着花枝横截面粗糙的剪枝手法,有点惋惜。 打量花的功夫,不小心与对方四目相对。 时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姑娘看见他和他对面的路游原就眼前放光,抱着花直直冲过来,机灵又热情道:“哥哥,给你男朋友买一捧花吧!” 时舟:“......” 看吧,他的第六感果然很准。 大概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卖花的小孩子,他们大多早早的出来替父母分担赚钱的困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小姑娘刚路过这条街就一眼看到了两个鹤立鸡群的外地人。 她早就在偷偷打量时舟和路游原,用的不是“枝”而是“捧”,显然能认出他们身上价值不菲的衣饰。 时舟连忙摆手:“你猜错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没关系,金瓒的花语就是表达感情,朋友之间也可以送的,买一捧嘛。” 小姑娘发髻上还别着枝娇俏的矢车菊,火红的花瓣衬得牙齿细白,她咧开嘴:“再说了,现在不是男朋友,等你送了花以后说不定就是啦。” 她对路游原说话不敢那么随意,转头朝对方道:“您说对不对?” 路游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今天卖出去了多少?” 对方难过的扁了扁嘴:“还没卖出去一枝,快没钱吃饭了。” 时舟听不得这种话,迫不得已买下了对方怀里那一大捧金瓒。 小姑娘最后笑着跟二人告别,还捎带着送给时舟一盆小小的楼氏海芋。 把这两样全部递给路游原,时舟面上有些赧然。 他看天看地看花,就是不看路游原,随口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家太多花了,有点审美疲劳,还是送给你吧。” 路游原轻笑一声接了过来:“谢谢。” 虽然把花送给了路游原,离开早餐店那条街后,时舟对刚才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狐疑道:“为什么那个小姑娘要我买花送给你,不是你买花送给我?” 难道自己表现的这么迫切吗? 时舟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 路游原一句话让他认清现实:“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容易心软,还好骗。” “......” 有时候他也不怎么爱听路游原说话。 回酒店放了东西再出来,海滩上就多了不少人,浅水区不止有大人在游,还有孩子。 时舟对游泳这件事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他从来没试过。 路游原先他一步下去,海水刚刚淹没他的胸膛:“下来吧,先在这里试一试。” 时舟小脸严肃,正色道:“那你要好好抓住我,我很轻的,一松手就会飘走。” 对方笑起来:“好。” 时舟这才稍稍放心,他没什么运动天赋,学的也是最简单的蛙泳。 路游原掰过他的肩:“肩膀不要太用力,靠腿来蹬。” 对方瘦削的身体被阳光一照更显白皙,胸口处一边一粒粉,看起来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路游原淡淡的移开视线,眸里有极不明显的暗光闪过。 被海水浸泡过的肌肤更添几分滑腻的触感,一双大手轻而易举就能握住纤细的腰肢。 对方在努力让全身都浮在水面上,腰窝凹陷下去的部位还蓄着一汪海水,像是小小的泳池,再往下便是更让人不安分躁动的地方。 刚开始时舟学的还算认真,随着对方的手由上及下帮他矫正姿势,时舟逐渐开始走神了。 就算跟路游原呆得再久也改变不了稍有肢体接触就脸红的习惯。 即便泡在海水里,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水在慢慢沾染自己的温度。 时舟都怀疑自己调节体温的功能bug了,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觉得热! 但好在他手脚还算灵活,没教多久就可以自己浮起来游两下了,刚学会一项新技能总是容易骄傲。 时舟对路游原道:“你去玩吧,我可以自己在这里慢慢游了。” 路游原替对方套上一个游泳圈:“你就在这一片等我,我过去游一圈再回来。” 时舟点点头,看着对方脱下上衣,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单单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这具身体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把头埋进游泳圈里,偷偷看着对方。 水在路游原身边好像没有阻力一般,根本挡不住对方流畅的速度,时舟有些艳羡,却只能在这片浅水区扑腾。 对方一个猛子扎进海水中,潜泳出他的视线。 路游原不在,时舟也没有继续游的动力,他就这么把头靠在游泳圈上看着岸边的小孩堆沙子城堡。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游原还没回来。 时舟正想上岸,感觉水下的小腿好像被海草轻轻触碰,柔柔的,带着些水流的波动。 他也没在意,往前游了两下。 那颗海草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在他双腿.间环绕,仿佛要挣脱桎梏,追随他一起上岸。 甚至还恶劣的碰了碰他的脚背,激起一片痒意。 时舟蹬起腿,努力摆脱纠缠,这棵海草怎么这么磨人? 他不胜其烦,往后踢了踢海水,刚想转过身潜下去一探究竟,就看到从海面下破水而出的路游原。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27章 单相思。 对方突然从身后出现,吓了他一跳,还顺手捧着海水朝他泼过来。 时舟来不及躲,猝不及防被撩了一脸水。 脾气再好的小美人都被惹恼了:“路游原!” 第一次被对方这么直呼其名,路游原挑了挑眉:“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 时舟嘟起嘴,还没维持生气的状态超过一秒自己先破防笑了起来。 殷红的唇珠微微翘起,双眸鲜活灵动,他学着对方的模样朝路游原泼回去。 路游原也不躲,就这么任由他随意捉弄,眼睫上都挂着剔透的水珠,一眨眼全都滴落了下来,显出几分纵容的宠溺。 时舟这才心满意足:“我感觉我不用游泳圈也可以游啦,给你看看。” 有对方在旁边陪着,时舟也敢蹬的远一些。 虽然笨拙,但是姿势还是标准的。 圆润的肩头时不时浮出水面,肌理细腻骨肉匀称,两条欣长的腿白得反光,引得溅起的浪花都恋恋不舍。 路游原知道那触感有多美妙。 等时舟游回他的身边,把贴在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问道:“怎么样?我可以去深一点的地方了嘛。” 路游原:“太阳越来越毒了,我们先上去,等会退潮去挖海鲜。” 怕对方再游下去自己引以为豪的自控力都要被击溃。 果然时舟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好!” 只要有的玩什么都是好的。 路游原应该是很忙,就算这两天一直在陪他到处逛,时舟也能听到他放在包里的手机不断震动的声音。 但对方充耳不闻,就像现在,路游原直接按灭不知疲倦打来的电话,偏头问时舟:“困吗?要不要先回酒店睡个午觉,下午才退潮。” 眼看明天就要返程,像现在这样跟路游原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时舟一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又想到或许在他睡着了以后路游原才有时间处理堆积的事务,于是点了点头。 去浴室冲干净身上咸咸的海水,时舟换上那套睡衣躺了下来,路游原伸手帮他拉上窗帘:“睡吧,醒了叫我。” 时舟乖乖应了一声,看着对方转身出去。 外面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还伴随着敲打键盘,时舟本来就毫无睡意,象征性的躺了一会就坐起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探出脑袋偷窥对方,路游原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头看他:“怎么了?” 时舟老老实实道:“我睡不着。” 客房已经换上了新的沙发,他走过去坐在路游原旁边,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我可以在这看你工作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路游原正在开视频会议,好几个部门经理眼睁睁看着从他们老板身后的套间里走出来一个小美人。 所有人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不是时家派来跟他们合作的那位小少爷吗?! 对方坐在他们老板身侧,有些宽大的衣领歪在一边,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 黑发柔软得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揉揉,眼神清冽透明,即使是这种迷之角度都昳丽的很。 就算两个人什么都没干,在所有人眼里都奸情满满。 但迫于路游原的压力,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努力面无表情当个透明的背景板。 只有万冬不会看眼色,看到时舟就朝对方招了招手:“嗨,小可爱。” 时舟被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电脑屏幕上的众多人脸。 他结结巴巴问路游原:“你在视频嘛?” 路游原动动手把万冬给静音了:“马上就结束。” 时舟起身要走,手腕却被对方拽住:“没事,大家都在公司见过,你也一起听听他们汇报项目进度。” 路游原对刚才被打断发言的项目副经理道:“你继续。” 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现下看到两人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不少,ppt都放得飞快。 一个合格的下属,最不能做的就是耽误老板的二人世界。 紧锣密鼓的开完了会,路游原又点开秘书刚传过来的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图纸。 时舟:“这是什么?” 路游原:“新改的住宅区图纸,你要不要看看?” “就是我们的那片地?” 路游原颔首:“巷道和绿化还没定好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吗?” 见对方是在认真寻求自己的意见,时舟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建议。” 他想了想道:“绿化带里的地被能不能种香石竹和酢浆草,尤其是酢浆草,爆球的时候比较好看,不会露地皮。” 路游原:“可以,到时候你跟材料部一起去市场看看。” 时舟眼睛亮起来:“好!” 图纸中还有一块地方与规整的小区格格不入,使得这块正方形的地硬生生缺了一个角。 时舟指了指那块地方,不解的问:“为什么这里没规划进去?有钉子户不愿意拆迁吗?” 路游原顿了顿才道:“是。” “那这样就不对称了。”时舟苦着脸道,“加钱也不行嘛。” “应该是不行。”路游原斟酌的开口。 “为什么?” “那是我以前的家,”对方言简意赅,“钉子户就是我。” 时舟:“......” 那没事了。 时舟尴尬的顾左右言其他:“太阳快落下去了,我们出去吧。” 海滩上有很多卖水桶、铲子和渔网的,想来赶海也算小镇一个不能错过的娱乐项目。 小摊贩还热情地对二人讲解用法:“退潮以后看见圆形的小洞,用铲子挖就行,里面都是蛏子和海蟹,礁石底下也有,一个赶,一个捞,用不了一个小时桶就能满......” “到时候拿到夜市上找我家妹儿给你们加工,啧,鲜得很!就说我推荐你们去的,免费再送你们两杯扎啤!” 时舟听得心痒痒:“还可以拿去直接当晚餐啊。” 他对路游原道:“我们快走吧,多捞一点是一点!” 其实总共就两个桶,捞得再多也刚够填满两个人的胃。 傍晚的海边比白日里凉爽许多,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大海也被这片云翳染上红色。 等到两个桶都装满,太阳也在海面慢慢沉落下去。 时舟拎起自己那只桶看了看,虽然不如路游原的多,但也算满载而归。 今天早上听到的海夫人他挖到特别多,拿去夜市可以炒一大盘。 趁这些海鲜拿去加工的时间,时舟和路游原围着整个夜市闲逛,这里不只有吃饭的地方,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和纪念品。 时舟也不嫌弃这些看起来就千篇一律的工艺,每个摊子都看得认真。 他看到一对成色还不错的珍珠手串,拿起来给路游原看:“这个可以买回去送给青青!” “不知道小沈喜不喜欢珊瑚摆件。”时舟索性把看起来他们会喜欢的都买了下来,“回去让他们自己挑吧。” 路游原提醒对方:“那我呢。” “我们两个一起来玩还要送你纪念品嘛?再说了,”时舟道,“我今天还送了你花。” “那捧金瓒应该带不回去了,楼氏海芋你要带回去好好养哦,它可以活很久的......” 路游原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时舟装作看不见,继续挑礼物,刚刚他就眼尖地看到最角落有一条项链,普普通通的黑绳加一个精巧的吊坠,被众多花里胡哨掩盖了光芒。 虽然看起来很质朴,但是那个吊坠却正合他的心意。 趁路游原没注意,时舟把它混在那堆礼物中偷偷递给老板:“这些我都要了,帮我包起来。” 回到加工食材的小摊上,路游原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时舟眼观鼻鼻观心的专注桌上的食物。 夜幕降临,来吃饭的游客也多了起来,他们周围的位置上也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劳动成果的原因,这些菜吃起来比酒店的海鲜自助还要多了几分滋味。 尤其是那盘辣炒青口贝,鲜辣开胃,时舟觉得自己就能吃一整盘。 里面放了很多小米辣,时舟被辣得不时伸出殷红的舌尖,鼻子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路游原阻止对方一而再再而三伸向盘子的动作,最后索性把整个盘子端了起来:“不能吃太多。” 时舟委屈巴巴:“我再吃最后一个。” 路游原不为所动:“不行。” “好吧。”反正还有很多其他的菜可以吃,时舟也不再执着。 路游原看着对方吃得欢快,问道:“辣炒青口贝和小鱼干,二选一。” 时舟不假思索:“青口贝。” 这个更辣,更带劲儿! “那我问你,”路游原语气平平道,“如果只剩下最后一个青口贝,我、顾燃、叶星寒、裴自衍、齐青青都想吃,你给谁?” ??? 时舟难得听到路游原说这么长一段话,被问得有点奇怪。 他眼巴巴道:“我也想吃。” “......” 路游原:“不,你不想。” 时舟咂了咂嘴,满心满眼都是他手上那个盘子。 算了,虎口夺食不可取。 路游原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你有两盘,自己可以吃一整盘,另一盘你会送给谁?” 时舟有在好好回答问题,想了想说:“给青青吃吧,他应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青口贝。” 路游原面无表情。 “我的给你呀。”时舟笑了起来,不再故意捉弄对方。 他认认真真道:“如果是你的话,想吃多少都可以!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路游原眼中这才浮起微不可查的笑意,抬手在时舟头顶表扬的摸了一下。 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女生正在自拍,拍完检查照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恰巧入镜的二人。 立马编辑了条微博传到网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一个小镇偶遇了一对颜值爆表的夫夫,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太宠溺太有爱了!!! 当事人对这一切还浑然不觉,时舟问路游原:“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路游原:“起床之后,还是那个火车。” 时舟有些遗憾。 三天实在太短,还没来得及品出些滋味就稍纵即逝。 路游原察觉得出对方低落下来的情绪:“回去以后去买绿化要种的植物,顺便去看看施工?” 时舟点点头。 他有点想去路游原以前的家看看。 那里大概是路游原从海滨小镇回去以后就住下的地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不舍的美好回忆,宁愿绕开那片地都不愿意拆掉。 脑海中浮现出对方说起这个时看向自己的深沉眸底,时舟又觉得,白月光十有八九也去过那里。 想到这个就心头一梗。 直到第二天启程,时舟都有些闷闷不乐。 路游原只当对方还没玩够,不想回家:“以后有机会再来。” 时舟小声道:“你还陪我来嘛?” “只要你愿意。” 可时舟莫名开心不起来,他心想,大概路游原想陪的是白月光,并不是自己。 那捧金瓒有几枝已经要枯了,路游原没有听他的扔掉,而是一枝枝喷水找了个花瓶带了回来。 时舟触了触向外垂卷的花瓣,卖花小姑娘说的花语含含糊糊,不太完整。 金瓒还有另一个含义——爱在心口难开。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单相思。 * 时舟刚进家门就被等候多时的齐青青当头来了个熊抱。 对方故意捏着嗓子:“舟舟宝贝,爸爸都想死你了。” 时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是自己在家受什么刺激了嘛。” “哪有。”齐青青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跟着叶星寒去鬼混不叫我!”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叶星寒默默背锅了多少次。 时舟有点心虚,也没第一时间把礼物拿出来送给对方。 等洗完澡收拾了收拾,把包里的东西都藏起来,他才有时间看一眼自己花园里的花。 虽然有花匠在,时舟还是习惯自己亲自打理,齐青青在一旁看着他剪完枝,喷完水,这才有机会坐下歇一歇。 齐青青跟他扯闲篇儿:“剧组的帅哥美女多不多?你有没有要签名照?” 时舟摇了摇头,跟对方并排坐在露台上。 他兜里还揣着那条想送给路游原的项链,可惜直到分别的时候他都没鼓起勇气送出去。 想到这个,他看着满园盛放的花无意识叹了口气 齐青青狐疑道:“你怎么出去玩了一趟回来还是愁眉苦脸的?” 时舟托着小脸,幽幽的来了一句:“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 齐青青精神抖擞:“看上剧组的哪个明星了?!男的女的?” 时舟不忍心编瞎话骗他,闻言只是摇头。 对方倒吸一口气:“不会是叶星寒吧?” 时舟:“不是啦。” “那是谁啊?”齐青青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爪不上不下,“你给我描述描述,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时舟犹豫道:“我不想说。” “没让你说名字,我试试猜不猜的出来嘛。” 被对方缠得没办法,时舟只好掰着手指列举道:“他长得很英俊,事业有成,送我花,不管在公司还是在别的地方都照顾我。” “虽然对别人很坏,但是对我很好,别人欺负我的时候站在前面无条件信任我......” 一不小心就滔滔不绝了。 齐青青:“......” 他看着时舟真诚道:“废什么话,你直接念路游原身份证号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眼底带上平时难有的柔软 时舟脸色爆红,嗫嚅道:“你怎么猜出来了。” 齐青青无语至极,觉得对方实在是傻得可爱:“弟弟,你就差快把‘我喜欢路游原’这几个大字印在脸上了!” 时舟顿时紧张起来:“那他不会发现了吧?” “发现又怎么样?”齐青青奇怪道,“我觉得路游原也喜欢你啊。” 时舟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我。” 或者可以说,他喜欢的不是我。 齐青青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想到时舟以前对自己的回答:“难道路总对你也是一腔父爱?你们俩都互相想当对方的爸爸?” “......” 时舟现在只想回到过去把那时候的自己一拳打晕。 不是爸爸就是叔叔,他和路游原什么时候才能做回同辈人! 眼看对方快要自己被自己给愁死了。 齐青青安慰他道:“你干嘛不直接问问他喜不喜欢你呢?总比自己一个人纠结好。” 时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旋即又重重叹了口气:“唉,你不懂。” 齐青青:“......”得,他又不懂了。 时舟心想,自己一个借尸还魂的穿书人,根本就不了解路游原真正的过去,靠着那点屁用没有的剧情已经无法擅自揣测对方了。 说不喜欢他会伤心,说喜欢他也不会开心,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比较好。 他这样占着历史遗留下来的便宜跟路游原相处,像是守着上一任宝藏拥有者的财富,不敢染指,也不愿意离开。 齐青青:“不然你就直接表白好了!说不定就趁这次机会成功得到一个男朋友。” 时舟还是拒绝。 “表白是表明心意,又不是为了索取关系。” 他虽然年轻,但在某些事上又很清醒:“万一他不喜欢我,就会因为我的表白为难,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就维持现在的状态。” “好吧,我不管你了。” 齐青青无奈的说:“你上楼去看看你那盆花吧,说不定能开心起来。” 时舟临走之前拜托齐青青每天拍花花的照片发给自己,生怕别人照料不好路游原送他的酢浆草。 他跟着齐青青回到房间,对方指了指爆盆里的某一朵花:“看这里。” 时舟凑近了些,一朵把自己藏在下面的柔嫩小花缓缓探出自己的新叶,仿佛提醒般的摇了一下。 齐青青也在他旁边看了看:“这里好像长了四片叶子。” 时舟一个激灵,愕然道:“它真的长成四叶草了!” “看到四叶草不是会获得幸运嘛。” 齐青青见时舟表情还有些发懵,鼓励道:“时小舟,不要发愁啦,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一定会很幸运的。” 时舟抬眼看向对方,有点语无伦次:“真的吗,那我可以拿给路游原看看吗?我想让他比我还要幸运。” 齐青青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去吧,不用问别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刚刚才分开几个小时,时舟又坐上了去路游原家的车。 司机都忍不住问:“少爷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 时舟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盆酢浆草:“我要去分享幸运。” 司机觉得这小少爷神神叨叨的,索性闭上嘴,一路飞快的开到了某人家里。 结果时舟扑了个空。 他不想打电话给路游原,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于是问了万冬,这才知道原来对方跟他告别后就径直去了公司。 时舟“啊”了一声:“周六下午了他还要去加班?” “当然了,”万冬道,“他可是甩甩手潇洒的翘了三天班,只有老板能处理的事谁敢帮他代劳。” 对方还在电话里调侃:“这才刚分开几个小时啊,就这么想念了?” 时舟微哂:“我要去公司啦,你不要告诉他。” 对方吊儿郎当:“行啊,封口费给多少?” 没有路游原在身边,时舟向来不轻易吃亏:“封口费就是我不告诉路游原你跟我要封口费,这样你能少挨顿打。” “......” 万冬气得牙痒痒:“真不愧是路游原养过的,挂了,以后有事求我记得先打钱!” 时舟顾着跟司机说掉头去公司,没注意听对方最后说了什么。 放下手机,他又摸了摸兜里略带凉意的金属吊坠,还没见到路游原就开始心跳如鼓。 今天是周末,又是该下班的时间,偌大的公司空无一人。 时舟快步走进电梯,按下熟悉的楼层。 他手里杏色的小花很有几分灵性,似乎是知道自己即将要在路游原面前展示,整朵花昂起脑袋,企图让自己下面的那片新叶更显眼一些。 路游原果然在办公室自己加班。 时舟觉得对方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仅凭头脑应该是不够的,还要有超乎常人的勤奋和努力。 他敲了敲办公室虚虚掩着的门,里面传来对方冷淡的声音:“谁?” 时舟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 路游原看起来很意外,他挑了挑眉:“怎么现在来公司了?” 时舟把身后的小花献宝似的捧到对方眼前,眸子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星星碎片:“看,它长出第四片叶子了。” “昨天青青给我拍照的时候还没有,好像是今天长出来的,今天是它重获新生的日子!” 花花刚才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现下终于有了亮相的机会,骄傲似的朝路游原摆了摆叶子。 路游原眼底带上平时难有的柔软,低低道:“那以后今天就是它的第二个生日了。” 时舟把花盆放到桌上,有些紧张地捏着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项链,趁路游原低头触摸叶片的时候,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在对方眼前。 白皙又略带红润的掌心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条黑绳,下方还坠着一只形状奇怪的金属。 时舟垂下眼,吊坠已经被他的体温沁得温热:“既然今天是它的生日,你作为监护人之一就替它收生日礼物吧。” 路游原忍不住抬手轻触对方柔软的发丝,顺着他问:“这是什么?” 时舟示意对方低头,把项链戴在对方的脖子里,路游原拿起吊坠看了看。 那片薄薄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从他的角度再看过去就变成了一只小舟。 下面还扬起一片水花。 路游原看清这个项链后,眸色微深,最冷静的海面也有了让人心潮起伏的波澜:“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 “在海边的时候就买了,到现在才有机会送给你。” 时舟手指纠在一起,不知是不是紧张,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模样。 要是此时抬头,便能马上看到对方的满目深情,但他实在太害羞了,所以不敢抬眼。 那晚,路游原跟他旁敲侧击的要礼物,时舟思来想去,觉得那些东西都俗气,配不上对方。 他又实在不懂什么浪漫,只能送了个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6号更新在晚11点之后qwq 第29章 “有路游原在” 从时舟送了这个项链,路游原就没摘下来过,天天戴在西装外招摇过市。 没过多久所有员工们就都发现了。 向来从不带饰品的老板最近总戴这个小船形状的项链,正经中又透露着一丝可爱,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非常违和。 听到他们议论的频率太多,时舟都看不下去了,他指了指对方胸口处存在感很强的吊坠:“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它露在外面呀?” 路游原看了看自己胸前:“不露在外面怎么看得到?” 时舟小声道:“你可以藏在里面不让别人看。” “谁说是让别人看了,”路游原低低笑了,“我是要自己看。” 时舟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 虽然大家的窃窃私语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但路游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他心上开出漫山遍野的花来。 对方出去开会的时候,沈倾予拿着手机从里间出来,给时舟看热搜道:“小时总,我怎么觉得这个网友拍的照越看越像你。” 时舟接过一看,那条热搜的标题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般配的男男cp# 【我就随便磕磕】:啊啊啊啊啊啊啊,在一个小镇偶遇了一对颜值爆表的夫夫,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太宠溺太有爱了!!! 下面配图赫然是自己和路游原在夜市吃海鲜的照片。 短短半天的时间这条动态就从热搜后排飙升到了前排,虽然这张照片氛围感很绝、拍的也很好,但时舟看到的时候还是眼皮一跳。 他又拿自己手机刷了刷下面的回复,这条热搜也不知道挂了多久,眼看盖楼越来越多。 再这么发酵下去,他瞒天过海偷偷去旅行的操作就要暴露了。 沈倾予问道:“这真的是您和路总吗?” 时舟无心回答对方,皱着眉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撤下来?” 沈倾予连忙道:“我去找公关部问问。” 时舟还没开口就看到了他们6人群里顾燃连发的好几排感叹号。 【顾燃】:我怎么看着今天那条热搜照片里的人越看越像舟舟? 【顾燃】:/图片。旁边那个看着就晦气的是不是路游原?! 【裴自衍】:看水印是前天的照片,@时舟,你不是说跟叶星寒去剧组了吗? 连唯一知情的叶影帝也给他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崩溃,显然被打击得狠了。 “你当初不是说要自己出去玩几天吗?怎么照片上是跟路游原在一起!那人到底是不是你?” 时舟一个脑袋两个大,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是个意外,我们......” “这些以后再说。”叶星寒打断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撤热搜,别被时叔叔看到,不然到时候咱俩都会死得很惨!” 时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还抱着侥幸心理,祈祷时父时母不要网上冲浪,周围的人也不要认出他。 结果没过多久就又接到了时父的电话。 对方语气难得严肃:“舟舟,不要继续上班了,现在就回家,我和妈妈有话要问你。” 时舟:“......好的。” 呜呜呜,这下另外半截也凉透了。 听对方的语气时舟就能猜到他回家即将面对什么。 沈倾予看着脸色,小心翼翼道:“您现在就要走吗?要不要去跟路总说一声?” 时舟摇摇头:“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去一趟,别打扰他。” 本来也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时舟坐上来接他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了三堂会审的场景。 时父板着脸坐在客厅。 时母倒没这么严肃,把时舟拉到身边:“要不是看到照片我们还以为你真的跟叶星寒去剧组呆了三天呢,舟舟啊,怎么还学会骗爸爸妈妈了?” 时舟自知理亏,只能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 时母不自觉埋怨道:“你身体又不好,自己出去玩身边也不跟几个人,这样让爸爸妈妈多担心啊,以后都不许这样了。” 时舟赶紧道:“我不是自己去的,有路游原在。” 时父眉头紧锁:“有他在也不行!之前爸爸也说了出门玩必须带仆人和保镖,全程有人陪同我们才放心。” 时舟觉得不解:“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其实我本来想自己去的,只不过路上恰巧碰到了路游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省去了路游原把他拐上车的过程,伪装出一个偶然的巧合。 没想到说了这个,时父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万一你再出什么意外,我和你妈妈下半辈子还怎么活?” 这种保护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过犹不及。 就算白月光之前出过意外,也不应该就这么被一直禁足在家里,时舟也想不到对方会为了这个这么上纲上线。 他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时母使了个眼色。 她替两人打着圆场:“算了,现在也好好的回来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时舟被时母拉着上了楼,回到房间,对方再次嘱咐他:“爸爸妈妈不是不让你出去,只不过以后要跟我们说清楚,多几个人在身边照顾也是好的。” 时舟点了点头,但又忍不住:“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出门呀,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小心?” 时母眼中带上复杂的神色,她没说什么,身后的管家也苦口婆心道:“少爷就听夫人的话吧,您要是再丢一次,夫人真该承受不住了。” “好了。”时母打断管家的话,转头看向时舟,“这次就算了,但是要记住,下不为例。” 对方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这几天都不去上班了,在家休息几天,等你爸消消气再出门。” 时舟只当白月光小时候走丢过,闻言只得咽下所有疑问,点头说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二人对他独自出门的反应这么激烈,但这件事确实是他隐瞒在先,所有的后果也都要自己承担。 有时父插手,那条热搜撤的很快。 时舟再点进去也只能看到一片空白,马上就被其他的消息掩盖。 他还记得那张被偷拍的照片里,路游原的侧脸看上去无比柔和,偏着头看向自己,甚至能看出眼底微不可查的暖色。 对方就坐在自己旁边,身侧的海风拂过,明明是凉爽的,却又让人莫名感到几分浪漫炙热。 时舟有些失望。 早知道就把那张照片存下来了。 路游原一直没跟自己联系,时舟先给对方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未来几天又不能上班了。 他走到窗台边,抬手点了点那片四叶草,看着娇嫩的叶片朝另一边歪过去又歪回来。 时舟悄悄叹了口气,说好的幸运呢? 没想到,当晚路游原就找上门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克制却炙热无比的吻 听到仆人说路游原来的时候,时舟还有些难以置信。 想到沈倾予承受不住对方的气场,该说的不该说的肯定都说了。 等他出房间之后看到对方跟时父去了书房,也不知道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路游原走出来。 收到时舟的短信后,再加上沈倾予磕磕绊绊讲出了事情的原委,路游原就放下工作直奔时家来帮对方解围。 时舟看着他身后时父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起码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路游原朝他招了招手,时舟老老实实从藏身的罗马柱后面朝二人走过去。 时父背着手,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明天还是按时去上班吧,别耽误了正事。” ??? 怎么前脚刚“入狱”后脚就立马被“刑满释放”了。 时舟惊讶的抬眼,对方却摆摆手不再说什么了。 时父目光落在路游原脖子上那个项链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戴的这个东西还挺别致。” 听到这话时舟的心瞬间高高提起,莫名有种暗恋被家长发现了的感觉。 好在路游原素来沉着,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待时父走后,时舟对路游原疑惑道:“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什么正事?” 路游原:“没什么,我买了那个小镇的地,下一步考虑跟你们合作开发。” 他把买地说的跟买瓶水一样简单:“那离帝都不远,我猜未来会建个飞机场,价格也合适,就屯了几块。” 时舟瞪大双眼:“你什么时候买的?” “有段时间了。”路游原仿佛为了宽他的心,“这次去实地考察,你跟我同行也算出差办公务。” 怪不得自己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吃喝玩乐好几天也能被铺垫成公务,估计这话也只有对方说出来别人才会相信。 时舟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你来了。” 总算是不用被禁足了。 路游原还未开口,时父幽幽地从楼上露出头来:“小路啊,怎么没走,还有事吗?” 话里赶客的意味过于明显。 没等他说什么,路游原颔首:“还有点事。” 他转头对时舟道:“明天别忘了准时上班。” 时舟点点头,有意想让对方再留下呆一会儿,奈何周围全是仆人,脑袋上还有个时父在盯着。 路游原声音低低,像是用哄的:“回去吧,明天见。” 目送对方走出门外,时舟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等到走出别墅,路游原回头看这个珍珠底绛红色的尖塔斜顶。 人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束缚。 这座气派的别墅也像一个无形的屏障。 就算他洗去满身泥泞,把自己包裹成现在这副光鲜的上流人士,也依旧被隔绝在时舟的生活之外。 人都是偶尔自私、时常贪婪,他内心的洪流锁在最隐秘的角落,常常装作视而不见,四周被黑暗包围。 这扇门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摇摇欲坠。 *** 时舟第二天上班特意提前了些,结果就看到几个工人把一张新的办公桌搬进另一间办公室。 沈倾予看到他:“小时总。” 时舟走过去问:“这是做什么?” 沈倾予犹豫道:“时总说,老是跟路总共用一个办公室不好,让您从里面搬出来。” 时舟:“......” 都共用这么久了,之前也不说不好。 刚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文件都搬进新的办公室,沈倾予也跟着从里面搬了出来,而且就坐在他的旁边。 他被严正交代,一定要形影不离的跟在时舟身边,坚决不允许再有上次的事情发生。 时舟坐下看着外面离自己八丈远的路游原的办公室,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正苦着脸看资料,沈倾予悄悄道:“小时总,路总来了。” 路游原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时舟无奈地朝对方道:“你自己的地盘你还要敲门,进来就好了。” 路游原看了一眼从他进来就目不转睛盯着二人的沈倾予,对时舟道:“走吧。” 时舟:“???去哪?” 不会又要翘班吧? 路游原:“跟材料部去采购,忘了?” 一说这个时舟终于有了精神:“走!” 沈倾予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可以一起去吗?” 路游原淡淡道:“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沈倾予下意识挺直脊梁,为了不让对方扔下自己:“做完了。” 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对身后的秘书道:“那就再给他安排一些。” 沈倾予:“......” 时舟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语气郑重道:“你还是留下好好工作吧,我也要去工作啦。” 沈倾予被一堆成山的文件封印在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在自己面前。 这些万恶的资本家! 时舟跟着路游原上了车:“我们不跟材料部一起去吗?” 路游原:“我们先去,挑好以后把订单发给他们就行。” 车开到郊外,时舟第一次见到规模这么大的花卉基地,这里可以零售,但大部分都是批发商来进货。 老板也是第一次见到两位总裁亲自来挑绿化植物,忙不迭把人迎了进来。 外面就是一排简简单单的小房子,里面却另有乾坤。 穿过屋子来到后院才知道这里的面积到底有多大,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植物。 花浪翻滚,青翠欲滴的叶片舒卷开来,成片的花和绿植盆栽分品种分颜色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见过的和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都一起映入眼帘,时舟简直移不开目光。 老板热情道:“你们随意参观一下,选好了再出去叫我就好。” 透明棚子里的蓝花鸢尾和孔雀草都开的正艳,时舟满眼兴奋,转头对路游原道:“来这里好像在看免费的花展!” 他蹲下来摸了摸吊兰快要垂在地上的花骨朵,整个人快要融进这片花海中。 连阳光都偏爱他,时舟侧脸被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眼睛湛得像那片碧波如洗的晴空。 单单站着这片花海中,就比开得最盛的花还要惑人。 挑好了绿化要用的品种,时舟又给自己的后花园加订了几盆从来没见过的花,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基地。 他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问路游原道:“我们现在回去嘛?” “去施工地。”路游原轻描淡写的邀请对方,“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时舟当然点头。 车又一次开过那架外白渡桥,缓缓驶过农田,有些地方还开着塔吊,有些地方还没来得及动工。 那些破败的围墙边还顽强的长着杂草,越往里开,空气中越有颓唐的气息。 路游原在唯一一栋未拆的灰楼前停了车,时舟下车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恍然。 只觉双眼被落日时的黄昏蒙蒙的遮住了,这里本该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 路游原站在他身旁,低低道:“上去吧。” 时舟莫名走在了主人的前面。 他凭着感觉上到二楼,在满是锈驳的门前驻足,这里采光不好,走廊上有几束好不容易照进来的阳光,细小的微尘在其中悬浮翻滚。 时舟有些忐忑,转头问路游原:“是这里吗?” 路游原微微颔首,眼中有他读不懂的复杂神色。 时舟看着对方从门上的春联后摸出一把钥匙,然后缓缓拧开门锁。 还未进门,时舟眼皮跳了跳。 这个地方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扶住手边的鞋柜,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正对大门的就是略微有些窄小的客厅,第一个门应该是卧室。 时舟眨了眨眼,屏住呼吸推门进去。 床头有个窗户,杏黄色的窗帘垂在下面,一张木制的桌子在右手边,衣柜在左手边...... 梦里模糊的场景全都一帧一帧浮现,时舟看着延伸出来的窗台。 跟梦里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应该有盆花,但现在却放着他送给路游原的那盆楼氏海芋。 路游原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打量屋中的一切。 顺着单人床的边缘坐了下来,摸了摸手下柔软的棉质床单,连触感都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如果没错的话,枕头下面应该还有个袖珍的MP3和有线耳机。 时舟把手试探的伸进枕头底下,在摸到那个坚硬的外壳后终于愣了愣。 他闭上眼睛后,更加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就好像天亮了,梯.子未稳,所有梦都跌落下来。 眼睛看不见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灵敏,空气中都是路游原身上那股好闻的草木香气,对方应该也经常来这里吧。 时舟正闭着眼胡思乱想。 下一秒,他的身边就被温热的气息全部包围。 时舟慌乱的睁开眼,路游原的眸子里尽是隐晦不明的情绪,眼底漆黑,像裹着浓雾。 被对方这么圈住,时舟连大气都不敢喘。 见身下的小美人眼里是清澈盈水的透亮,似是很局促的样子,路游原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心底蠢蠢欲动的野兽终于被放了出来。 外面还有正在施工的塔吊,他略抬起胳膊,拉上了半边窗帘。 就在时舟以为路游原拉好窗帘就要起身时,对方却重新低头,慢慢贴近。 时舟保持这个姿势,瞪大了双眼。 一个克制却炙热无比的吻如羽毛般轻轻落在额前。 那触感就像是电流,刺激着头皮,最后只剩点点麻痹,从额间直到心底。 两人离得太近,路游原身上那股令人目眩神迷的气息直直喷洒在他的脸上,酥酥然的,点染起满心满眼的光亮。 对方挟了这么些暖意,温热又甘冽,在他耳边轮流碰撞。 路游原拇指缓缓摩挲对方仰起的脆弱脖颈,直到留下一片艳丽的红色。 他声音连同眸色一同沉了下来,低哑的嗓音裹挟着直白:“把你锁在这里,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我很好养的。” 时舟迷迷糊糊的想,囚禁这种事在做之前还需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吗? 他脑子还晕晕然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嗫嚅道:“那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路游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眼中的暗色渐渐退去,很低的笑了一声。 正待起身离开之时,时舟突然握住他的手,路游原就不再动作,低头静静地看着对方。 时舟脸颊发热,薄透的耳尖都烫得绯红,认认真真道:“但是,我同意的话就不会。”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碰对方的手,这点勇气也依赖于对方刚才蜻蜓点水的那个吻,但仅仅是这么触碰,已然被对方身上令人万分着迷的温度点燃了烟火。 这么确切的心动,这一生大概就这一次了。 时舟心想,之前看小说的时候,他对发现自己被当成替身还依旧选择he的结局迷惑不解,现在反而有些懂了。 就算是当个不劳而获的小偷,也忍不住想在此刻独占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浪漫。 “你锁吧。”时舟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气抬眼看向对方,小小声的补充,“我很好养的。” 这个回应显然在路游原意料之外。 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人听到这话都呼吸微滞,路游原眸色蓦地一黯,刚刚恢复的理智又被击溃,追问道:“你说什么?” 难得真情流露,对方居然还没听见。 时舟不乐意了,偏过脸去:“我什么都没说。” 结果脸被指尖端住扭了过来,被迫与对方直直对视。 明明外面的日头已经落了下去,路游原脸上却还洒着窗棂透过来的细碎的光。 对方削薄的唇轻启,低沉又带着磁性的话语吐出:“我听见了,只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时舟承受不住这样的对视,率先垂下眼。 被路游原用这种眼神注视,只觉得自己像软软的绵绵冰,融化成一滴一滴粉色的泡沫。 “听见了就行。”他磕磕绊绊的红着脸说,“但是你不能一直把我锁在家里,虽然我很宅,偶尔也要出门散步的。” 时舟纠着手指,想了想又道:“我出门的时候你可以陪我,我们可以一起去上班,一起养花,还可以逛超市......” 他认认真真的描绘自己想要的“囚禁”,丝毫没察觉到已经偏离轨道变成了一起生活,就算这样也好声好气的规划未来。 仿佛路游原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路游原看着对方干净剔透的双眸,内心柔软得陷下去一大片。 人是多么矛盾的怪物,卑鄙如自己心里也得保留最后一块净土。 他可以满身脏污,血气盖顶,斧钺加身,但时舟不行,他一定要一尘不染,姣姣清亮,光明的活在这世上。 路游原收起眼底翻腾的晦暗,心里那只猛兽不甘心收起利爪,重新退回深处。 他站了起来,见对方不解的抬头,温言道:“走吧。” 时舟小声问:“我都被锁在这里了,还能随便走出这个门吗?” 路游原失笑。 小美人代入的非常快,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被囚禁人”了。 路游原摸了摸对方头顶黑软的发丝:“今天先不锁了,还要回去上班。” 时舟:“......” 他“哦”了一声,还有些不太情愿。 心想,路游原算什么大反派,这种事也只是敢嘴上说说罢了。 他慢慢走出卧室,看到沙发上的毛毯问道:“你平时经常来这里住吗?” 上次对方带自己回的那个公寓看起来还不如这个老房子有烟火气,这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冰箱里甚至还放着一堆饼干和零食。 路游原:“嗯。” 时舟觉得疑惑:“那你为什么不睡卧室睡沙发?” 对方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低声说:“习惯了。” 路游原走之前照例检查家里每个角落。 时舟一边吃着对方给他的一包饼干一边戳了戳沙发上摆的小猫玩偶。 路游原这种人也会抱着这么可爱的毛绒玩具睡觉吗? 这种反差萌是他没想到的。 鉴于自己之前每天都会做的那些梦,时舟对这个家莫名亲切,他闭上眼默默回忆。 电视的遥控器一定是经常放在茶几的左上角,水杯下面有一个防滑防湿的杯垫。 桌上常备抹布,因为水杯经常会被碰倒,电视柜右边抽屉应该藏过一颗糖...... 他试探性的拉开那个抽屉,果不其然在里面掏出了一颗路游原曾经送他的气泡糖。 时舟动作顿了顿,难道他没继承的原主记忆以梦境的形式对自己呈现出来了? 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路游原走过来,只是淡淡道:“过期了,不要吃。” 时舟看了看包装上面的生产日期,已经是一年前的了。 他这才发觉自己在别人家里乱碰东西的行为非常失礼,把那颗糖原封不动放回原处,有点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对不起。” 路游原皱了皱眉:“为什么道歉?” 时舟更无措了:“因为我乱动东西......” “你做什么都可以。”对方打断他的话,“什么都没关系,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要是万冬在这里,一定会对路游原这种双标行为捶胸顿足。 他在这的时候别说碰碰东西了,就连沙发上的褶子变了都要挨揍,换成时舟,把这里掀翻路游原估计都不会管。 就连床单上原本的褶皱被新的覆盖,路游原都没有管。 当时舟重新坐在这张小床前,某条正在燃烧的绳索好像突然复原,就好像横隔在他们中间的时间从未消逝,一切都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他不需要再揪着那点过去念念不忘,可以任由新的痕迹代替旧的片面辰光。 时舟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刚才被蒙蔽的头脑重归清醒。 说到底,他只是可耻的得到了这份不属于他的偏爱,这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 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明明距离很近,心情却天差地别。 等到时舟全须全尾的坐在办公室,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路游原的办公室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隔了一大片办公区,但对方平日里总是紧闭的门没有阖上,时舟开着门就能看到对方半张冷淡又英俊的侧脸。 时舟想,如果他现在问出那个问题,路游原的回答也应该是喜欢的。 但对方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每天都能见到路游原,应该悲伤还是应该快乐。 越是想不通的事越是萦绕在脑子里,时舟难得这么期待下班,回家后立刻重新翻出了白月光的日记。 试图在里面找出对方和路游原相识的记录。 几个薄薄的日记本被他一字一句的看了无数遍,就连三个竹马和家里的仆人都拥有姓名,却没在其中找到与路游原有关的半个字。 时舟心里乱成一团。 难道路游原是单方面认识白月光,白月光本人完全不知情? 不可能啊,看路游原手机里的照片,既然能拍到近距离的照片,怎么也不会不认识。 大概率是白月光追求者太多,所以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连日记都不愿意提了。 时舟越摇摆不定就越捋不清思绪,胡乱想些有的没的。 难不成路游原跟自己一样,也是单相思? 那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时舟苦中作乐的想,视线突然瞥到了平日从来没打开过的床头柜抽屉。 那个抽屉被上了锁,就算时舟在这个房间住了这么久也没想过要探寻白月光的所有秘密,活动的地方也就那一亩三分地。 现下他看了看那把不算太旧的小锁,思来想去,终于从花园里拿了把小铁锹,回到房间将锁头砸开。 仆人循着声音找上楼来,见对方正手拿铁锹拆家,愕然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时舟任由对方拿过自己手里的“凶器”,将抽屉藏在身后:“没事,这个床头柜坏了,换一个吧。” 把人打发走后,时舟这才沉眸看着被自己砸开的锁。 抽屉里空空荡荡的躺了一部手机。 他按了开机键,没想到居然成功打开了。 手机是有指纹锁的,时舟试着把自己的食指放在背后,手机应声解锁。 屏幕上很简洁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应用。 时舟心跳如擂鼓,鬼使神差的点开了相册,里面唯一一张照片赫然映目。 看清的那一刻,时舟瞳孔微震,心脏也随之猛地颤动。 抓拍的人像是紧张地手抖,整个画面都模糊不清,但时舟还是认出了路游原的侧脸。 仿佛看到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空气漂浮着杂质,呼吸的每一口都旧旧的,泛着淡淡微黄。 对方手里拿着花洒,正在给那盆酢浆草浇水,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放松柔和。 他脸上有阳光的温度,即便是粗糙的偷拍也掩饰不住积石如玉般深邃的轮廓,最娇嫩的花愿意为他合拢,收敛于对方眼底。 时舟咬紧下唇,扣在手机后的掌心也有些出汗,心里那点不争气的失落终于泛滥成灾。 他心想。 单相思果然不成立,这下真的是两情相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大反派和白月光 两情相悦是真的,可惜自己是假的。 尽管时舟极力想跟自己和解,想接受这个未恋先失的残酷现实。 但每天上班的心情还是皱巴巴的。 他顶着上班如同上刑的表情,连沈倾予都觉得不正常:“小时总,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以前对方可都是喜大普奔来上班,致力于天天第一个来公司打卡。 时舟摇摇头:“不累,就是这几天有点失眠。” 以前常做的梦也不做了,被大反派和白月光手拉手相亲相爱的画面代替。 那部手机里还有没有其他证据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原来路游原送他的那盆酢浆草也是两个人的共同财产,寄托了那么多宝贵的回忆,就连开得正盛的小花在时舟眼里都沉甸甸的。 手机重新被他锁了起来,还把钥匙扔进花房最角落的白瓷花盆里,仿佛这样就能把看到的东西全部忘在脑后。 他无精打采的处理文件,就连路游原进来都毫无所觉。 还是沈倾予叫了他一声,尴尬的指了指站在百叶窗前的路游原:“小时总,路总好像有事找你。” 办公室的门被时舟关着,因为瞥见对方的脸就忍不住难过。 路游原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低低地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时舟直起身,回道:“可以。” 路游原走进来就看到对方在胡乱整理自己的桌面,还把手底下的草稿纸使劲往里塞,他问道:“在干什么,怎么关着门。” 时舟莫名心虚:“不可以关门吗?开着门容易分散我的注意力。” 路游原语气淡淡道:“不可以。” 时舟垮起小脸:“为什么?” “因为看不到你。” ??? 沈倾予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秘密。 他看了看面前的时舟和路游原,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两个公司老大的办公室地下恋都被他听个正着。 恨不得隐匿身形,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 不过这两个人确实也没当他有存在感,时舟小声道:“那你就好好工作,不要看我。” 路游原难得强势:“不行。” 沈倾予弱弱的开口打圆场:“不然还是开着门吧,正好我出来出去送文件也方便。” 路游原问他:“你去哪里送文件?” 沈倾予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问这个:“就材料室。” 路游原颔首道:“材料室旁边还有一个空办公室,你搬进去就不用来回跑了。” 沈倾予:“???” 他连忙阻拦道:“不行的路总,时总特意嘱咐过,让我一直跟小时总待在一起......” 路游原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沈倾予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为时已晚。 对方语气平平,还未放出气场就让人感觉到压迫:“你是保镖还是保姆?” 沈倾予张了张嘴,气弱道:“我是助理。” “助理就做好助理该做的事,”路游原意有所指,“你最好分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工作。” 不等沈倾予开口挣扎,对方就叫来几个员工迅速的帮他收拾好东西。 沈倾予就这么被对方从时舟身边扫地出门了。 他眼见着自己的那张桌子被清空,紧接着路游原就搬了进来。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倾予敢怒不敢言,只敢发朋友圈悄悄抨击这个无情的世界——《论被老板发配边疆是种什么体验》。 配图是自己原来的办公室,旁边还有不小心入镜露出半张脸的时舟。 没想到裴自衍给他点了个赞。 还私聊问他——怎么了? 收到对方的消息,沈倾予还有些受宠若惊——没什么,就一些工作上的事。 裴自衍一如既往的温和——累了就跟舟舟说,他会让你休息的。 看到对方的称呼,沈倾予心底浮现一层失落,他看了眼外面。 办公室的门还未关上,路游原自己动手把原来那张隔了段距离的办公桌并排跟时舟的挨在一起。 路游原低头对时舟说了句什么,时舟往后躲了躲,又被对方扣住肩拉了回来。 沈倾予鼓起勇气,举起手机拍了张那两个人的照片,莫名想发给对方看看。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 眼看着那张照片在对方那边显示了已读,沈倾予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但是又无法控制。 甚至在看到时舟和路游原越来越亲密的举动,他内心还有一丝窃喜。 是不是对方跟路总在一起,其他人也能顺理成章的对时舟死心了。 反正对方身边有这么多人追在身后,他只肖想裴自衍一个应该不算过分。 那边收到消息久久没有回复,沈倾予再次点开对话框的时候,裴自衍只是淡淡道了声谢。 沈倾予索性加大剂量——我觉得,小时总跟路总......好像在谈恋爱。 裴自衍看到这条消息时,眼神骤然一凝。 对面跟他交谈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狐疑道:“怎么了?” 裴自衍再抬眼,刚才的阴郁已经全然退去,恢复平时的平静自若道:“没什么,我现在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 时舟眼睁睁看着路游原再次跟自己坐在了同一件办公室,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不然你还是搬回去吧,这样小沈也很难做。” 路游原伸手把他连人带椅子拉了回来,淡淡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舟:“......” 大反派一旦任性起来还是很不讲理的。 路游原看着对方眼下的乌青,问道:“没睡好?” 时舟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对方也没继续追问他原因,这让时舟松了口气。 结果还未放松下心神,他胳膊底下的草稿纸被对方抽了出来。 时舟来不及动作,刚才的信手涂鸦就这么暴露在了路游原眼前。 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用手扯住对方的两颊使劲往外揪,看上去就很解气。 时舟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路游原本人看到,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 对方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错。” 时舟望天望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路游原却拿起了桌上的笔,只是微作改动,刚才的小人就变了姿势。 时舟看到草稿纸上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小人,距离肉眼可见的被拉近,还变成了自己捧着对方的脸正在亲亲的样子。 路游原不急不徐的看着对方的耳尖漫上绯红:“现在这样是不是更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论会画画的重要性。 第33章 将自己的唇印上对方的 时舟索性也不再挣扎了,任由对方欣赏他像是微醺的脸,他破罐子破摔道:“你怎么这样!” 路游原不动声色的把纸塞进自己这边:“上班时间不务正业,该罚。” 本来时舟手头就没多少活干,闻言小声反驳道:“我工作都做完了,不算不务正业。” 路游原:“没事做?” 时舟理直气壮:“没事做。” “那就继续。”路游原从善如流的给他一沓纸,明示道,“最好是画我刚才改的那种。” “......” 好好的画被对方说的这么意味深长,时舟都有些不忍直视手上的那根笔。 他回家以后径直去了画室,难得架起了画板。 时舟从见到路游原的第一面开始画起,刚开始起笔还有些艰涩,再往后就逐渐顺滑。 画画仿佛是白月光刻在骨子里的热爱,比起小提琴来时舟也更爱画画,起码拿着画笔比拿着琴弓更得心应手。 他认认真真打着线稿,丝毫不知道隔壁的隔壁有两个人正在谈论自己。 裴自衍跟时父在书房。 时父手里夹了根烟,手边的烟灰缸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烟灰。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裴自衍站起身:“路游原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他费尽心思跟您打好关系也是因为想靠近舟舟。” “如果再放任舟舟跟路游原待在一起,我猜后果也是您不想看到的。” 时父皱起眉头:“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是你说的那件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我还要问问舟舟的意思。” 裴自衍声调平稳,略微抬眼道:“舟舟的命是我救的,我把他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这些年您也都看在眼里。” 时父拿起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我知道......” 裴自衍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当做条件,只是想让您看清楚谁才是最适合照顾舟舟的最佳人选,他身体不好,以后调理身体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时父终于吐出一团烟雾,淡淡升起的白烟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你说的是,但是我还需要好好想想。” 见对方动摇,裴自衍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面上不显,依旧礼貌道:“既然这样,那舟舟那边还请您多注意一下,不要让路游原这种人有可乘之机。” 时父只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仅两面墙之隔,时舟却对这场谈话一无所知,但有人却像苍蝇闻着味一样来得飞快。 顾燃从看到时舟和路游原那张合照之后就日夜不安,奈何自己被家里扔到A国打理生意,分身乏术。 他一回国就叫着顾老爷子来了时家。 时舟被仆人叫下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他被时父时母两人拉到顾老爷子身边,老老实实的叫了声:“顾爷爷好。” 对方捋了一把胡子,看到时舟终于有了笑模样:“你们时家果然会养。” 他朝旁边的人抬了抬眼皮,立刻有人递上了一份老旧的聘书。 顾燃穿得跟立刻就要进礼堂一样正式,拿起那张脆得掉渣的纸清了清嗓子:“叔叔阿姨,这是我出生那年,我爷爷跟时爷爷定下的娃娃亲。” ??? 所有人面面相觑。 时父尴尬道:“啊,这......” 顾老爷子单是坐在这里,气场就非比寻常,他扫了一眼对方:“怎么?觉得我们这些老东西当年说的话都不能算数?” 顾燃在一旁添柴加火:“时叔叔,你放心吧,我爷爷是认真的,我还准备了价值五十个亿的山庄当聘礼,已经转到舟舟的名下了。” 时舟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鬼操作? 时母扯了扯时父的衣袖,她其实更看好裴自衍,不然顾燃这边还是回绝了吧。 于是时父左右为难:“这不得先征求孩子们的意见吗?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包办婚姻实在不太合适......” 顾燃抢先道:“我完全没意见!” “我有意见。”时舟忍无可忍,开口道。 顾燃挠了挠头:“舟舟,你要是觉得太着急,我们就先订婚,结婚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着急不着急的问题,你们说的娃娃亲在我这里根本不算数。” 时舟抿了抿唇:“我不想跟你订婚,更不想跟你结婚。” 顾燃眸子里的火花暗了下去:“可是你小时候说过的,长大会跟我在一起。” 时舟不明白对方的执念:“小时候说过的就一定要一字不差的全部兑现吗,也许在一起的意思只是一直做朋友呢?” 顾燃压根就听不进他的话,再抬眼时又充满了信心:“没关系!我从六岁起就决定要跟你结婚了,你不同意我就一直等你,追到你同意为止。” 时舟费劲的揉揉额角。 好不容易把顾老爷子打发走,叶星寒又打电话来。 对方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顾家这群老古董还活在上个世纪吧,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要兑现婚约?” 时舟深以为然:“是吧!” 没想到对方愤愤道:“怎么我爷爷当时就没先下手?他真是没什么先见之明。” “......” 叶星寒还道:“你等着,我现在就跟导演请假回去救你,到时候你就住我家,我让狗仔放出消息,就说你是我男朋友,看顾燃那脑残还敢来骚扰你......” 时舟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准备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就背了个包,跟路游原斩钉截铁道:“我这几天都不回家了,就住在公司。” 路游原:“怎么了?” 时舟想想就头大,省略了前因后果:“我跟那些人没法交流,出来躲躲。” 果然下班后他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时家的电话打到路游原这里来,时舟依然坚定:“你让司机走吧,我就不回去。” 也不知道路游原跟对方说了什么,司机真的被打发走了。 时舟舒了口气,起码这几天总算不用面对那么离谱的穷追猛打,能过几天安静日子。 等公司所有人都走后,他从背包里拉出一条睡袋和毯子,还掏出自己私藏的几包方便面,一副要野外生存的模样。 路游原终于开口:“你真的要住这?” 时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住酒店一查就被查到了,其实原本他想住在齐青青家,又怕被那三个烦人精知道以后给对方添麻烦,只得作罢。 路游原沉默片刻:“你住这里不太方便。” 时舟苦着小脸:“那我就去住酒店,反正我不回家。” “不如你住我那,想住哪套房子,随便挑。”路游原淡淡提议。 这倒也是个办法。 时舟不好意思道:“你想让我住哪,我都可以。” 路游原帮他把那堆东西塞回包里,拿上车钥匙:“那走吧。” 眼看着对方开出市区,时舟意外道:“你要带我去老房子?” 路游原颔首:“这边东西都全,你先住一晚,我找人收拾好另一套房子你再搬进去。” 时舟更不好意思了,他本来就是怕给人添麻烦的类型:“算啦,我就住这里好了。” 他觉得这个地方熟悉又温馨,比起什么别的房子都要舒适。 路游原看了一眼时间:“这里不太方便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时舟拆开一袋方便面:“我吃这个就行。” 话音刚落,他包里的那几包连同手里的全都被丢进了垃圾桶,路游原语气平平:“稍等一会。” 时舟不敢怒也不敢言。 看着对方打开冰箱拿食材,他好奇的跟上去:“你还会做饭呀?” 路游原嗯了一声,垂眸道:“以前经常做,因为自己做省钱。” 他说起这些仿佛在讲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时舟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心疼。 他还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路游原就做好了两碗煎蛋面:“吃吧。” 时舟挑起一撮面送入口中,立马被烫出了泪花:“唔......好吃!” 怕是还没尝出味道就急于表态,路游原熟练的递上一杯凉水:“凉一凉再吃。” 时舟点了点头,囫囵吞下那口面,这次不敢那么心急,吹了吹才吃下第二口。 舌尖的味蕾争先恐后的跳动,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这味道他以前绝对尝到过。 时舟喉咙一梗,喃喃道:“这个味道好熟悉啊……我可能做梦梦到过。” 路游原顿了顿:“为什么是做梦?” “我老是做梦,还经常梦到这里,很奇怪吧?” 时舟搅了搅碗里的面,眉目低垂:“还会梦到一个看不清也听不清的人,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现在大概知道了。 如果他梦到的这些都是白月光的记忆的话。 时舟狠了狠心,终于抬头问路游原道:“你以前就认识‘我’吗?” 对方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并没有立刻说话。 时舟感觉自己等了一个世纪,等到碗里的面都没了热气,变凉变硬,路游原才放下筷子。 对方迎着他的目光,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你记性真的不好。” 时舟鼻子一酸,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遗憾自己没继承白月光的所有记忆。 就在这瞬间,他脑海中有一切现实的隐忧,流离辗转。 还有不可得的爱和不属于他的、割裂的那部分...... “对不起。”时舟低落的回了一声,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我不记得了,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路游原脸上没什么表情,浓墨渲染过的双眸却像最深邃的大海,波澜起伏又归于柔和。 “我不是说过,不用说对不起。” 时舟不知怎么就很难过:“我就是想说怎么办。” 对方微微俯身过来,抬起时舟的脸面对自己:“不记得也没关系......” 时舟迷茫的抬眼。 路游原目光微垂,像是无声的叹息,低头将自己的唇印上对方的。 后知后觉感受到唇上湿润缱绻的触感,时舟瞬间瞪大双眼。 这可能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从包装到夹心都像掺着兴奋剂一样,让人感觉头重脚轻又目眩神迷。 他的鼻间被对方的气息全然包围,让人完全无法脱离,耳膜被剧烈的心跳声几乎震破。 路游原缓缓放开揽在时舟腰间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现在和以后都不要忘记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想亲了吗? 时舟听见对方在说话,也顺着对方点了点头,但他说不出话来,思绪被刚才那个吻搅和的一团乱。 不同于上次额前轻飘飘似有若无的吻,这次唇上的触感是实打实的。 时舟不敢眨眼,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对方微微开阖的薄唇。 跟性格截然不同,路游原的唇居然真的像他上次碰到的一样软。 剧烈的心跳声平息后,时舟的目光又不由得上移,撞进对方染了墨鎏金似的眸底。 胸口的小鹿欢腾欲死,大脑却明明白白的提醒自己——路游原是在透过他看以前的那个人。 这件事就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横亘在他和路游原中间。 时舟总会对路游原的好而心怀负担,甚至歉意,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该得的,他无数次想逃,又甘愿沉溺于对方眼中的深情。 没有什么比看得透彻还放不下更让人难过的了。 时舟揪着对方衣襟的指尖还有些许泛白,终于还是狠下心,从对方怀里脱离出来。 虽然他穿进的小说就叫做最佳替身,可不代表他也要做白月光的替身! 他正对着路游原,严肃的声明:“你以后都不可以亲我。” 除非你确定喜欢的是我。 路游原看了看对方绷起的小脸,除了可爱之外压根儿没看出一丝威慑力:“理由是什么。” 时舟偏过头去不看对方:“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可以。” 路游原伸手把他的脸扳了回来:“那你主动亲我就可以了。” 时舟想说我也不会主动亲你,结果还未开口右手就被对方拉了上来。 他看着路游原拿着他的手逐渐向上,再向上,直到放在自己的唇边。 有些发烫的吐息喷洒在指端,时舟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点,细微如发丝的动作都能被大脑立刻捕捉。 路游原力气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无法抵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摩挲上对方的唇,柔软又奇妙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战栗,呼吸都变得急促。 路游原如墨的眼眸有光流过,微微启唇,时舟瞳孔微缩,看到对方探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仿佛不经意般掠过他被迫停留在唇上的食指。 对方把他的手放开,面对面又靠近了些,鹰隼般的眼尾撩得愈发英俊,难得叠加了不加掩饰的勾引。 “现在呢,想亲了吗?” 身体的反应向来更诚实,时舟的脖颈就像生了锈一样,无法顺应理智摇头。 他经不住对方这样的撩拨,整个指尖连同大脑几乎要被那灼热的温度烧化。 时舟喉咙轻微上下动了动,半是放弃抵抗、半是赌气般在对方削薄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落荒而逃。 路游原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闭,像是宣告某人的愤愤然和慌乱。 他摸了摸唇上小巧对称的牙印,唇角慢慢勾起,眼角眉梢都挂上对方从未见过的笑意。 时舟回到卧室憋着一大口气,把整张熟透的脸埋进枕头里,企图闷死不争气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时舟在心底哀嚎,为什么每次刚做出跟对方保持距离的决定就能被逼得立马破防? 简直离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舟想。 既然要从源头切断不该有的心思,他就要先了解白月光跟对方在一起的那些记忆。 毕竟以旁观者的角度一幕幕回忆那些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才能彻底死心。 齐青青睡得迷迷糊糊接到时舟的电话:“哟,您还记得我呢?你再不回家我就要下岗成无业游民了。” 对方心虚的没接这茬:“你知道怎么找回记忆吗?” 齐青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说啥?” 时舟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瞌睡终于醒了一半,齐青青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我虽然是医科大毕业的,但是专业跟你说的问题不太对口,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时舟想到自己看过的电影情节。 “不是有那种特别厉害的催眠师嘛,可以让他深度激活我的大脑皮层,唤醒记忆......” 齐青青一拍大腿:“你直接找裴学长不就行了,这是他的研究领域,我记得他当年的毕业论文就是这个方面的。” 时舟不怎么想麻烦裴自衍。 “你俩这关系,找他不比找别人靠谱嘛!”齐青青不放心的嘱咐,“你可别看了大街上的小广告随便找什么催眠师。” “这种东西还是要讲科学的,你万一瞎整把自己整痴呆了可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 碍于不想再欠裴自衍人情,时舟原本没打算去找对方,但是被齐青青这么一打预防针。 好像还是找裴自衍比较靠谱。 对方听了他的请求之后,当即敲定让他找最近的时间来自己的研究所。 时舟不想苦苦等到周末,于是第二天就找了个理由对路游原说自己要回家一趟,独自一人去找裴自衍。 工作日的时候,研究所人很多。 时舟到的时候,裴自衍在门外等他,一旁还站了个穿同款白大褂的人跟他说着什么。 无论身在何处,他身上都有让人惬意舒适的风度,就算被不熟的同事硬拉着聊天也不会让对方察觉不耐烦。 见时舟下车,那人就冲他挤眉弄眼:“你的‘月亮’来了。” 裴自衍也不反驳,微笑着替时舟关上车门,等只剩两人之后才问对方:“喝点什么?” 时舟什么都不想喝,他一踏足这里心底就莫名紧起来:“我们可以现在就直接开始吗?” 裴自衍帮他倒了杯白茶,温声道:“你上次说的关于记忆的问题,是最近才觉得不正常吗?” 时舟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从前段时间开始我就一直做梦,我老觉得梦里的事都发生过,但我就是记不起来。” 裴自衍:“做的什么梦?” 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时舟只得把他跟齐青青描述过的又跟对方重述了一遍。 时舟讲得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没发现对方古怪的神色。 裴自衍:“梦里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问,时舟顿了顿。 之前不确定,但自从看到了没被拆迁的老房子,他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路游原。 被裴自衍这么一问,时舟本能的想隐瞒下来。 他含含糊糊,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裴自衍眸子微挑,像是在思考什么。 时舟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你有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裴自衍压下眸底翻腾的不平静,“就是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的案例,可能需要冒点风险。” 想到齐青青说过的话,时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会变痴呆吗?” 对方轻笑起来:“这个应该不会。” 时舟放下一半悬着的心,视死如归道:“那没事,来吧。” 就算那些梦不属于自己,他也想得到跟路游原有关的记忆,哪怕此刻裴自衍跟他说有一半痴呆的风险,估计自己也会动心。 裴自衍将他带到上次跟陈老会面的房间,时舟这才注意这里还有个不起眼的小门。 穿过博古架,走进去之后才是真正的治疗室。 时舟几乎刚看到那张躺椅眼皮就剧烈的跳动一下,入眼之处皆是冷色,就连墙壁都白得刺目。 踏进去后伴随而来的是扑面的冷气,冰冷的各种器械都安静的迎接来人,唯有躺椅上的灯光是暖融融的黄色。 时舟硬着头皮按对方的指示坐在躺椅上,没话找话道:“这里怎么比手术室都干净?” “我喜欢干净。”裴自衍在调试什么仪器,听了这话像是勾了勾唇,“也喜欢干净的人。” 他看着紧张得纠手指的时舟,轻声道:“没有人能像白纸一样,没有故事,但有人却像白纸一样干净。” 时舟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小小声地反驳:“白纸也一样有故事,因为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白纸的。” 裴自衍只是笑,不接话了。 躺椅上昏黄的光让人很有打瞌睡的欲望,但时舟不愿就这么放任的闭上眼。 总有无端的抵触漫上心头。 裴自衍在他头上贴了两个贴片,跟他手边的一台仪器连接在一起,时舟被太阳穴两边冰冰凉凉的滑腻感引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对方又在他眼上覆了一个眼罩:“时间可能会有点长,睡一觉吧。” 时舟感觉自己嗓音发涩:“需要多长时间?” 裴自衍声音压得很低,有让人信服的魔力:“等你睡醒就好了。” 时舟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把眼罩摘下来。 整个治疗室除了仪器滋啦滋啦等待连接成功的电流声,安静地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裴自衍静静地看着躺椅上的时舟,伸手微微拂过对方戴着的白色眼罩。 老师曾说过,堵不如疏,人的大脑是最精密最难以捉摸的神迹,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但是他不会后悔。 他的月亮是天真与纯粹之歌,是伸手可染的干净,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阖上,再睁开以后就不会为这些恼人的记忆而烦忧了。 不管对方梦里的人是谁,如果白纸上被人涂抹的记忆不是由自己创造的,还是清洗掉比较好。 时舟能感觉到自己眼睛上有略微的压迫感。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逃离的想法,闭着眼给自己心理暗示。 就这么睡一觉,睡醒以后就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就在他听到头顶的机器“哔”的一声连接成功时,兜里的手机突然猛地震起来。 时舟心里霎时一松,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眼上的丝质眼罩。 在看到屏幕上路游原的名字后,不顾裴自衍愕然的眼神,手忙脚乱取下自己头上的贴片,从躺椅上翻身下来:“我接个电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端午节安康! 第35章 漂亮的小孩儿。 时舟从治疗室出来,做贼心虚的捂住话筒:“怎么了?” “今晚还回来吗?” 路游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时舟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瞒着家里那位出来找乐子”的负罪感。 他还在思考要不要等做完了以后再回,或者直接从这回家。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放了个大招:“你要是回来的早,我就带你去夜市吃烧烤。” !!! 这还能错过? 时舟清了清嗓子:“回,马上就回!” 挂断电话,他转身回到治疗室不好意思的对裴自衍道:“对不起啊,我现在有事要马上走,不然我们约下次吧。” 裴自衍皱了皱眉:“有什么急事吗?” 时舟哪里好意思说是急着回去吃烧烤,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临走之前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边揉鼻子边想,这个治疗室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冷气倒是开得很足。 路游原说要来接他,但时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来研究所,于是谎称让时家的司机送自己过去。 对方发了个定位过来,从帝都中心区开过来已经快要接近半夜,怕被路游原看见自己从出租车上下来,时舟压根不敢让司机直接开进夜市。 只能远远看见一个个亮着灯的小摊就下了车。 只有在远离市区的旧城才能看到这种脏摊,这里离老房子不远,就在拆迁地的后面。 刺鼻的青烟在烤架上随性地散发魅力,滚着汩汩白沫的啤酒杯尽情交错,晚归和夜班结束的人借着这些小摊才有了慰藉。 还要穿过两条巷子才能走到里面,时舟没吃晚饭,现下闻着味道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刚给路游原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快到了,就听见巷子深处传来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和女孩的呼救。 时舟心里一激灵,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最适合wsn作案。 他抄起身边一个铁皮垃圾桶,刚冲过去就看到角落的女孩惊慌失措的在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剧烈的光随即亮起。 时舟反应过来后已经被对方手里防狼神器的爆闪刺得眼睛生疼。 他连忙闭上眼,再想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看到的还是花白一片,那个醉汉也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越看不见心里就越没底,越着急就越想去揉,时舟眼尾氤氲出一片薄红,指端还带出一抹湿润的水渍。 女孩还没走,收起手中的“凶器”惊魂未定的对时舟道:“你没事吧?” 时舟想掏出手机给路游原打电话,奈何现在是个纯正的瞎子,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摸索到一旁的墙壁勉强站稳。 就在他想贴着墙往外走时,突然听到巷子口传来脚步声,来人似乎越走越近,女孩小声叫了一下,躲在时舟背后。 时舟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泪水,仰着头问来人:“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好人。” “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舟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他努力睁开哗哗流眼泪的眼睛,朝路游原伸出手:“我看不见了。” 路游原逆光站着,这才注意到对方通红的眼尾和脸上的泪痕。 他将人扶进自己怀里检查,眸底瞬间带上刀锋一般的冰冷,低声问唯一一个在场的人:“怎么回事?” 女孩发现他们认识,也知道自己误伤了好人,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对方见了威压甚重的路游原,更是怕的几乎要哭了,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颤抖:“这个手电筒事会短暂致盲的,不过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时舟松了口气,怕刚才的醉汉去而复返,跟女孩说道:“没事,你先走吧。” 等人走后,在烧烤摊等候多时的万冬也走过来找他俩,不耐烦的对路游原道:“人都来了怎么还不过去?” 看见一手扶着路游原一手扶墙摸着走路的时舟,又觉得诧异:“你俩搁着情景再现呢?” 时舟边流眼泪边打喷嚏,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什么情景再现?” 万冬:“你们第一次遇见不就是在这吗?” 时舟:“???” 路游原没理对方,低头对时舟道:“我们去医院。” “没关系的,不是说过一会儿就能好嘛。”时舟想去吃烧烤,不怎么情愿,“先去吃点东西,吃完要是还不好再去。” 他这副情状像是眼眶里都闪动着细泪,沾湿了睫毛,看起来可怜巴巴:“我好饿。” 万冬挠挠头:“那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都点好菜了,这回我保准请客。” 烧烤摊上老板在忙活着烤串,老板娘给他们上菜,见到时舟眼里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她朝路游原道:“哟,这不是你之前捡的那个小孩儿?” 时舟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小孩”好像是在说自己:“你说的是我吗?” 老板娘看着他失焦的瞳孔仔细辨认了一下,而后惊喜道:“真的是你呀,这都多久没来过了。” 对方不由分说从炉子里拿了几串烤面包直接递到他手上:“你之前最喜欢吃这个了,这些算阿姨送的!” 时舟一脸茫然。 万冬跟路游原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怎么还不跟他说以前的事。 路游原抿了一口水,没什么好说的,想不起来就算了。 也许那段经历对时舟来说并不美好,也不需要牢记,所以才会忘得这么干净。 万冬眉头一挑,什么叫算了,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这不是刷好感的好机会吗? 见路游原无视他的眼神,万冬轻咳了咳,问时舟道:“没想到一年过去了,这家店的老板娘还记得你。” 时舟咬了一口手中外酥内软的烤面包,觉得有些食不下咽:“什么意思?我以前来过吗?” 万冬:“当然了!我们三个还一起来过呢。” 时舟对此都不感到意外了。 他现在只觉得后悔,后悔没在裴自衍那里得到记忆再回来。 刚才看不见的眼睛现下在缓缓恢复,但看东西还影影重重,路游原问他好了吗,时舟只道好了。 头顶的白炽灯把最后一缕苍白的光线投到桌面的不锈钢烤盘上,微凉的晚风又把这光线撕碎。 时舟额上的发被风吹乱了些,后知后觉感到冷意。 他胃口不大,今晚食欲也不好,明明温度在20度以上却还是觉得有些瑟缩。 反倒是万冬吃得最多。 路游原似是有心事,等万冬走后,两人就这么散步回家,时舟也不敢说自己还有些看不清,低着头紧贴着对方走。 等走进屋里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这才小声道:“我好像感冒了。” 路游原皱了皱眉,就着玄关昏黄的光看到对方红得不正常的小脸。 时舟吸了吸鼻子,带着很浓的鼻音催促对方让路:“好冷啊,我想回去睡觉。” 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了,就这么直接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接触到枕头以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头轻松下来。 路游原端了杯热水,还有退烧药:“先吃药,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 时舟就着对方的手吃了药,觉得自己脑袋发烫,浑身发软,就算这样也很抵触去医院。 “我很强壮的,一会儿就能好!” 路游原坐在床边,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袋搁在对方额头上降温:“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讳疾忌医。” 时舟含糊不清的回话:“我在医院躺的太久,ptsd了。” 他刚才昏昏沉沉的想睡,现下怕睡过去路游原直接拉他去医院,又怎么都不敢睡了。 时舟烧得难受,还坚强继续跟对方聊天,声音却越来越轻:“万冬为什么说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那条巷子里,不是在我家吗?” “不是。” 时舟想多听他说话,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小声恳求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你给我讲讲吧。” 路游原似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嗓音低低地,像带着重力的吸引,很让人着迷:“生日宴上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们的初遇是在一年前......” ***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开始于那一眼若有所思的打量。 一年前的路游原也这样觉得。 如果自己不往巷子里多看那一眼,也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他住的这片旧城区是著名的“三不管”地带,街道老旧、房屋低矮,还有乱搭乱修的违建。 触目之下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烂泥扶不上墙的破败。 在这种治安极差的地方,一般混混也多,不过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踏足这里。 在这里的都是些穷到只剩自己的人和那些臭鱼烂虾,还有背着一身债,在泥泞中挣扎未果的人。 所以路游原压根没想到会在巷子里看到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孩儿。 对方不知道从哪跑到这个地方,身上穿了套病号服,赤着一双白得晃眼的足,一步一挪走的很艰辛。 他并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只是打量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日落黄昏后,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对方,这次情况看上去有些危急,这片最臭名昭著的混混头子把他堵在巷子里。 路游原看到对方抬起澄澈的眸子,昳丽的小脸显得有些慌乱和苍白。 那双眼睛像盛满了星海,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苍惶又涣散。 路游原皱了皱眉。 怎么是个小瞎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他们谈没谈恋爱? 路游原的回忆言简意赅,只说初遇是在那个巷子里,自己帮对方处理了一些麻烦。 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了许多细节。 听对方的语气,时舟觉得这个初遇有些灰扑扑的,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跟在生日宴上那次华丽的初遇大相径庭。 时舟意识不清晰的总结了三点。 1、原主和路游原在那条巷子里相遇。2、原主在这个老房子里呆过一段时间。3、路游原和原主可能一见钟情。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对方所说的记忆,也压根儿想不到对方初见就以为他是一个看不见的小傻子。 想借此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张了几次口也组织不好语言。 时舟又气又急,实在抵不住昏沉的倦意和药效,索性放弃挣扎,彻底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中。 路游原看着对方强撑着的眼皮终于阖上,伸手将时舟被薄汗浸湿的额发捋上去。 他凝视着这抹睡颜,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此时此刻,看到人真真切切的躺在这里,心底才升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床上这个睡得安稳的漂亮小孩,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对方早已记不清以前的事,但路游原并不在意。 连回忆也情愿一笔带过。 苦尽甘来时,谁还愿意再提来时的路,讲起来多么微不足道。 * 第二天,拂晓晨光灼热的打在脸上。 时舟猛地睁开眼,脑子里满是三个大字:后、来、呢! 好好的一个套话机会就这么被自己睡过去了,时舟痛心疾首,恨不得给不争气的自己来上几拳。 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回忆原著的每个情节,也想不通为什么白月光会跟大反派有交集。 他在心里疯狂cue《最佳替身》的作者,大大,你剧情歪楼成这样自己知道吗? 路游原跟原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是互相喜欢?他们谈没谈恋爱? 如果谈过恋爱的话,那路游原在别墅看见自己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态? 自己在生日宴上的表现完全就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为什么路游原看在眼里又什么都不说? 路游原这个锯嘴葫芦快急死他了。 时舟现在整个人都是一本大写的十万个为什么,他哀叹一声,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自己鸠占鹊巢,还喜欢上了大反派,偏偏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两眼一抹黑。 时舟想,自己连做梦都对这里的印象这么深,肯定是受到原主的影响,到底是多么浓烈的感情才能让死了的人也念念不忘。 看路游原的样子想必也对原主很小心珍视,那他岂不是白月光变替身...... 越想越狗血。 糟心,时舟面色麻木的顶着一头乱发下了床,比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要糟心。 床头还放着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白开水,旁边还有几粒感冒药,路游原的体贴在现在的时舟眼里让他愈发难受。 以前还能自欺欺人,昨晚从路游原嘴里亲耳听到他和原主的过往,时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迈出去的第一步就撞上了刚要推门进来的路游原。 对方熟练的抬手替他整理好了鸡窝似的头发,自然地开口:“去洗脸刷牙,然后过来吃早饭。” 时舟鼓起的勇气瞬间瘪了下去,乖乖按照对方指示去洗漱。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全是他爱吃的。 时舟戳开一个汤包,看着金黄色的汁水流到碟子里,食欲缺缺:“你怎么不去上班?” 路游原把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汤包换到自己面前,又重新夹了一个给时舟:“家里有病人要照顾。” 时舟只得咬了一口包子皮:“我已经好了。” 路游原看了一眼电子体温计上的数字,确实已经恢复正常,问道:“那你要去上班吗?” “不去。”时舟一口回绝。 路游原看出他情绪不太高涨:“小工作狂终于愿意翘班休息了。” 时舟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眼:“我不是工作狂,其实我又懒又菜,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以前那么积极的上班,都是为了能跟路游原待在一起,现在他心里难过,也不愿意去公司了。 时舟垮起小脸,原主那么优秀,也难怪路游原会喜欢。 他就不一样了,穿书之前是个有交流障碍的社恐,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只会每天伺候花花草草。 整个人无聊无趣还无欲无求。 吃完没滋没味的早饭,时舟才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想找个房子搬出去住。” 听了这句话,路游原瞳孔骤然一缩,萦绕在眉宇间的那点暖色也顿时失了温度。 他转回身,假装不经意问:“住在这不好吗?” 时舟顶着压力再次开口,音量却不自觉弱了下去:“我住在这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 对方简单的一句话都气势逼人。 时舟索性硬着头皮闭眼道:“我们孤男寡男住在一起不合适,分开住有利于追求彼此的幸福。” “......” 路游原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看他。 时舟看着对方系在腰间的围裙,觉得自己就像占了便宜还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他赶紧找补:“我说的幸福不是那个性.福,是字面意思的那个幸福,你别误会......” 路游原慢条斯理的解下围裙洗了洗手,时舟眼皮跳了跳,觉得事态发展不太妙,连忙后退几步。 可惜还是晚了。 对方一只手就将人捉了回来,把他挡在桌前。 时舟退无可退,双手抵住对方的胸口,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现在这个距离就很不合适......” 路游原不气反笑,嗓音低沉泛着拔刀出鞘的锋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你跟我说我们不合适?” 时舟脸色爆红:“不是我们不合适,是我们住在一起不合适。”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合适?” 时舟险些被绕进去,凭着极大的定力做出否定:“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虽然我比你小,但我一直把自己当做你的长辈。” 时舟脑子一抽就口不择言:“你现在这样对父......对长辈就很不尊重!” 路游原:“......” “那这么说,我也算你的长辈。”他用对方的逻辑斟酌道,“按你爸的称谓,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时舟:“???” 路游原:“既然我们都是对方的长辈,就等于平辈,那我也不算对长辈不尊重。” “......” 时舟被这个神奇的辈分论弄得哑口无言。 路游原一时半会也不清楚对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也不妨碍他故意说危险的话来吓唬时舟。 他眸子微沉,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鼻尖,看到怀里的人求饶似的往后仰,削薄的唇这才微微勾起。 “除非有正当理由或者你爸妈来绑你回去,如果再乱找借口搬出去住,我就把你抓回来做一些法律条例之外的事情。” 比如:囚/禁、强/制/爱之类的事吗? 时舟晕晕乎乎看着对方放开自己回到厨房继续刷碗。 路游原气场收放自如,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刚才那瞬间,对方终于露出了原著中反派偏执的一面。 时舟蹲下去遮住自己发烫的脸,怎么办,大反派好帅。 就算路游原喜欢的不是自己,他还是好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冷知识:路总初遇舟舟的时候觉得对方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小瞎子。 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大家就当我穿书又穿回来了吧qaq(头砸大地式鞠躬) 第37章 他在撒谎。 喜欢是一回事,坚持自己的原则又是另一回事。 时舟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去投靠齐青青。 路游原不可能像他一样每天翘班,果然,不到两天就被忙得焦头烂额的万冬找上门来。 时舟正在被路游原投喂新鲜出炉的曲奇饼干,手边还有对方让他解腻泡好的白桃乌龙茶。 他看着对方摘下手上的烘焙手套,心想,路游原这个人夫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大反派在奇怪的方向好像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门外突然有人疯狂按门铃,然而门铃响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人来开。 万冬吸了吸鼻子,疯狂砸门:“路游原,快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我他妈刚才都看见你在阳台收衣服了。” 时舟一口饼干碎呛在嗓子里,正待起身去开门,却被路游原拦下:“别管他。” 万冬开始扯着嗓子鬼嚎:“皇上!开门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老还是回去处理一下朝政吧。” “......” “皇上,你已经好几天没去上朝了,听老臣一句劝,纵欲伤身啊,再说了,小可爱也需要休息休息......” 眼看路游原置若罔闻的进了卧室,时舟咽下一口茶艰难的问:“把他这么关在外面,真的可以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隔壁邻居不耐烦的声音。 “哎,大姐您在家呀,”不管对方抱怨些什么,万冬脸皮都厚得一批,“没事,您忙您的,我找人。” 时舟看着路游原从卧室走出来开门,面无表情将人踹了进来,把邻居大姐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隔绝在外。 万冬像是早已习惯了,拍了拍裤子莫须有的尘土抱怨道:“我还以为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久都不来开门。” 他朝时舟招了招手:“嗨,小可爱,早上好。” 时舟也讪讪的抬起手:“早。” 对方瞥了一眼卧室整整齐齐的床铺,目光又落在沙发上精神抖擞的时舟身上,给路游原递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看不出来你还挺禁欲的,坐怀不乱真君子。” 时舟:“......” 这人口无遮拦的毛病是真的很欠揍。 路游原根本不接他的话,转头对时舟道:“我今天要去公司一趟,你去吗?” 时舟来了精神,终于等到路游原要走的时候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拿点东西。” 等他到了齐青青家,再趁机跟对方说自己被家里扣住了没办法出来,这样既可以不回家住,又可以逃离大反派和白月光的温馨小窝。 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路游原:“我叫人去帮你拿回来。” 时舟连忙阻止:“不用不用,家里没人,我自己偷偷回去就行,很快就回来!” “那我回来的时候去帮你拿。” 怕路游原察觉出什么,时舟只得硬着头皮:“那个,是一些......比较私人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路游原系领带的手停了停,光是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时舟实在不擅长说谎,顶着路游原的视线就不自觉心虚,他无意识的纠着手指。 好在万冬出声打破僵局:“你看得也太紧了吧,人家回家一趟都不愿意,在你这住管的比教官还严。” 万冬回头看时舟:“又不是一去不回,你说是不是?” 时舟干笑了几声:“是、是啊,我会回来的。” “那走吧。”路游原终于开口,“顺路送你过去。” 时舟摆摆手:“我要吃完饼干再去,公司的事要紧,你们先走吧。” 目送万冬的车开走,时舟跟齐青青打了电话,约定好等一会儿就来接他。 还好路游原没起疑心,时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 事情发展到替身这一步,他和对方已经是无限渐进而又无法相交的关系。 时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只能试着相信那句最俗的话,用时间和距离来抹平一切。 穿书前他也没喜欢过什么人,无爱一身轻,只是隔着屏幕观望路游原的人生,恨不得抛下剧情把所有意难平填满,现在好像有机会参与了,但是他又退缩了。 白月光和大反派的罗曼史,他一个局外人不配拥有姓名。 时舟绕着房间转了几圈,愣是没找到自己能装进行李里的东西,换洗衣物和日用品都是路游原给他买的,就这么拿走不太好。 时舟拿起枕边那个不像熊也不像兔子的玩偶,把脸埋进去。 阳光照在毛绒绒的布料上,有种说不出的好闻气息。 这里的任何物件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回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带不走。 时舟把玩偶放回客厅的柜子上,把被他弄乱的房间收拾成第一次来时的样子,换好新的床单被罩,关上窗户,用过的茶杯也洗好放回了原处。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一颗心来,走的时候却什么都留下了。 一磨蹭就到了下午,时舟惆惆怅怅的下楼,没看到来接他的齐青青,反而出现了几辆可疑的黑色豪车。 正待给对方发消息,下一秒,从车里下来了三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时舟眼皮跳了跳,面如土色的看着面前的顾燃、叶星寒、裴自衍:“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燃朝车里被五花大绑的某人努了努嘴:“跟着他来的。” 叶星寒摘下墨镜,邪气一笑:“我认识的狗仔比侦探的追踪能力还靠谱。” 齐青青一脸舍生取义的朝他喊道:“时小舟,别管我,快跑!” 虽然很感动,但时舟看着绕车一周的壮汉保镖们欲哭无泪:“我还能跑得掉嘛。” 裴自衍敛了温和的神色,难得严肃:“不要任性,叔叔阿姨知道你心情不好,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散心,再不回去他们要担心了。” “况且顾家过两天就要举办晚宴,你是一定要出席的,比起叔叔阿姨亲自来找你,还不如我们先把你带回去。” 时舟在心中庆幸了一把,那确实还是竹马们把他逮回去比较体面。 顾燃聪明了起来:“要是你实在不想回家,不如去我新建的玫瑰庄园住,反正那也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叶星寒呵呵一笑:“也不想想时小舟是因为哪个傻逼上门提亲才跑出来的,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这货没安好心,不如去我那。” 时舟垮起脸来:“你们就不能跟裴自衍学学吗?人家就从来都不像你们一样幼稚。” “倒也不用抬举我。”裴自衍朝时舟眨眨眼,轻笑道:“舟舟也可以来我家,我们还能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 时舟:“......”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让人误会。 顾燃和叶星寒双双一个激灵,警惕道:“什么没做完的事?” 时舟帮齐青青解开绑着的绳扣,一边打着哈哈:“没事没事,我还是回家吧!” 临上车的时候,顾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灰色小楼,问时舟道:“这是谁的地方?” 时舟含糊其辞:“我朋友的小房子,我借住了几天。” 叶星寒眯起眼问:“你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朋友?” 时舟不服气:“你们不知道的朋友多着呢。” 顾燃又狐疑道:“我记得这一片不是你家和路游原合作的那块地吗?” “是呀,我朋友以前就住在这里。”想不到顾燃也这么不好糊弄,时舟只能拿万冬来扯谎,“他正好也是负责这个项目的,我们在公司一起工作,就变成好朋友了。” 见顾燃还想继续再问,齐青青及时打断道:“人家的房子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果然顾燃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跟齐青青开始互喷。 时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裴自衍拍了拍他的肩:“舟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一起认识认识。” 叶星寒也凑热闹:“别改天了,就顾家晚宴的时候让他来吧。” “什么晚宴?”光顾着应付顾燃了,时舟还没来得及问。 “宣布顾燃正式接管顾氏集团的晚宴,帝都所有叫得上号的家族都会出席。” 叶星寒摊了摊手:“本来也不是什么隆重的事,毕竟谁都知道顾燃迟早要当总裁。” 顾燃目光灼灼看着时舟道:“地点是我定的,就在我要送给你的玫瑰庄园,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时舟连忙摇头:“惊喜就算了。” 对他来说不是惊吓就谢天谢地。 * “你走这么快干嘛,”万冬急急忙忙叫住路游原,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件,“这才几点你就擅自下班?” 路游原走进电梯:“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把活都推给我,然后自己回家会小情人,想得美!”万冬翻了个白眼,“我要去工地加班,顺便去你家蹭个饭。” “不行。” “那我也得跟着你。”万冬无奈道,“光顾着开会,你方案还没拍板,再拖下去投资方都要找上门来了。” “这些还能再等两天。”路游原拉开车门,也没真拦着对方不让上来。 他看了看手机,这个点时舟应该已经回来了,但对方并没有接他电话。 万冬还在絮絮叨叨跟他说项目的事,路游原一脚刹车差点把他送走。 对方惊魂未定:“卧槽,你赶着去投胎?” 路游原看着红灯的秒数,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低声道:“你给时舟打个电话,我打不通。” “啊?哦哦哦。”万冬见状赶紧拨时舟的电话,只有机器女声,“没接。” 风驰电掣的开回老楼,路游原扫了一眼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面色逐渐凝重。 万冬刚开始还没当回事:“他不是说了吗,会回来的,说不定要在家吃个晚饭,晚点再去时家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式时钟的滴答声让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路游原盯着没有一丝皱褶的床单看了许久,时舟一走,这里仿佛又恢复了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 万冬见状,努力开玩笑道:“他就回个家而已,你总不能让时舟一辈子呆在这里吧,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路游原沉默片刻,走到柜子前,缓缓拿起那个被放回原处的玩偶,重新放回卧室的枕边。 良久,他才开口:“我知道。” 万冬没听清:“什么?” “他说会回来,其实已经不打算回来了,他在撒谎。”路游原一字一顿,“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第38章 很想见见路游原。 有三个竹马押送他回家,自然而然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送走三人,晚上时舟陪时父时母吃完饭,被时母嘘寒问暖,安抚了对方许久才脱身。 刚洗完澡又被时父叫到书房盘问最近的行程,时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糊弄竹马们的说辞搪塞过去,再回到房间时已经快到深夜。 时舟看了看表,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忘记跟路游原发消息了。 手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动关机,他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全都是万冬和路游原的名字。 时舟小心翼翼点了回拨,对面刚一接通他就非常自觉的道歉:“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没接到电话。” 路游原还没说话,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了万冬的声音:“是时舟吗?” 没想到这么晚了路游原和万冬还在一起,时舟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我可能回不去了,有点事要回家住几天。” 过了一会儿,对面才缓缓的说了个“好”。 时舟握着手机的手莫名紧了紧,路游原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也不问他理由,好像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纠结之下,时舟还是问出口:“你什么时候下班的?” 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心里莫名漫上一阵失落,路游原这么早就回去了,到家以后没看到自己却没来时家接他。 人就是这么矛盾,心里想的跟实际做的往往并不一致。 就算抱着跟路游原拉开距离的想法,时舟也并不想像现在这样,今天早上还在同一个屋檐下,现在却仿佛隔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不流动的河很难听见回响,两个人各自闭口不提,时舟索性也不去上班了,在家闭门不出。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 这期间连沈倾予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打电话来问时舟为什么不去上班。 时舟叹了口气:“我不想去,以后也大概不会继续跟进项目了,你没有工作了就回本部吧。” 沈倾予犹豫了犹豫,还是没多管上司的闲事。 时舟突然想到一件事:“这周六你有时间吗?” 沈倾予不解道:“有什么事吗?” “顾家举办晚宴,你也来参加吧。” 原著中,顾燃在晚宴上除了表示自己正式接手集团,还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向帝都所有豪门介绍了自己的情人沈倾予。 这段情节也算原文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即使时舟没问过路游原会不会来参加,他也知道,文中所有拥有姓名的人物都会出现在晚宴上,当然也包括大反派。 从那时开始,修罗场才愈演愈烈。 想到顾燃说要给自己的惊喜,时舟心里就惴惴不安。 白月光没死,这段剧情的主角不会要换人吧? 如果他请沈倾予也出席的话,剧情会不会回归正轨...... 时舟重重的叹了口气,明明只是跟路游原分开了短短几天,他已经过得了无生趣,仔细想想真是造孽。 要是没发现大反派和白月光之间的不对劲,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傻乎乎的跟在路游原屁股后面乱转。 他有点怕见到路游原,又很想见见路游原。 想念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时舟老老实实的去参加了晚宴。 刚到地方就被迫参观这个偌大的新庄园。 陪他一起的当然有三个竹马,时舟拉上手足无措的沈倾予,没想到叶星寒身后还跟了另一个人。 叶子瑜看见他就先偏过头去,叶星寒敲了敲他的脑袋:“上次的事你还没跟舟舟道歉。” 时舟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叶子瑜背对着叶星寒狠狠瞪了他一眼:“对不起!” 时舟默默跟对方拉开距离,转头看向中央喷泉里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塑。 这个庄园连台阶都刻着繁复又华丽的玫瑰花纹,是一个大到走一天都走不完的欧式建筑群,光这块地皮就是普通人几十辈子都积累不了的资产。 叶子瑜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花园门口摆的水晶玫瑰。 连叶星寒都忍不住感慨:“顾燃真他妈有钱,我就算一年365天不吃不喝拍戏都买不起这块地。” 时舟眼观鼻鼻观心,不着痕迹的缩到沈倾予后面,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顾燃将他提溜过来,满面春风道:“这里的每一株玫瑰都是我为你精心挑的,怎么样,喜欢吗?” 时舟无路可逃:“你喜欢就好,反正是你的地盘。” 顾燃不乐意:“什么叫我的地盘,这是我送给你的。” 时舟就差把头摇下来了:“我说了,我肯定不要。” “不用有压力嘛,跟婚约无关。”顾燃自觉体贴,“就当我送给你的小礼物。” 哪有人平白无故送别人几个亿的庄园当礼物。 时舟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物欲也很低,就算穿书也融入不了这么奢靡的生活,再大的别墅在他眼里都不如某个废弃的小破楼舒服。 临近傍晚,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时舟正想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躲一躲,结果被眼疾手快的顾燃拉到大厅的最中央。 人生真是变化多端,随时都有离谱的事要发生,顶着时父时母审视的眼神,时舟逃都逃不掉。 有仆人递给顾燃一个话筒,顾燃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天是我正式成为顾氏集团董事长的第一天,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我还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在场的人除了豪门就是豪门,比时舟生日宴时来的人要多好几倍,时舟向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定在路游原身上不动了。 对方穿了身他没见过的纯黑色西装,最不起眼的款式也被穿出了一种鹤立鸡群的贵气。 配合着对方看向自己和顾燃的眼神,冷峻中带着积石如玉的气势。 时舟完全没听顾燃在说什么,他甚至还有闲心开小差。 生日宴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路游原也穿了暗色的西装,对方果然偏爱深一点的颜色,但是在家穿的浅色家居服也很好看。 “这里是我未来要结婚的地方,但是现在,我要提前把这个庄园,送给时舟。” 顾燃拉住想要开溜的时舟,顺势还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整个庄园都是为他而建,他就是我认定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这一刻,所有人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 顾燃这番话摆明了是要跟时家联姻,毕竟顾家跺跺脚半个帝都都要颤一颤,时家的地位将来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从略逊一筹到跟顾家平起平坐。 这两家联手,不知道会牵动多少人的利益,在豪门圈算得上是件大事。 有人鼓起了掌,紧接着更多的掌声响起,一群各怀鬼胎的人送上虚假的祝福。 叶星寒啧了一声,看向旁边的裴自衍:“搞得跟订婚仪式一样,不会今天就在这当见证人了吧?” 裴自衍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叶子瑜听到这话抬眼看顾燃手里的庄园钥匙,眼里满是如火如荼的妒意,他攥紧双拳,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另一边,时舟下意识看向刚才的位置,路游原已经不在了。 顾燃把钥匙递到他的手里,时舟连忙缩回手,钥匙落到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没想到有沈倾予在场,剧情也没能拽回来,时舟直截了当的拒绝:“我不能要。” 说完朝着路游原刚才站的方向拔腿就跑。 刚开始身后还有呼喊和脚步声,时舟左绕右绕躲进了花园,藏在树后看着一群人被自己甩开。 他松了一口气,正要给路游原打电话,结果手机被人夺了过去。 “叶子瑜?”时舟借着路灯看清了那人的脸,“你怎么在这?” 对方堵住他的去路:“我有事要跟你说。” 时舟绕过他朝停车场跑:“以后再说。” 叶子瑜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我知道你要去找谁,路游原刚才已经开车走了。” 时舟果然停下脚步。 叶子瑜又乘胜追击道:“我可以开车带你去追他,但前提是你要让顾燃对你死心,把他让给我。” 出现了,恶毒男配要挟别人让出主角的狗血情节。 时舟没时间跟这个骄纵小少爷废话,他吓唬对方:“那你要是没带我追上路游原,信不信我明天就跟顾燃结婚。” 叶子瑜没想到会被时舟反将一军,气得脸都绿了,只好憋憋屈屈带着时舟上车。 所幸这里都是私人专用车道,能开到这的人不多。 时舟在副驾驶紧盯着前方,终于看到了路游原的车屁股。 眼看对方即将开出别墅区,车流汇入主道就更不好追了。 想起时舟刚才的威胁,叶子瑜咬了咬牙,踩油门的脚一直没松。 就在还差一百米的时候,从岔路口突然蹿出来一辆路虎,叶子瑜吓得方向盘一转,紧接着猛踩刹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过后,时舟被副驾弹出来安全气囊撞的眼前漆黑一片。 路上的所有车都停了下来,路游原应该也听到了动静。 耳边回荡着发动机的轰鸣,时舟脑袋像被几万根针同时扎一样刺痛,他努力晃了晃头,想让自己看清楚来人,头却越晃越疼。 时舟不知道过来的人是不是路游原,他只能听到了叶子瑜慌乱的求救声。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白月光飙车出事的时候好像就坐在副驾驶。 这个位置果然是老天爷专门安排来克他们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找回记忆qvq 第39章 真正的初遇 道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在惶惑的方寸中表明着落日的到来。 时舟努力睁大双眼,但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光感,没有远近,没有了明暗,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看不到,这个世界好像不存在,但还能摸得到,听得到。 周围灰蒙蒙的近乎虚无,内心有多惊慌,外表就有多狼狈,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街上的车被这个突然钻出来还穿着病号服的人吓了一跳,摇下窗户破口大骂,有路人围上来指指点点,他捂住耳朵,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走。 这一路他遇到了一些好心的路人,又遭到了难以接受的重大打击。 听到地址帮忙送他回家的车把人带到了老城区的街上,疑惑道:“这里没有你说的小区和门牌号,你是不是记错了?” 察觉到这里的建筑跟自己说的完全不同,时舟脸色倏地发白。 他向对方道了谢,只得又独自摸索着向前。 就算此刻双目失明也意识到了,这里跟自己熟悉的地方截然不同,想到这个事实,巨大的冲击让时舟开始不管不顾的奔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受到四周逐渐变得空旷。 他跌倒了无数次,跑出外白渡桥高耸的钢架,跑出那片贫瘠的田野,身后好像有人在喊,可是他不敢停下。 呼吸开始不畅,胸口处火烧火燎得疼着,脚下的皮肉被砂砾磨得渗出血迹。 直到顺着粗糙的砖墙躲进一条巷子里,他才蜷在角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喊他的人也跟了过来。 “哪儿冒出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你涛哥的地盘?” 左臂上的大龙黝黑发亮,来人把叼在嘴里的烟头吊儿郎当的往旁边一吐,四溅的火星跳到素白的脚前,险些正中脚背。 察觉到烫意,时舟这才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 这一动就让人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许涛低头就着巷子里艰难透进的光线打量。 对方双眸空洞,根本找不准人的方向。 “瞎了?” 他饶有兴致的斜了斜嘴角:“小瞎子长得还挺好看。” 一看就跟这个脏兮兮的地界格格不入。 “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去了?”许涛又点上根烟,喷出来的烟雾故意往时舟脸上吹,眼里带上了些淫邪,“哥哥带你回家吧,包吃包住还不用花钱。” 可惜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手腕,下一秒就冷不丁被人兜头盖脸揍了几拳。 许涛看清来人,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往地上吐了口血沫:“操,你大爷的路游原,老子招你惹你了?” “这人你认识?” “关你屁事!你他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许涛恨不得把对方一拳打死,奈何打不过。 “……别忘了,这片是我舅舅的辖区,有本事在这别动,老子现在就叫人来弄死你。” 路游原面不改色道:“滚。” 要说这条街上有谁是真正最不能惹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阎王”了。 打不过还赶不走,孑然一身,死也能拉个垫背的,比他们这些混子的心肝都硬。 许涛只得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放句狠话:“你等着,别让我再碰到你,迟早有一天让你在这混不下去!” 路游原本应该从这里视而不见的路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自然而然做出了反应。 此时天色渐晚,一大片云彩就像是用旧了的破棉絮挂在灰暗的空中。 路游原看了一眼角落这个浑身都充满戒备的漂亮小孩,到底还是没直接离开。 他走到对方身边,淡淡道:“没事吧?”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脑袋上方响起,崩了许久的神经陡然被卸下,一切惶然都无声的塌陷,像是渴了许久的人喝到冒着氤氲热气的水。 时舟眼眶一酸,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敢张口,怕一张口无所适从的茫然与恐慌就从心里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醒来会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冒充自己早就过世的父母,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就看不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算看不见,也不想被当成一个只会胡言乱语的疯子。 见对方不说话,路游原握住他的肩膀,把人从墙角扶起来:“没事就回医院吧,我送你。” 时舟摇了摇头。 他摸着墙,自己一点一点的往外挪,这一天已经光脚走了太多的路,现下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路游原这才注意到对方脚下的红色血痕,他皱了皱眉,按住对方的肩:“别动。” 时舟吓了一跳,仓皇回头。 又瞎又哑,胆子还这么小,路游原只能道:“先带你去买双鞋。” 老城区本来就不怎么繁华,晚饭的点都过去了,街上没有几家店还开着门。 路游原带人去最近的小超市,店里没有其他的鞋子,只好买了双拖鞋还有袜子。 对方即使看不见,也对陌生的环境和旁人打量的眼神非常敏感,低着头,扯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 倒是很听话。 路游原这么想着,让人坐在店门口的小破凳子上,蹲下身握住对方细瘦白皙的脚踝,用纸巾擦去上面沾染的泥土和血渍,帮人穿上鞋袜。 “走吧,你要是不想回医院,那就先带你去警察局。”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脚上有伤,尽管有人带路也走得极慢,好在警局就在对面那条街的尽头,刚走到一半,路游原远远的瞧见了派出所门口的几人。 涛哥一群人正在那守着,有个人正左顾右盼,恰巧眼尖的看见了路游原:“大哥,他们在那!” 路游原揉了揉额角,对身边的人说:“可能去不了警局了,有人在堵我们。” 小孩儿不明所以,拽着他衣角的手还紧了几分。 时舟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对方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出去百米后他才明白。 这人是在抱着自己跑路。 他着急的拍了拍对方,示意把自己放下,带着自己这个累赘怎么可能跑的赢那群小流氓,没想到对方直接带着他跑回了家。 窗外是地痞流氓们挑衅的喊叫声,涛哥从地上捡了个酒瓶,将阳台的玻璃窗打了个窟窿:“你不是很能打吗?跑什么跑,有本事下来跟哥几个打一架。” “怂人一个,还觉得自己很牛吗?” “你跟那个小东西,有本事一辈子别出门,不然,老子见一次堵一次。” “......” 外面的叫骂声不绝如缕,路游原习以为常的扫了地上四散的玻璃碴,他拉上窗帘,看向坐在沙发上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人。 没想到顺手之举,阴差阳错把人还带回家了。 路游原难得叹了口气:“没地方可去?” 时舟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等到天色完全变黑,外面的叫骂声才渐渐平息。 时舟站起来,顺着墙壁朝门口走去,房子已经年久失修,被轻轻一触墙皮就掉落一大块,落在他胳膊上吓得人一抖。 路游原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接近半夜,不知道自己这股多管闲事的心情是从何而来。 他把人领进卧室,看着对方茫然的被迫坐到床上:“你先在这睡一晚,明天我再想办法。” 想到这人是个哑巴,路游原又拿来纸笔。 “有什么事就写下来,然后敲一敲墙,我在外面能听到。” 他走出卧室前,身后突然有个微弱声音响起。 “谢谢你。” 路游原的心奇异地松了松,原来不是个小哑巴。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 第40章 这么漂亮的小孩是瞎子?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平白无故凑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上一秒时舟还在拼命消化自己突然失明而且无家可归的事实,下一秒却跟路边遇到的陌生人坐在老旧又温暖的家里。 这感觉非常奇妙。 他短暂的闭上眼睛,又奋力睁开,看到的还是那一片灰茫茫。 恐惧的思绪已经被路上那个羞耻的公主抱覆盖掉,刚才被对方握住的肩头还有些残留的余温。 时舟摸了摸手边的纸和笔,那个人早已经走出卧室。 独自生活了许多年,除了养花种草,时舟平常也很少跟别人有交流。 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同学都在背后说他自闭,其实也差不多。 父母早逝,亲戚又没有来往,每天回家面对的都是空空如也的房子,一切都寡淡到没有希望,换成谁都外向不起来。 时舟开始后知后觉的思考,自己刚才的那句道谢是不是过于苍白。 毕竟对方把他从坏人手里救出来,带他去买了鞋袜,又把陌生人给领回了家里,而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连一双袜子的钱都还不起。 他犹豫了再三,思考要不要出去再跟对方说些什么。 没想到卧室的门被敲了敲,随后应声而开。 路游原注意到这个从他刚才出去到现在姿势都没动一动的小孩,把一杯温水放在对方手里,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放在对方的膝上。 “换上吧。”他看了一眼那身宽松的病号服,“除了脚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 时舟感觉到腿上被盖了一层柔软的布料,摇了摇头。 他抿了一口白开水,循着声音抬头看向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说一次就够了。”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本来就不会说话的时舟更显手足无措:“对不起。” 那人似是轻轻的笑了一下:“除了谢谢和对不起不会说别的了吗?” 时舟握着杯壁的手下意识收紧,绞尽脑汁但又笨拙的想不出一句其他的话。 路游原看着快把自己纠结死的小孩,冒着热气的水隔着玻璃将对方的指尖染上绯红色。 这个老房子很少会有外人造访,除非是来讨债的那群混不吝,没想到捡了个走丢的小瞎子回来,意外的添了一丝人气。 好在对方是个安安静静的人,也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路游原也不想问。 就这样丢掉人的身份,不被认识,没有姓名,就当下了一场素昧平生的雨,彼此都不用多说话,倒也少了很多麻烦。 路游原接过对方手里的杯子,走出去关上房门,狭小的房间又重归寂静。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谁都没有打扰谁的夜晚。 隔天一大早,生锈的铁门被人敲得咣咣作响,时舟本来睡得就浅,没有了视觉后耳朵变得格外灵敏,在门响的第一时间就吓得坐起身来。 “我来提醒你交这个月的房租。”万冬手里拎了一袋东西,大大咧咧的进来。 刚走进客厅他就看见沙发上还没叠好的毯子,挑了挑眉道:“我妈说你昨天晚上带了个小病秧子去我家买东西,你远房亲戚?” 那是为了应付爱打听八卦的大婶随口编的瞎话。 路游原看了看还完一笔债还剩下的余额,把钱打到对方卡里:“还有事吗?” 这话赶客的意思格外明显,偏偏万冬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 “你为了还债都穷成这样了,没想到还有亲戚愿意来投奔你。”他朝卧室伸了伸头,只看到一扇厚厚的门板。 “我要是你,我早就改名换姓跑路了,你还真老老实实替你爸还高利贷,本来开公司就需要资金,我妈都不愿意让我跟你干......” 路游原拉开大门,语气平平道:“滚吧。” 万冬象征性的抖了抖:“着什么急啊。” “给。”他把手里那袋零食递给路游原,“我妈说你带的那小孩儿看着太瘦,给你拿点吃的。” 路游原没接:“不用,我今天就送他走。” “你今天估计出不了门了,许涛那伙人刚才还问我是不是要来找你,我绕了好几圈才偷摸过来,看样子想找你麻烦。” 万冬想到刚才看见对方脸上的淤青:“你又揍他了?” 路游原把沙发上的毯子叠起来:“嗯。” 万冬替对方头疼:“你说好好的,你老招他干嘛,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舅舅还是这片的条子......” 路游原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被吵醒了没有:“小点声。” 万冬啧啧称奇:“这么宠孩子可不行,这个点也该起了。” 他顺脚踢了踢房门,朝卧室大喊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小朋友,起来吃早饭。” 路游原揪着这个烦人王八蛋的衣领把人往门外扔,万冬一边挣扎一边叫救命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头来。 刚才还喊得像尖叫鸡的人瞬间卡壳了。 “卧槽。” 万冬嘴都闭不上:“你们家这都什么逆天基因!怎么连个远房亲戚都长这么好看?” 出来的小孩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还呆呆的翘着一缕,宽大的领口下露着半边嶙峋的锁骨,整个人像羊脂玉一样细腻易碎, 漂亮得让人连大声说话都觉得冒犯。 路游原看对方扶着门框不知道往哪走,问道:“去洗手间?你自己行吗?” 时舟瞬间红了脸,猛地点了一下头。 路游原拿了阳台的晾衣杆当临时导盲杖放到对方手里:“直走到尽头,右手边。” 万冬看着对方磕磕绊绊的进了厕所,皱眉道:“是个瞎子?” 路游原收回视线:“嗯。” “造孽啊,这么好看一小孩是个残疾人。”万冬都觉得可惜,“这玩意还能治好吗?” 路游原走进卧室:“不知道。” 小孩非常自觉,已经把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枕头都整齐的码在了叠好的被子上,床单平整得像几乎没被人躺过。 万冬跟进来絮叨:“你得带人家去医院看看,虽然可能得花不少钱......这小孩多大?” 路游原顿了顿,才说:“他不是我亲戚,我不认识他。” ??? 万冬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意思?” 路游原直言:“昨天在街上捡的。”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万冬哑口无言:“做慈善啊?平白无故在路边上捡个小瞎子回家。” 路游原没说话,他是对别人的痛苦可以视若无睹的人,原本帮忙赶跑找茬的混混就该一走了之,没想到又管了些不该管的闲事。 等到时舟从洗手间出来,万冬张开五指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手,接收到对方茫然的眼神后,小声感慨:“还真是个瞎子。” 听了这话时舟心底一颤,有点难过的垂下眼。 万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对方,又问:“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时舟点了点头。 万冬啧了一声,看向路游原:“他不会还是个哑巴吧?” 晾衣杆在前方边敲边走,时舟摸到沙发的一角,默默坐了下来。 路游原端来一杯牛奶递给对方,注视着小孩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你猜。” 万冬果真再接再厉的逗对方:“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上过什么学?读过什么书?怎么走丢的?” 不管那个烦人的声音说什么,时舟就是一语不发。 “这还猜个屁,他都不说话不是哑巴是什么?”万冬有点失望。 “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路游原看着这人摇头晃脑的叹气,感慨老天爷的不公平。 他瞥了一眼对角那个缄口不言的小孩:“说不定他只是不想理你。” “怎么可能,我这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 万冬使出浑身解数也听不到对方开口,下了结论:“凭我的经验,这小孩肯定是个哑巴。” 他仗着时舟看不见,围着人细细研究了半天,最后还一锤定音:“他要是能说话,我叫你爸爸。” “......” “那你叫吧。” 轻微又认真的声调随之响起,时舟终于愿意跟对方说句话了。 看着万冬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路游原勾了勾唇。 小孩还挺记仇。 没想到万冬这人脸皮厚得离谱,拍了拍时舟的肩:“那你先叫声哥哥来听。” 时舟旋即闭上嘴,很有底线,就是不开口。 等到路游原一脚把那个聒噪的声音踹出房门,整个房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虽然万冬很惹人烦,但被他一闹,两人之间凝结的气氛终于舒缓了一些,好像是时候了解一下情况了。 想到刚才万冬说那句话时对方苍白的脸色,路游原问:“先天失明还是后天?” 听到对方这么说,时舟鼻子霎时一酸,那股无助的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在自己家里。 他在医院醒来,身边有冰冷的机器声,莫名失去的视觉,冒充他已逝父母的陌生人,不管强调多少次自己没有家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精神不稳定。 那个场面,即使看不见都充斥着惊悚和诡异。 费劲力气从医院里逃出来,又找不到熟悉的家门,连他认知中的街道在这里都不曾存在。 这样的打击换成谁都无法消化。 时舟捂住脸,还是有慌不择路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我之前都可以看到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不到了......医院、医院的人也都在骗我。”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明明我家就在这附近,可就是找不到家在哪......” 路游原没想到这句问话将对方摇摇欲坠的恐慌彻底压垮,他静静的听着对方压抑痛苦的低泣。 不知道为什么,路游原无法怀疑这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述,最起码,对方的惶恐不安都是真的,无处可去也是真的。 良久,对方终于停了下来,瘦削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眼眶通红,睫毛被沾湿,还挂着细小晶莹的泪珠,竭力稳住心绪,怎么看怎么可怜。 路游原翻了翻万冬拿来的袋子,撕开了一包糖。 嘴里冷不防被塞进一颗糖,酸甜还带着气泡的青柠香气在口腔炸开,舌尖只剩酥酥麻麻的快感,冲散了苦涩。 时舟含着糖,心情奇异般的好了起来。 他抽噎了一下,揉了揉通红的鼻尖:“我也不想,什么也看不到。” “没关系,看不到就算了。” 对方茫然抬眼,眉眼漂亮的惊人,水洗过的双眸即使灰暗也依旧干净纯粹。 路游原看着对方,淡淡开口:“这个世界这么脏,不看也罢。”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眼泪真的很奇怪,疼的时候能忍住,累的时候能忍住,可偏偏就是委屈的时候,怎么都忍不住。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的这么惨,时舟自觉丢脸。 没等他平复好心情,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微弱的信号,时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昨天到现在,他除了一杯牛奶和一颗糖以外什么都没吃,能忍到现在也是因为过于恐慌忘记了饥饿。 路游原又剥了颗糖递给他:“走,出去吃早饭。” 时舟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的问道:“可以出门吗?” 刚才在卧室里外面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路游原嗯了一声:“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 冰箱里空空荡荡,也要出门买点菜回来。 “可是外面还有人......” “不从他们那边走,去街后面。” 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时舟不明所以的转过头。 路游原看着对方身上穿反了的圆领套头睡衣,从衣柜深处翻出了一件厚实些的灰色毛衣:“去换衣服,这次别再穿反了。” 时舟感觉这辈子的颜面都在这里丢尽了,灰溜溜的去换衣服。 也许是主人太久没穿过的缘故,闻起来旧旧的,又泛着清爽好闻的洗衣粉味,虽然大,但很暖和。 他看不见那个人的长相,但是他知道对方很高,肩膀很宽,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体型。 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时舟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推门出去。 路游原带着时舟从小楼下来,从楼后废弃的车棚推开一道锈迹斑斑的小门。 穿过去没走几步,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就映入眼帘。 老城区的城管都懒得来整改,天气转凉,多的是不爱在家做早饭的人,哪怕此刻已经八点多了摊子还依旧红火。 这是家夫妻店,附近厂子倒闭之后就在自家门前开了家小吃店,早上卖早饭,晚上卖烧烤。 老板忙着把一个个笼屉摞到炉子上,老板娘看到路游原还热情的招呼:“包子都是刚出炉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不好让人拿着根晾衣杆出来,路游原只能让对方拽着自己的袖子走路。 他步子放缓了些,领着人穿过几张胡乱摆放的桌椅板凳,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位置坐下。 时舟紧挨在他旁边。 他从家里出来就亦步亦趋的跟着路游原,现下耳边是吵闹的说话声和碗筷桌椅碰撞的声响,更显得不知所措。 路游原瞥了一眼右手,袖口还是被攥得紧紧的。 这人在人多的地方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为了给过往的自行车让道路游原稍微往旁边挪了挪,没想到对方也下意识的向自己靠了过去。 这种感觉的确很特别。 路游原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看店里的招牌:“小笼包、油条、饼、馄饨、豆花,想吃什么?” 时舟小声回答:“我什么都吃。” “那我随便拿。”路游原正待起身,发现右手袖口还被握在对方手里,“可以松手了。” 时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缩回手。 路游原拿了一个竹编的小框往里放了两个梅干菜酥饼和一屉小笼包,回头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原处的时舟。 对方由于看不见的缘故,视线总是垂着,但是紧抿的唇流露出些许不安。 面前被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金黄色的汤底上飘着细碎碧绿的葱花,一个个皮薄馅大,全都是老板娘亲自手工包的。 路游原把勺子放在对方右手里,装饼的小框也摆在容易拿的地方。 他从小独立,也没伺候过什么人,现下干这些事倒也自然。 时舟舀了一勺馄饨汤,滚烫的汤底直接从舌尖暖到胃里,尽管饿了许久,吃相还是很斯文,小口小口的咬着馄饨皮,速度倒是很快。 路游原等他吃完,顺手拿了张纸巾递给对方:“走吧。” 这时候吃早饭的人陆续结账走了,小店也闲了下来,老板娘终于有时间注意到动作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时舟。 她叹了口气,扯下一个塑料袋装了个糖三角塞给对方:“刚出锅的,趁热吃。” 手里的糖三角暄软,时舟其实吃得很饱,但不忍心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咬了一口,从里面淌出来的红糖馅又香又甜:“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孩子,长得乖说话也乖,以后让你哥常带你过来吃饭。” 一个糖三角时舟拿着吃了一路。 路游原看向对方:“吃不完就算了。” 时舟摇摇头:“我肯定吃完。” 这是别人亮晶晶的善意。 他剩下最后一口舍不得吃,握在手里。 想到刚才的老板娘,想到送他零食的万冬,又想到给了他落脚之地的路游原,时舟小声道:“这里的人都很好。” 路游原听见了:“也有坏的。” 说老实话,路游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甚至可以说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怪物。 他看着父亲跳楼,看着母亲自杀,把日子过得野火燎原、寸草不生,就是为了让外人闻风丧胆的躲着他。 不然也不会只有万冬一个人愿意跟他来往。 当然在小孩眼里,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慈善家,给他吃给他住,还兼职当他的导盲杖。 但是路游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他一个人生活太久了。 所谓孤独,指的不是身边围绕着多少喧嚣,而是指一个人封闭的心。 就算别人离得再近,要是不能感觉和自己是同一种生物,不流动的河也难听见回响。 也许是对方同样也是独身一人的缘故,在这个脏兮兮又充满烟火气的破旧老街上,旁边有个把自己当做全部依靠的人,让路游原莫名生出相依为命的宿命感。 不过他又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收留对方,不该给对方留下什么幻想。 所以在小孩支支吾吾问自己名字的时候,路游原并没有回答:“你随便叫吧。” 时舟瞪大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这怎么可以随便叫。” “被叫的人说可以就可以。” 时舟垮起小脸,正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却莫名跟着对方停下了脚步。 路游原出来就是打算带对方去买套合身的衣服和鞋,只不过稍微多一点的商铺都在许涛那伙人守着的那块地方。 现下他带时舟来的不能说是服装店,只能说是有个棚子的地摊。 守摊的大妈正在斗地主,随便瞥了一眼来人:“左边是二手的,二十块钱一件,右边是新的,衣服裤子都是四十。” 时舟这才明白对方是要给自己买衣服,他连忙摆手:“不用给我买,我穿这个就可以。” 路游原看了看对方挽了好几圈的袖口。 自己几年前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还是这么宽松,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大半精致的锁骨,显得人更瘦了。 路游原从右边挑了几件尺码合适的递给摊主:“有没有鞋?” 大妈朝屋里努了努嘴:“那个架子上都是男鞋。” 时舟被引到室内的凳子上坐着试鞋,他咬了咬唇,还在推拒:“鞋真的不用买,我穿这个就很好......” 路游原脱下时舟脚上的拖鞋,这才想起对方之前光脚磨出的伤口。 小孩脚上的伤没愈合还跟着他走过了几条街,透过白色袜子正缓缓渗出鲜红的血迹。 路游原皱了皱眉:“疼怎么不说?” 时舟不自在的向后缩了缩:“也不是很疼。” 主要是早就疼得麻木了,而且比起脚上微不足道的伤,他更不愿意给路游原添更多的麻烦。 也许是对方过于懂事,路游原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他起身要出去:“在这等我。” 时舟闻言仓皇的扯住对方的衣角,一只手在地上乱摸,寻找被路游原脱掉的那只鞋:“去哪,我陪你一起。” 从昨天到现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他已经在路游原身边获得了些许安心。 尤其是对方离开自己的时候,这种依赖就会变得没有实感,开始不踏实,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让他心里非常没底。 害怕自己被留在原地,害怕铺天盖地的无助再次降临。 路游原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我去药店,马上就回来。” “不用不用,”时舟为了证明自己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你看,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路游原低低道:“坐下。” 时舟就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一旁斗地主的大妈都听不下去了:“看不出来吗,这孩子不想自己呆在这,我这有碘伏和绷带,你给他抹点吧。” 上好药后付了衣服和鞋的钱,路游原两只手提着袋子,后面还跟了个一瘸一拐的小尾巴。 时舟感叹:“你买了好多。” 路游原没觉得多:“还行。” 时舟弯了弯眼睛,说话都大胆了起来:“是不是因为那个阿姨借给我药和绷带,你觉得不好意思,为了报答她才买了这么多。” 被戳中了心思,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言简意赅道:“不是。” “这里的人真好。”时舟扬起嘴角,“但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好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一起做饭 离卖衣服的地摊不远处就有卖水果蔬菜的小商贩,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在卖。 路游原挑了几样自己会做的菜,又问时舟要吃什么水果。 时舟当然摇头。 他今天还听到万冬在说关于高利贷的事,知道对方过得并不宽裕,虽然可能没到这个程度,但是要对方为他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花钱,时舟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不过路游原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问,并没有听从时舟的意见。 摊上的苹果又大又红,看起来就汁水充足,路游原挑了一兜跟蔬菜鸡蛋一起结了账。 时舟因为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路游原究竟都买了些什么,就连回到家以后也是对方随便从里面挑了一套让他去换。 地摊上的衣服不提款式,只要质量过得去就算很好了。 而且那些大妈进货的时候就压根没考虑过会有年轻人来这里买,样式都比较过时。 路游原的审美仅仅局限于黑白灰,不过给时舟挑衣服倒是件很容易的事。 时舟乖乖接过衣服走进卧室,他摸了摸卫衣帽子上毛绒绒的耳朵,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换下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灰毛衣。 换好两件套走出去,察觉到对方扫过来的视线,时舟有点羞耻的扯了扯下摆。 路游原看着对方身上暖咖色的小熊毛绒卫衣。 当时他觉得这衣服虽然看起来幼稚,但是手感还不错,没想到穿在对方身上意外的合适。 路游原顺手帮人戴上了衣服上的连帽,两只活灵活现的熊耳朵就这么呆萌的翘在头上。 时舟被对方突然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他把帽子往上抬了抬,略显臃肿的羊羔毛衬得整个人更显小了。 全身上下只露出了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看起来可可爱爱,少年感十足。 路游原:“不用换了,就这么穿着吧。”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跳出几条万冬发来的消息。 ——公司的营业执照办下来了,有时间就去看看租的楼要怎么装修,我过来接你。 ——对了,那小孩你打算怎么弄?得想个办法把人送走吧。 路游原看了一眼没让他坐下就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孩。 对方有良好的教养,听话都听得小心翼翼,扔到外面估计会被那群饿狼啃得渣都不剩。 且不说他现在没办法带时舟去警察局,如果对方是个黑户,那么送到警察局也没有什么用。 成年人最多只能在救助站呆几天,如果真的查无此人,那么救助站也不会一直提供帮助,到最后还是找不到家的话,对方还是要一个人在外边流浪。 倒不如留在这里跟自己做个伴。 路游原把这个刚起了头的想法扼杀在脑子里。 人与人之间那点微弱的关联就像湖面散落的浮萍,风袭雨落,最终零零散散。 他那点无处安放的同情心还是收起来为好。 路游原放下手机,看向对方:“坐吧,脚不疼吗。” “早就不疼了。” 虽然这么回答,但时舟还是顺着路游原的话坐在了沙发上。 其实时舟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娇气,相反,他很能忍痛,路游原如果没有注意到他伤痕累累的脚底,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说。 他有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足够与绝望相抗衡的坚韧。 就这么跟对方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也有点尴尬。 时舟鼓了鼓勇气,问对方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路游原看了看表,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对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有用,路游原也没拦着:“帮我一起做饭。” 时舟跟在路游原身后进了厨房。 路游原把几根胡萝卜和西蓝花放在盆子里,给时舟搬了个凳子:“坐在这洗一下菜。” 本来他只是随便找了个活扔给对方,已经做好了重新返工的准备,没想到小孩就算眼睛看不见了,干活依旧非常认真。 挂着水珠的西蓝花不光洗的干干净净,还掰成了容易切的小块。 路游原看着对方献宝似的把菜交给自己检查,脸上似乎还很忐忑,生怕做的不好。 他顺口夸了一句:“洗得不错。”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方就欣喜的抬起头。 路游原觉得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仿佛重新有了光泽,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样的神采。 觉得自己小看了对方的自理能力,路游原递过去一只碗和筷子:“再帮我搅一搅鸡蛋。” 被分配了新任务的时舟又坐了回去,现在的他只要能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忙都可以很开心。 有人帮忙饭做的很快。 路游原虽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自己学着做饭,但手艺一般,只能说能吃,不能说好吃。 他舀了一碗萝卜玉米排骨汤放到时舟面前,想到对方的食量,盛了小半碗米饭,把炒好的菜夹到对方碗里。 看时舟只是小口喝汤,路游原道:“多吃点萝卜和西蓝花。” 这两种菜都对眼睛好。 既然对方是后天失明,说不定还有一定几率能够恢复视觉,路游原没有多余的钱带对方去医院治疗,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小东西上。 他只是提醒一句,原以为对方应该不喜欢,没想到对方真的乖乖吃了很多。 小孩不挑食,还挺好养活。 吃了饭时舟还提出要帮忙洗碗,路游原答应了,他也没走出厨房,就这么倚在门口看着对方。 需要用到的工具都被提前摆好放在手边,时舟挤了些洗洁精在海绵上,慢慢洗去盘子上的油渍,他做事真的很细致,哪怕是家务都一丝不苟的样子。 洗完以后还会擦干再摞到一起。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工作?”身后的路游原突然开口道。 时舟转过头,脸上露出希冀的神色:“可以吗?” “可以。” 看着对方这副表情,路游原莫名觉得自己视线所及之处都亮堂了起来:“等会搭车过去。” 他们一起下楼,万冬开着一台不知道转过几次手的破桑塔纳过来接人,没下车就看到了路游原身边跟着的小尾巴。 万冬朝二人吹了个口哨:“哟,干活都随身带家属啊。” 时舟被调侃的脸红了红。 路游原懒得反驳,直接带人上了后座:“走吧。” “我让我那个无业游民表弟来帮忙了,他现在应该在门口等着我们去给他开门。” 路游原抬了抬眼:“要给工资?” “你别管了,我随便给点就行。” 万冬瞥了一眼时舟身上的新衣服新鞋:“照你这么个花钱法,撑不到下个月还款就得变穷光蛋,到时候可别求着兄弟接济你。” 他这个人话又密又多:“多一张嘴吃饭,花的钱更多,谁能想到我们是要开公司的人,连辆新车都买不起,未来的大老板过得这么穷酸......” 因着万冬这几句话,刚有点神采的小孩转眼又恢复了之前安静怯生生的样子。 “闭嘴。”路游原察觉到身旁时舟低落下去的情绪:“开你的车。” 车开到高新区的一栋大楼面前,门口蹲着一个裤子破了好几个洞、染着黄毛的小青年。 对方见到来人就对着万冬抱怨:“怎么这么慢才来,我都要冻死了。” 万冬关上车门:“就你穿的这开裆裤,不冷才怪。” “都怪你们来的这么晚!”小黄毛犟着脑袋喊。 在看清时舟长相以后终于咽下了剩下的牢骚,来了几分兴致:“这小孩谁啊?男的女的?长得还挺带劲。” 路游原的衣角被轻轻拽住,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时舟还是会下意识紧张。 他挡住探究性极强的目光,拿出口罩替时舟戴上,淡淡道:“到了,进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留下来 就算穿着幼稚的全套卫衣,时舟矜贵的五官和气质也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被口罩挡住的双唇像最柔嫩的玫瑰花瓣,裸露在外的皮肤净透得如同细腻白瓷,一看就从来不曾经历过风吹日晒。 只是头发有点长,遮住了耳朵和半边光洁的额头。 也难怪对方会分辨不清他的性别。 “在屋里带什么口罩啊。”黄毛抄着裤兜走过去,一只手揪住时舟帽子上的熊耳朵扯了扯,“摘下来再让哥好好看看。” 说话间就勾住口罩绳替人摘了下来。 时舟皱起眉,侧了侧身,“啪”地一声打掉对方的手。 这清脆的一下把黄毛都给整懵了:“靠,至于吗?” 路游原看了一眼身后的时舟,对方紧抿着唇,精致的小脸冷若冰霜。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对方露出这种神情。 小孩长得太好,总是让人觉得他就是这么柔软无害,他们都忘了,就算温室里的玫瑰也是带刺的。 “人家是个男的。” 万冬脸上有点挂不住,一脚踹在黄毛屁股上,“叫你来干活还是撩闲的?过来给我搬东西。” 他这个远房表弟上到初中就辍学了,终日无所事事,不是混网吧就是在街上乱转,好不容易挣点外快转身又都扔进游戏账号里了。 二十出头就当了好几年街溜子,瘦得跟麻杆儿一样,要不是请不起搬家公司,万冬也不会找他来充数。 事实上对方也如看上去一样好吃懒做。 在得知时舟是个男生后,黄毛不乐意了,指了指对方:“他怎么不搬?” 路游原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表弟跟你还挺像。” “别搁着指桑骂槐啊。” 万冬气得不行,骂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表弟:“人家眼睛看不见,干不了活,你搬你的就完了。” “原来是个瞎子。长了一张小白脸,看不见有个屁用。” 黄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搬着张桌子支棱着脑袋走了。 万冬脸上挂不住,跟时舟打着哈哈:“他这人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时舟压根不理他。 除了路游原,别人在他这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他不能忍受在别人眼里,自己是路游原的累赘。 他把手里那块衣角攥出了更多褶子,音量虽然轻但很坚定:“我也可以干活。” 路游原还当对方是为了黄毛叫他瞎子而生气,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小孩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就没冷着脸了,低垂的眉眼有点冰雪消融的意思,声音听起来还带点委屈。 路游原心里猝不及防被砸得软了些。 原本他带时舟过来,只是不放心对方一个人在家,没寄希望于对方能帮上忙。 没想到小孩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自己做些什么。 对方可能不太懂怎么讨人喜欢,唯一能表达自己感激的办法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有用。 或许他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丝不用被送走的希望。 路游原帮对方把口罩重新戴好:“你跟在我后面,搬点东西上去。” 因为租不起精装修和地段较好的办公地点,路游原和万冬在比老城区还偏僻的开发区租了某栋老楼的其中一层。 从一楼上去,宽阔的室内空空荡荡。 前期的拆改已经完成,大部分都是路游原和万冬自己干的。 没请装修队,也算是省了一大笔钱。 剩下的就是些室内软装,老式楼盘连电梯都没装,桌椅电脑什么的都在楼下,需要自己抬。 他把楼下的快递箱子捡出来几个比较轻的,摞到时舟的胳膊上,这样对方也能空出一只手拽着自己走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往返了好多趟,倒也把那堆东西搬完了。 万冬一个人在忙活,他叉着腰看了看其中一间屋子:“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办公室了,得装饰的有那味才行。” 他有心显摆,便跟时舟道:“你知道我们开公司是要做什么生意吗?” 时舟摇摇头。 万冬哈哈一笑:“捡你的这人可厉害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自己研究了个手机系统......” “市面上的这些照我们的系统差远了,等我们拉到投资,去工厂多谈几个生产链,做大做强,干进世界五百强不是问题!” 万冬说的这些时舟也不懂,他默默听着对方吹牛,但是有一点他相信。 如果是路游原的话,应该可以把这些空想变成现实。 他也从心底里希望对方能获得想要的生活。 东西全部搬完,剩下的就是摆放了,时舟体力不好,脚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其实已经有些勉强。 他看不见,没办法判断东西的位置,剩下的活也再难插手,万冬让他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休息。 时舟犹豫了一下,在椅子和路游原之间,选了后者。 不管对方在干什么,他都跟在身后,半步都不离开。 更奇怪的是,被这么黏着,路游原也没觉得烦。 万冬看着如同连体婴的两人,忍不住暗自咋舌。 打从认识对方起,他就没见过路游原这副模样。 “别干了,歇歇各回各家。” 等时舟和路游原最后一次拿着不用的废纸箱下楼时,黄毛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上那个角落偷懒去了。 路游原找个椅子让时舟坐下,自己去拿了两瓶水,递给对方的时候瓶盖已经是拧开的。 万冬不爱讲究,直接席地而坐。 窗外的斜阳往西边沉沉的落下,白墙上荡漾着一片金光,三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坐着休息。 突然地,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一群人大咧咧的闯了进来,领头的那个脖子上挂了个大金链子,路游原也认识,是个经常来要债的人。 也不知道这伙人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看气势就很不好惹,甚至还有两个人拎着根拳头粗的铁棍。 时舟看不到来人,但能听到棍子划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响。 大金链子吐出一口烟圈,对路游原道:“我也不跟你磨叽,你交钱我们立马走人。” 路游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我这个月刚还了一笔。” “别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 大金链子语气有些不悦,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上头说要我们来要债,我们就得把钱给送回去,管你这个月还没还。” 万冬站到对方面前,赔着笑:“你们也别着急,他没说不还。” 他疯狂跟路游原使眼色,你别这么实诚啊,先把人糊弄走了再说! 大金链子比了个数字:“上头说了,这次起码得还这个数。” 这下万冬也傻眼了。 他就算想帮忙都帮不上,公司刚成立,原本就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全部家当加起来都不够帮路游原还一半的钱。 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 路游原语气平平,看上去根本不像被追债的:“这个月的我已经给了,多的没有。” 根本没有人回应他这句话,大金链子往后几步倚在墙上,冷笑一声:“注意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手里拿着家伙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跟这群只认钱不认人的人根本无法讲道理,路游原从背上这笔巨债开始,就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 他根本不怕打架,但刚想闪身躲过的时候,动作突然滞了滞。 时舟还在他身后。 路游原迟疑的这一秒功夫,那人手里的棍子就已经砸了下来。 时舟听到了铁棍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他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直接向前一步挡在路游原的前面。 路游原瞳孔骤然一缩,抬手替时舟挡下了这一击。 然而却听到小孩闷哼一声。 原来另一个人不知从哪拿了把椅子,重重的砸在时舟身上。 所幸万冬一脚将那人踢开,他也是气疯了,转身一个爆发狠狠给了拿棍子那人一拳:“草你们大爷,有本事别玩阴的。” 路游原拎着万冬的衣领把人扔到时舟旁边:“你看着他,我来。” 他捡起刚才那人被打落的棍子,眼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阴郁。 对准手里还拿着椅子的人,手里的铁棍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 原本是对准那人的头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半路收手,稳准狠的落在那人小腿上。 这一下绝对是砸骨折了,就连万冬都看得牙酸。 那人直接疼得哀嚎一声,跪倒在地。 四五个人一起上都不是路游原的对手,对方像是感觉不到疼,但打中他的每一击都会被加倍奉还,骨头和血肉被无情的凌虐。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连这群混不吝都怕了。 路游原利落的踹断最后一个人的肋骨,把棍子扔回大金链子脚下,黑如点漆的眸色之中满是冰冷。 “要钱还是要命,选一个吧。” 对方在这个如刀如刃的眼神中,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丝惧意,咬了咬牙对手下的人道:“我们走!” 一行人来的时候全须全尾,走的时候互相搀扶。 找茬不成反被虐,看起来甚是凄惨。 一场架都打完了,黄毛才从外面回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还有点懵逼:“这是怎么了?” 万冬翻了个白眼:“小瘪犊子!该在的时候不在,打完架了你倒是回来了。” “你骂我干嘛,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时舟捂住侧腰,艰难的直起身,一吸气背上和腰间就火辣辣的疼。 他还想着路游原的胳膊帮自己挡了一棍,着急的到处摸索找人。 路游原握住他的手,将人带到自己怀里,沉声道:“先回去吧。” 临时遇上了这个麻烦,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了。 万冬去药店买了个冰袋和跌打损伤药,递给路游原:“你那胳膊比棍子都硬,这样都没骨折也算是个奇迹了。” 也许是那人看到时舟突然闪身出来吓了一跳,最后卸了几分力道,路游原根本没有什么疼痛感。 反倒是时舟跟在他身边一脸担忧。 还好对方看不见自己胳膊上的伤,路游原摸了摸对方的头:“我没事,回家吧。” 二人进门以后,路游原把时舟领进卧室。 “衣服脱了我看看。” 时舟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之后脸色爆红,动作不太利索的掀起一半上衣。 他感觉路游原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明明是不带一点色气的确认伤口,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一点都不冷,时舟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路游原让对方抬起胳膊趴在枕头上,顺着肩胛处的蝴蝶骨向下检查。 白皙的背上已经有了一大块青紫,还有锋利处划出的红色血痕一直绵延到侧腰下方,看起来就像完美的壁画被人狠心撕毁。 路游原在手心倒了些红花油,覆在淤青处慢慢将其一点点揉开。 越往下涂,时舟越是又疼又痒。 那痒意渐渐超过了痛意,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细窄的腰在对方手下忍不住轻轻颤抖,在掩映中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红花油的作用,路游原本来微凉的指尖也被沾染的有些发烫。 就在时舟额上冒出细密汗珠时,这叫人折磨的上药步骤终于停了下来。 路游原拉过被子给时舟盖在身上。 过了片刻,时舟以为对方已经出去了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低低的声音,犹如最美妙的低音提琴,轻而易举叫人陷入沉迷。 “暂时不能送你走了,留在这养伤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拿回家养吧。” 有件事时舟一直没告诉路游原。 他其实早就去过警局了。 凌晨的时候夜深人静,看护和护士也都睡着了,他在安全通道摸索了许久才从那个诡异的医院逃了出来。 值班的女警察打量这个穿着病号服、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的人,再次确认道:“您的身份证号真的没有记错吗?” 时舟脸上毫无血色:“我肯定不会记错,这里不是帝都吗,为什么会找不到我的信息。” 不光是户口系统查无此人,就连他说的门牌号对方都很无奈。 “整个帝都都没有您说的那个小区。”对方很有耐心的解释,“您是从医院过来的吗,我们可以把您送回去。” 时舟心底莫名恐慌,大脑像生了锈的锁,再也转不动了:“不行,我能不回去。” 女警察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收容所了。 “我这有个人......”她看着某个光脚的“病人”,压低声音,“嗯,他情绪还算稳定。” 时舟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情状,在对方眼里应当像极了精神有问题的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是我记错了,打扰你了!” 说完就不顾对方的阻拦,踉跄着跑出警局。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时舟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 “哎!”女警察对电话那边道,“那人跑了,你先等会。” 此时外面一片浓重的黑暗,等对方追出去之后,那个单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冥冥的暮色之中。 时舟不知道的是,天亮之后,警局受理的第一个案件就是寻找从医院走失的时家独子。 然而案情调查到一半却陷入了僵局。 送时舟到老城区的那辆车开的都是些未安装摄像头的小道,司机把他送到地方后直接出了城,现在也联系不上。 线索在市里就断了。 老城区更不用说,稍微宽阔些的大路都没装电子眼,时舟阴差阳错的逃过了重重阻碍,剩下一群人在偌大的帝都大海捞针。 早已遭遇了这种打击,时舟对路游原要送自己去警局的意愿本能地产生抗拒。 他莫名相信,不论在哪里自己最后都会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起来,或者送回那个处处谎言的医院。 路游原是唯一一个没有质疑他的人。 哪怕他有多么狼狈,看起来多么不像正常人,对方也只是将他扶起来,淡淡的问了句没事吧。 在最晦涩难行的日子里,是路游原给予了他无限的希望。 对方就算坚持将自己送走,时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他私心还是渴望能继续留在对方身边。 所以在听到路游原那句话的时候,时舟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路游原起身替对方关上灯:“早点休息。” 结果手被床上的时舟拉住。 黑黢黢的夜里,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路游原就是觉得对方的眼睛亮了亮,照得人心里都舒服起来。 时舟眼眶发热,从床上坐起来,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重复了那两个字:“谢谢。” 路游原沉默片刻,回了对方:“不用谢。” * 没想到只是允许对方暂时留下,就能让小孩这么开心。 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养好,第二天路游原准备去公司的时候,时舟也提出要一起去。 路游原当然拒绝:“过几天吧。” 那伙人不知道会不会再度找上门来,但是追债的人知道他的住址,时舟一个人在家好像也不太安全。 时舟纠结着手指:“我去可以帮一点忙,反正留下也是闲着。” 想到对方在家没有丝毫的娱乐活动,万冬的小破车后排里最后还是坐了两个人。 时舟挨着路游原,满足的翘了翘唇角。 万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孩今天换了件白色的厚外套,跟路游原身上的黑色相得益彰。 他清了清嗓子,用嘴型对路游原说话——许涛那群人去别的地儿转悠了,你什么时候把人给送走? 路游原没说话,视线放在旁边那人身上。 他给对方的承诺本就模棱两可。 原本时舟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失明的眼里依稀挣扎着希望的火花。 可是昨天对方奋不顾身的想替自己挡那一棍,就连心最硬的人都被触动了某个地方。 再等等吧。 路游原想,他还是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对方也似乎忘掉了这件事。 互换名字意味着羁绊的开始,像现在这样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 或许等到那天真的来临,也不会有分别的隐痛,照常风轻云淡的翻过一页。 车再次开到公司门口,这次万冬没叫黄毛来帮忙。 体力活昨天差不多都干完了,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路游原在揭窗户上的塑料薄膜,从外面拿进来一个废弃的花盆,里面有一棵柔嫩的小草刚刚发出新芽。 时舟蹲下去,好奇的碰了碰叶子,问路游原道:“这是什么草?” 路游原看了看倒心型的叶子形状:“应该是酢浆草。” 也叫三叶酸。 通常都是三片叶子居多,路游原小时候经常在花园里看到这种茁壮生长的野草,他妈妈曾经告诉他,这种草既能入药,又能开花。 要是能找到四片叶子的酢浆草,谁就会获得一辈子的幸运。 不过这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瘦瘦小小的三叶,连花都没开。 临近初冬,本来不应该是这种植物生长的季节,没想到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种子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努力让自己扎了根,还长出了几片颤颤巍巍的新叶。 时舟看起来非常喜欢。 万冬凑过来看了一眼:“这破花盆,不知道在外面放了多少年了,我拿去扔掉。” 时舟抱着花盆不让他碰:“不行,草还活着。” “要养就养点长得好看的,这玩意楼下绿化带里有的是,等会我去随便拔两颗给你玩。” 时舟只是摇头。 他喜欢自由生长的植物,并不是贪图鲜艳的外表,不论多渺小,它们都有平实而细碎的美丽。 路游原没让万冬把这个旧花盆扔掉:“拿回家养吧。” 正好家里也缺了点生机勃勃的绿意。 这么一件小事就让时舟开心了很久,他抱着花盆跟在路游原身后走,要不是看不见,此时眼里应该闪着快活的光。 “我还没养过这种草,不知道它会开什么颜色的花。” 路游原觉得这棵草长得又瘦又小,撑死了多长几片叶子,应该也开不出花。 时舟却不这么觉得:“这么冷的天它都坚持发芽了,肯定能开花。” 他垂下眸子,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失落:“不过就算它开了,我可能也看不到。” 路游原脚下一顿,改变了原本要去的方向。 他带时舟来到花鸟市场,找了家店买了个新的花盆,还买了点肥料和沃土,店家送了一把红色的小铲子。 回到家后把破花盆里的草转移到新花盆里,路游原倒了杯水递给时舟,让他帮忙浇在花盆里。 “看不到也没关系,等开花以后我告诉你它是什么颜色。” 时舟笑了起来:“好呀。” 他轻轻触了触弱不禁风的绿叶,这棵小草仿佛回应他似的晃了晃身子,时舟没注意到指尖的细微触感。 现下,他满心都在想一件事。 要是能跟对方一起等到花开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背景,一切情节为剧情需要,现实中大家遇到麻烦一定要寻求jc蜀黍的帮助哟qwq 第45章 肌肤逐渐染上酥麻 这几天晚上都是路游原帮时舟上完药再出去,在时舟知道这个老房子只有一个卧室的时候,开始为自己霸占对方的床不好意思。 时舟忍着背上泛起的阵阵疼痒,再三强调:“还是我睡沙发吧。” 路游原听到对方开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对方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肤色,宛如在牛奶里浸泡过,指尖传来的触感过于细腻柔软,他刚才竟然走神了。 他用纸巾擦去手上残留的药油,视线尽量不触及那片剔透的肌肤,语气平平道:“等你背上的伤好了再说。” 凭借上药的经验来看,对方细嫩的皮肉显然没办法躺在那张硬得硌人的沙发上。 虽然这张床也没多软,但起码还有张床垫。 用这个借口成功的让时舟闭上了嘴,路游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MP3放到时舟的胳膊旁边。 时舟碰到一个冰冰凉凉有金属质感的小东西,拿起来摸了一下。 是个十分小巧的音乐播放器。 路游原替时舟插上一个有线耳机,把每个按键的位置都教给对方:“无聊的时候可以听一听。” 时舟把一个耳机塞进耳朵,按下开关键,悦耳的钢琴声配合管弦乐像是大海的潮鸣,拍打干净松软的沙粒,震荡得潮起潮落。 以前看得见时,时舟从未感觉能听得到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 沉寂许久的双眼仿佛倏地被点亮,在眼睛失去用处后,这个MP3的到来像是路游原为他亲手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里面有他看不见的万物,麻木的五感开始有了起承转合。 时舟看不见,但还是保留了以前的说话方式,他习惯性的抬头想看向路游原:“里面都是你喜欢的歌吗?” 路游原嗯了一声:“大部分都是钢琴曲,你想听什么就说,帮你存进去。” 纯音乐比较助眠。 小孩大抵是受过不少刺激,睡眠质量很不好。 老房子不隔音,即便是关着门路游原半夜都能听到对方翻来覆去的声音,想来也是,夜里脆弱浮现,没了亮堂堂的白日,人也自然卸下了强装的坚强。 时舟弯起眼睛,很开心的说:“谢谢,我很喜欢。” 路游原的心情也被对方传染地明快起来,难得多问了一句:“你以前无聊的时候都做什么,出去玩吗。” 时舟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道:“养花,看小说。” 看小说这个答案是路游原没想到的,他挑了挑眉:“什么小说?” 想到他看的豪门虐恋狗血文,时舟有点羞于开口:“没什么,就是一些网文。” 路游原掏出手机:“名字说一下,没事做的时候可以听书。” 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好意,时舟掰着手指头想,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太多,好像一时半会说不完。 他只挑最喜欢的一本说了:“最近刚追完了一本小说,我觉得很好,叫最佳替身。” 听名字就跟严肃文学挨不上边,路游原搜了搜这个闻所未闻的书名:“找不到你说的这本。” 时舟瞪大眼睛:“怎么会搜不到,这本在网上很火。” 虽然是因为剧情古早狗血被骂出圈。 路游原又问了作者名,搜索栏还是一片空白:“这个作者和这个小说都搜不到。” 时舟百思不得其解,小小声道:“不会是被人骂的删文了吧......” 他很失落:“这本里面有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好可惜,不能再读一遍了。” “对了,”时舟突然又想到,“那个角色在书里创立的公司跟你的差不多,都是电子科技,你们都好厉害!” 听到对方把自己跟小说人物比,路游原失笑,摇了摇头道:“睡吧。” 等他关上房门出去后,时舟躺在床上想,如果大反派要是有样子,应该跟对方一样吧。 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手也很温暖,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听到外面的灯关上,时舟摘下耳机,摸索着悄悄把门开了一道缝。 音乐的助眠效果他不清楚,他只是莫名觉得,如果能听着路游原的呼吸声入睡,应该会睡得很踏实。 这是时舟第一次没在凌晨就被噩梦惊醒,于是奇迹般的睡过了头。 路游原敲了敲门,意料之外的没有应答声,再推门一看,发现对方竟然睡得毫无知觉。 路游原看了眼时舟枕头边垂下的一只耳机,觉得自己送的这个MP3属实有用。 等他走进去整个人站在床边,时舟还是没醒,路游原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不吓到对方的同时顺便叫醒。 对方的睡相极好,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浓密的睫毛如同一把扇子,在眼下覆盖大片阴影。 路游原坐在桌子旁边等,对方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的,他也不放心就这么出门。 时舟久违的做了一个好梦,梦到眼睛已经恢复,这个朦胧的世界都变得明朗起来,一帧帧画面都演绎着恍如隔世的光景。 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慢朝自己走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时舟莫名确定,这就是路游原。 他挣扎着向前,多延续.一秒都像难以奢望的享受,然后天光乍泄,他从梦的梯子上跌了下来。 所有颜色在眼前陡然消失,时舟感到无所适从,在现实中猛地睁开双眼。 他像是没回过神来,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看到的依旧是一片虚无,然后又失魂落魄地放下。 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在梦里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路游原放下手机,先轻敲了两下桌子,这个动作是他在网上学的,可以提醒时舟卧室还有别人,这样不至于听到人声被吓一大跳。 “睡醒了?” 时舟意识逐渐回笼,在听到路游原的声音后安下心来,他揉了揉眼睛问:“现在几点?” 路游原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多。” 其实是九点五十分,差十分钟就十点了。 时舟呆呆的“啊”了一声:“那你去公司都晚了。” 路游原按掉万冬打来的第无数个电话:“没关系,吃了午饭再去。” “那怎么行!”时舟知道公司刚起步路游原有多少事要忙,他手忙脚乱的换衣服,“对不起,我马上就好。” 路游原来不及避开,那片白色壁画上两朵无暇的樱粉就直接映入眼帘。 对方这番动作显然没过大脑,匆匆忙忙中带着纯洁的磊落,反倒让路游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 万幸时舟嫌麻烦没换裤子,直接带着睡裤一并套上。 他额上还有一缕慌乱的头发,着急地去够路游原的衣角:“走吧。”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肯在外人面前换衣服的,或许是这些天的换药历程让时舟脸皮都变厚了,现下在路游原面前也放肆了不少。 时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他疑惑地拽了拽站定不动的路游原:“不走吗?” 路游原眼神略有缓和,终于可以落到时舟身上。 “万冬早就到公司了,我们打车过去。” 这里离公司还挺远的,时舟觉得不妥:“那我们坐公交车过去,打车太贵。” 路游原难得勾了勾唇,伸手帮对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不用这么替我省钱。” 时舟感觉自己脸热了热,但还是依旧坚持:“坐公交吧,反正也不早了,不是不着急吗?” 他按照惯例走在路游原身后,一个手拉衣角,另一个手拿出口罩自己戴上。 自从上次路游原让他戴口罩后,时舟每次出门都会戴,他不知道路游原让他戴口罩是为了阻挡别有用心之人的邪念,他只是单纯想听路游原的话。 工作日,就算已经过了早高峰,公交车上依旧人满为患。 刚上公交时舟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他和路游原被往上涌的大爷大妈们挤到座位旁的空隙里,手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时舟被挤得呼吸不畅,只能全身倚靠在路游原边上。 挤着挤着就变成了他被路游原护在怀里的姿势。 时舟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草木香气。 他看不见此时的情形,只觉得自己跟路游原挨得很近,殊不知对方只要微微低头,两张脸就能轻易地贴在一起。 对方握住最高的把手,用自己将时舟和外界隔开,时舟摘下口罩,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 正在对方仰着头畅快呼吸的时候,路游原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有温热的气息,断断续续的拍打在同一个位置,那一处肌肤逐渐染上酥麻的痒意。 他垂下双眼,对方昳丽的小脸近在咫尺,在阳光下透出白瓷般精美的质地,诱人而不自知。 路游原第一次感觉去公司的这段距离长得难以忍受。 时舟刚呼吸顺畅了一会会儿,手里的口罩就被人拿过来强制戴了回去。 他在对方怀里小幅度的挣扎,抗议道:“我不想戴了,戴口罩好难喘气。” 只听某人在他头顶轻轻叹了口气,把挂在耳后的细绳重新拿了下来,时舟刚舒服一秒,路游原的手又把他的脸给捂上。 “......” 他真的快要憋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手被小心翼翼的握住。 好不容易撑到下了公交,时舟终于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路游原依旧走在他的前面,只是怀里乍一变得空荡荡,还有些不太适应。 万冬面试了好几批员工,现下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个人很不顺眼:“我都工作一上午了你俩才来,赶着来公司吃午饭?” 路游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问时舟:“想吃什么?” 时舟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都行。” “那还是叫外卖在公司吃吧,不出去了。” 眼看两个人忽略自己直接敲定了午饭,万冬指了指自己:“我呢?” 他对路游原无语道:“大哥,这里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你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 路游原绕过对方带着时舟往里走:“为什么要问你。” 万冬难以置信:“我可是在这帮你干了一上午的活,你呢,你一上午在家睡大觉,连个电话都不接!” 时舟有点不好意思的站出来:“是我睡过头了......” “我不管,点外卖也带我一个。”万冬耍无赖,“我要吃肥牛饭。” 路游原头也不回:“要吃自己点。” “......” 想占路游原点儿便宜,比登天还难。 “面试的情况怎么样?”吃完午饭,路游原拿了一沓办公桌上的文件翻了翻,“面了几个?” 万冬数了数:“今天上午面了五六个,相中了一个,你工资定得太低,有能耐的都不愿意干。” “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技术的工作。” 路游原也没抱希望求职者们会蜂拥而至,这么冷清才是正常,毕竟现在公司也才刚起步。 时舟在路游原的办公室里有了自己专属的位置,就在对方旁边。 他安安静静的听两人说话,也不插嘴,路游原顺手把那堆翻乱了的文件递过去,时舟就高兴起来,接过来替对方在桌子上摞整齐。 万冬目光落在时舟身上,感慨道:“你要是眼睛好使,来给你哥我当个小秘书该多好,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开工资。” 路游原瞥了一眼万冬:“谁跟你自家人。” 时舟也赶紧摇头:“我不要当你的秘书。” 万冬不服气:“为什么?我保证给你一级待遇。” 时舟还是摇头,小小声道:“你好烦。” “......” 这小孩怕是被路游原这个闷葫芦养歪了,觉得除了对方之外的所有人都烦。 想到自己在时舟那的区别对待,万冬故意捂住胸口作心痛状,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讪讪的放下了手。 他愤愤不平地敲了敲时舟面前的桌子:“讲话太伤人了,小可爱不可以这样。你要是跟着我,我先得教教你怎么说话才更讨人喜欢......” 时舟捂上耳朵:“我不可爱。” 不等对方开口,路游原把文件夹扔到万冬怀里:“回你自己办公室去。” “饭不给吃,话都不让说,我就是被你剥削的长工。”对方的控诉才刚起个头就被路游原拎出了办公室,门砰的在眼前关上。 路游原对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没了万冬,这片空间骤然沉寂下来,时舟想到刚才的话,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对方道:“假如以后我眼睛能看到了,我可以留在这帮你一起工作吗?” 路游原看到对方有些忐忑的神情:“你现在就在帮我一起工作。” 时舟垮起小脸:“可是我也没做什么。” 无论何时都井井有条的办公桌,按照高矮摆放整齐的文件和书,每天下班都会检查一遍的盆栽...... 路游原:“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是时舟还觉得远远不够。 如果他此刻是个健全人,一定可以帮到路游原更多,他始终对看不见这件事耿耿于怀。 路游原察觉到对方不自觉低落的心情,有意多支使时舟做了点无关紧要的小工作。 忙起来以后,乱糟糟的情绪自然而然就抛在了脑后。 到了下午,路游原:“辛苦了,今天晚上带你去吃烧烤。” 当司机的万冬终于顺理成章的蹭到了饭。 车停在路游原带时舟来过的那家早餐店,天黑之后,店外的路灯也不怎么管用,夫妻俩在烧烤的铁架子上挂了几个大灯泡,倒是把整条街都衬得亮堂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烟熏火燎的气息,街角转弯的那家小店还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破旧的巨型广告牌下自成人间。 万冬熟稔的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找了个离烧烤架近的位置:“挨着这暖和,上菜还快。” 这里的菜单都是客人自己手写。 万冬对路游原道:“说好了你请,我可不跟你客气。” 这人点菜的架势活像八辈子没吃过肉,路游原拿过来加了几个素菜:“就这些。” 万冬去冰柜里拿了几瓶啤酒,还给时舟捎带了瓶可乐。 市面上很少见到玻璃瓶装的可乐了,瓶盖被起子“啵”的一声弹飞出去,瓶子里褐色的碳酸饮料争先恐后的往外冒着泡泡。 路游原替时舟插了根吸管,时舟抿了一小口,被冰的皱起小脸。 万冬逮住机会就逗他:“是男人就得冬天喝冰的,来,再来一口!一般喝第二口就热乎了。” 时舟将信将疑的又喝了一口,冷得打一个激灵。 见小孩真信自己的鬼话,万冬拍桌大笑,然后就被路游原拿冰啤酒瓶塞进了衣领里,冻得他嗷嗷直叫。 时舟听着动静扬起嘴角,他很少在这种环境下吃饭,甚至可以说,也很少跟别人在一起吃。 烤炉里的煤炭烧得通红,烤肉滋滋的发出声响,老板熟练的刷油撒孜然辣椒面,滴滴热油从饱满的肉串上渗出来,散发着好吃的味道。 一连端上来两大盘。 时舟分不清是羊肉串还是牛肉串,随便摸到一串,刚从烤炉上拿过来的烤肉还是滚烫的,椒麻味十足,入口就是爆满的香气。 外面焦酥,内里柔嫩,用得都是实实在在的好肉。 连万冬都没空说话了,一手一串大快朵颐。 老板娘上菜的时候认出了来人,特意回去烤了两片面包拿过来放在时舟面前,笑眯眯的招呼:“多吃点。” 万冬:“什么时候出的烤面包?我在菜单上都没看到。” 老板娘:“面包都是给孩子买来吃的,没打算卖。” 时舟咬了一口面包片,表层还撒了层白砂糖,被烤得微微发黄,一咬开舌尖上的味蕾都香甜。 他满足的弯了弯眼睛:“好好吃。” 比肉还好吃。 小孩肉吃的少,反倒更喜欢烤西葫芦和烤茄子这类素菜,路游原从万冬手里拿走一串鸡翅,连同烤盘里的最后一串一起递给时舟。 时舟茫然的拿着两串烤鸡翅。 路游原淡淡道:“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万冬见状啧了一声:“老子从认识你那天就没见你这么会疼人过。” 路游原平静道:“我不认识你。” 万冬呵呵一笑,凑过去跟时舟说:“你可别被这货给糊弄住了,他心最黑了,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人说话听起来就跟喝醉了一样,时舟默默离对方远了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万冬觉得很离谱,他这么和蔼外向的人竟然还比不上路游原的亲和力。 他再接再厉道:“不算许涛那伙人,这条街上以前还有不少混混,你知道现在为什么少了这么多吗?” 路游原懒得听他回忆往事,起身去结账了。 没有人问为什么,万冬还是坚强的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就是被你旁边这人吓的。” 回想起刚见到路游原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虽然伶仃着一个人,但看起来就跟他们这些胡同里滚大的穷孩子截然不同。 免不了有些不识相的地头蛇想去掰掰对方的性子。 正巧有一回就被万冬给撞见了。 他站在路边,想着看个热闹,等路游原受不了给自己递个求助的眼神,再像英雄一样闪亮登场。 没想到对方打个架都是奔着拼命去的。 万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路游原面无表情举起一块大石头对准人的脑袋砸下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地上的血迹逐渐流成一片小型湖泊,周围的人都吓傻了。 路游原看着那人脑袋上硕大的窟窿,眼底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只有藐视众生的漠然...... 他不要命,也更不在乎别人的命。 所幸那人最后关头偏了偏头,不然真就当场归西了。 万冬想起那一幕还觉得窒息:“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啊,谁见了他都跟阎王来收人似的,半年就把人都吓跑了。” 时舟抿了抿唇:“那也要怪他们先欺负人。” 万冬无奈:“你能不能听重点,重点就是这人没有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时舟难得生气了:“你才没有心,你缺心眼。” 万冬:“......” 路游原此时也结完账回来了,他也不在意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坏话,对时舟道:“走吧。” 倒是万冬说得太多有点心虚,从另一条巷子抄近道溜了。 剩下路游原和时舟慢慢顺着这条街走。 时舟还在想刚才万冬的话,想来想去都没觉得路游原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很难受。 路游原只当对方听了某人的话,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自己。 虽然他应该并不在乎,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认知让他觉得不是很高兴。 正好路过一家礼品店,门外新放了台抓娃娃机,一有人经过就叮叮咚咚的放音乐。 路游原看了一眼身边皱着眉头不知所想的时舟,问:“抓娃娃吗?” 时舟没有娱乐的心情。 路游原:“第一次免费,试一试。” 时舟只好点了点头,在旁边等。 没想到就一次免费的机会,还真让对方抓到了一个。 路游原看了看手里粉红色的劣质毛绒玩偶,塞进时舟怀里:“给你。” 时舟迷惑的摸了摸玩偶的头:“这是什么?” 不像熊也不像狗。 “可能是只长得很丑的猫。”路游原看了一眼玩偶的两撇胡子,“放在卧室让它陪你睡觉。” 时舟莫名翘起唇角,抱紧了手里的小丑猫。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觉得路游原一点也不可怕,他只是个偶尔笨拙、不知道怎么表达温柔的大好人。 世界像一团毛线,他们被包裹其中,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缘分才能遇到。 路游原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放下,下一刻,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握住。 他心下微动,转头看向对方。 只见时舟朝他弯起眉眼,黑发柔软的让人想要不由自主地揉揉:“我们回家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你不就是小孩吗?” 路游原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听到别人对他说这句话了。 这么多年,他独自走过一条又一条黑暗的道路,在并不能称之为家的破房子里艰难生存。 就像鱼缸里的金鱼,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囚笼,死觉得懦弱,活着也没意思,什么都显得苍白。 不知道要吞下多少硬邦邦的痛苦,才能度过这注定寂寥的人生。 他怎么也想不到。 有个人的出现就像俄罗斯方块里那个填补缺口的契合形状体,来了,就把长久以来的孤独都一下子消除掉。 按部就班的麻木生活,终于开始有了起承转合。 街道上逐渐漫上一层薄雾,时舟感觉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下,然后随着温度融化成了水滴。 身边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握上去的手也没有被躲开,时舟仰起脸,越来越多的雪花落在脸上、头上、肩上。 他伸出手去接,喃喃道:“是不是下雪了?” 路游原像对方一样抬眸看天,一片片银白悄无声息的从夜色中飘来:“下雪了,快过年了。” 这场初雪意料之外的很大。 一直下到了半夜,老城区和市中心全都被盖上一层白茫茫的厚棉被。 到了第二天气温都降到零下十几度,大风刮着碎雪飞舞,天空乌沉沉的,帝都最中心的位置更是阴云密布。 时家的人在某个专门开设的专案小组听一群人分析案情。 时母不住抹眼泪:“我们舟舟身体不好,失踪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时父眉头紧锁,难得呵斥道:“别胡说。” 相关人士也很为难,他们已经启动了全国的侦查网,但是眼下正值年关,人车流量比平常的日子复杂不少。 线索还乱七八糟,没有一点头绪,就算时家有充足庞大的人力财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找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寻人启事上的奖励金再多加两个零。” 房门被推开,顾燃、叶星寒、裴自衍三人进来,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不好。 叶星寒对时父道:“我已经拜托圈子里的私家侦探去查了,过几天会有消息。” 裴自衍:“只要舟舟去任何一家医院都会有人来通知我,放心吧,一定能在过年之前把人找回来。” 有句俗话叫:高擎灯台灯下黑,手上高举灯火,灯台下却一片漆黑。 在他们把范围扩大到帝都之外时,殊不知,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年关将至,老城区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年货。 时舟完全忘记了过年这回事。 他过得稀里糊涂,连日子都不记得,路游原也像是不在意节日的人,毕竟这种一家人团圆的喜庆日子,怎么想也跟他挨不上号。 不过今年不一样,他身边终于有了可以一起吃年夜饭的人。 周日,路游原带时舟来老城区最大的购物商场买年货。 这里节假日的时候人就特别多,现下更是熙熙攘攘。 时舟看不见到底有多拥挤,但是走路经常会不经意跟别人发生碰撞,耳边也全都是嘈杂的音乐声和小孩的尖叫。 他在这种场合总是显得有些焦虑,紧紧的跟在路游原身后。 他们直接到了地下一层的超市,路游原推了个购物车,看到一旁推车的一家三口,问时舟:“你想不想坐车?” 时舟不明白在商场怎么坐车。 等他摸到对方手里那辆汽车玩具形状的购物车时,吓得连忙摆手:“这是给小孩子坐的,我不坐。” 路游原轻笑:“你不就是小孩吗?” 时舟觉得对方对自己的年龄有重大误解,小脸严肃:“才不是!我早就成年了。” 路游原本来就只是逗逗对方,没想到小孩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连自己的衣角都不拽了,直接扶着购物车径自往前走。 两人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路游原身后冷不丁没了人,十分不习惯。 恰好这时迎面走过来了一大群人,时舟差点被撞到,路游原眼疾手快把人拉了过来。 时舟猝不及防撞进对方怀里,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按在购物车把手上。 路游原换到对方外侧:“过来一起推。” 时舟就老实的靠在他身边,没再挣扎。 这个超市很大,走了许久还没走出零食区,时舟随手摸了摸购物车,发现已经被堆得冒尖了。 时舟大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路游原拿了两罐核桃放进车里,瞥了一眼:“多吗?” “这是什么?”时舟摸到一个巨大的包装袋茫然地问对方道。 “零食大礼包。” “这些呢?” “饼干、坚果、薯片。” “有大礼包你还买这些!” 时舟觉得自己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对方花钱过于随意,很多东西明明用不到也可以不吃,偏偏路游原想也不想就往车里放。 路游原:“不一样。” 时舟费劲的拎起一个沉甸甸的桶,里面还有很多东西碰撞的声音:“这又是什么?” “糖。” 时舟觉得离谱:“买这么多糖干嘛。” 路游原看着对方疑惑的表情,顿了顿才说:“听说过年要把糖摆在盘子里,我不知道要买多少。” 他对过年仅有的回忆也已经是十几年前了,依稀记得家里桌子上会摆很多糖。 虽然路游原根本就不爱吃,但莫名印象深刻。 可能是某种执念作祟,以前的年都平平淡淡的过,今年像是要把以前欠缺的全部补齐。 时舟默默把想要捡出来的一堆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他跟对方一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孤身一人,也许是他太过敏感,竟然从那句语气淡淡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微不可查的期待。 结账出来一共两大兜,时舟想要为对方分担的建议被无情拒绝。 他悄咪咪拎了一下,硕大的购物袋纹丝不动。 路游原一手两袋,另一只手还腾出来推购物车,毫不费力提起来就走。 察觉到右手边有一股微弱的力量,路游原瞥了一眼,发现小孩正努力揪着袋子的一侧帮他减轻重量,小脸都憋得通红。 他眼底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把购物车推开后,用空出来的手牵住对方。 “回去吧。” 回到家,路游原找了个小钳子给时舟夹核桃,他买的都是手剥山核桃,比普通的核桃小不少。 这种山核桃壳硬,没开过口,力道控制不好就会连壳带果仁一起捏碎,格外难剥。 但是比大核桃要好吃多了,酥酥脆脆,一咬满嘴都是坚果的香气。 路游原用钳子砸一道细缝,然后用手轻轻一捏,果实就露出来了。 他挑了几个相对完整的核桃仁放到时舟手里,然后又拿了袋巴旦木继续剥壳。 时舟知道剥坚果壳很麻烦,舍不得自己吃,反倒只是尝了一口,其他的又塞给了路游原。 买来的零食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路游原剥了一堆坚果仁放在罐子里让时舟慢慢吃,又拆了一盒老式糕点。 时舟被左一口右一口投喂的撑死了:“不是说年货的吗,现在都吃了过年吃什么。” “离过年还早,吃完了再买。” 等到时舟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以后,路游原终于放下投喂的手:“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他不知道从哪找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部手机。 “你出门不方便,带着手机好联系。” 时舟感受着冰凉滑腻的手机屏幕,有些为难:“可是我看不见,没办法用手机。” “看不见也可以用。” 路游原放到对方手里:“里面有张电话卡,我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 这个手机是公司跟生产商合作生产的第一批货,装的也是他研发的系统,路游原改了改,把本来不适合盲人操作的系统设置得更简单了些。 他教时舟:“因为只存了我一个人的手机号,解锁以后往上滑就是打给我,往下滑是视频......” 时舟抿了抿唇,小声问:“想拍照的话怎么操作。” “双击屏幕就可以拍。” 听上去很简单,时舟有很多想拍的东西,他想拍这栋破旧的小灰楼,想拍路游原常睡的沙发,想拍热气腾腾的早点摊,还有...... 路游原带对方来到窗台前:“你试一试拍这盆草。” 时舟摸了摸花盆的位置,用双手丈量了一下长得正茁壮的小草,随即开心地对路游原道:“好像长大了很多!” 路游原虽然看不出跟之前有什么区别,但还是点了头:“是的。” 时舟摸了摸干燥的泥土:“今天好像没有浇水。” 趁路游原拿喷壶给草浇水的时候,时舟紧张的往旁边挪了挪。 下午的天气放晴了些,路上的积雪都开始融化,他能感觉到窗外折进来的阳光照耀在对方和自己的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样的背景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很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时舟心头狂跳,握着手机的掌心有些微微汗湿,像是要做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事。 他双击屏幕唤醒相机,飞快地对准路游原的方向,凭感觉拍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侧脸。 对方像是没有察觉,时舟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常常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真实的,连带着内心也惴惴不安。 时舟不愿意挥霍,不愿意虚度,相机代替他的眼睛,留住跟对方的美好瞬间,还幻想着未来某一天能够亲眼看见对方的脸。 他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却偷偷想着跟路游原一直在一起。 第48章 小两口还差不多 “今天要去跑业务,没办法带你一起。” 有个还算重要的生意约在了今天,路游原穿的很正式,大衣里面是套昨天刚去干洗店拿回来的西装。 因为时舟看不见,对方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用避人。 时舟每天都听着衣料摩擦的声音,问路游原穿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然后自己在脑子里想象对方穿上的样子。 次次都问,乐此不疲,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时舟没怎么穿过西装,他摸了摸对方身上光滑的面料,抬头问路游原:“还要系领带吗?” 路游原把同色系的领带放到他手里,微微欠身:“要帮忙吗?” 时舟凭着手感替对方打了个温莎结,然后打理整齐,认真道:“祝你成功。” 路游原摸了摸时舟的头:“借你吉言。” 万冬老早就过来叫路游原,外面还有积雪,那辆破二手车不方便开,两人只能打车过去。 他看见时舟就忍不住想逗逗对方:“你一个人在家行吗?要不要假装我的助理跟着一起去?” 虽然很不想跟路游原分开,但时舟还是摇了摇头。 这种谈生意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带着他一起。 路游原不放心时舟自己在家,万冬觉得对方墨迹:“我五岁的时候我妈就把我自己扔家里了。” 他干脆提议道:“不然把人放我家超市陪我妈看店吧。” 可以是可以,但万冬家超市那条街很容易碰到许涛那伙不务正业的混蛋们。 路游原想了想,对时舟道:“送你去早点摊老板娘那里呆一天,下午我就去接你。” 时舟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好。” 今天外面格外的冷,路游原帮对方拿了件厚实的羽绒服套上。 时舟乖乖的任由对方替自己拉上拉链,还被人拿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两个眼睛和小巧的鼻尖还露在外面。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开车,他照例拽着路游原的衣角跟两人慢慢走,北方的凛风刮在人脸上又干又冷,屋檐下都是冻得明晃晃的冰溜子。 路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有些地方已经被压得结实,就算是正常人一不小心也会滑倒。 万冬穿的皮鞋格外不防滑,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要是在这摔了,这身行头可就毁了。” 他想学时舟抓着路游原的衣服走,被对方无情拒绝:“滚。” 万冬磨了磨牙:“那我扶着小可爱走。” “不行。”路游原挡住时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滑倒的时候也会把他拽倒。” “......” 时舟也觉得脚下滑滑的很不好走,他还是比路游原心软,对万冬道:“你拽着我吧,要是滑倒还要回去换衣服。” 三个人一个拽一个,像排火车似的。 不过路上多的是互相扶持着走的人,冰天雪地,人和人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早点摊老板娘听路游原说明来意,当即爽快的答应下来:“早上忙完这顿饭就没什么客人了,让他在这呆着就行。” 路游原留了钱和一些年货,老板娘推辞不下,又怕不收对方不放心,只得收了。 “这孩子长得好又听话,看着就让人喜欢。”她摆了摆手,“你放心走吧,我帮你好好照看。” 路游原给时舟拿了个凳子坐下,手里的袋子放在他身边,里面装着对方的水杯和可能需要的物件。 “那我先走了。” 时舟低垂着眼说不出话,胡乱应了一声。 他第一次不能跟在路游原身边,心里有浓浓的不舍,现下只能硬生生把自己固定在凳子上,怕下一秒就跟随对方而去。 自己这样属实有点像第一天上学有分离焦虑的小屁孩。 于是时舟努力扬起眉眼,朝路游原挥了挥手。 老板娘目送两人坐车走远,回去跟时舟感叹:“你哥是真疼你。” 时舟没反驳对方的称呼,使劲点了点头。 天气变冷了,人们都不怎么在外面的小桌子上吃饭,夫妻俩又把桌子搬回了店里。 老城区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接燃气,也没有物业安排统一供暖,不大的小店里还放了个能烧火的取暖炉。 早高峰的点儿过去,吃早饭的人逐渐稀稀拉拉,老板娘终于闲了下来,从炉子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塞给时舟。 这种炉子烧煤烧柴都行,下面烤红薯栗子,上面还可以放个水壶,既能取暖又能烧水,不用开空调也不觉得冷。 老板不善言辞,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进进出出,老板娘怕时舟无聊,打开电视挑了个偶像剧放。 夫妻俩串好晚上要用的羊肉串,又支了个案板准备包馄饨。 时舟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于是问老板娘:“我可以一起包吗?” 没想到对方立马答应:“可以呀。” 老板娘带时舟去洗手,回来手把手教他怎么放馅儿怎么收口捏皮,时舟学得非常认真。 对方惊喜的发现小孩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手很巧,没几下就学得像模像样。 夸赞道:“不像是第一次学,包的真好,跟金元宝似的。” 时舟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老板娘把他包的馄饨单独放在一边,笑着说:“多包几个,包好了拿回家给你哥吃。” 时舟眼前亮起来,一丝不苟的样子不像是在包馄饨,倒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有了想做的事,原本等待路游原的漫长时间也这么过去了。 等下午对方回来后,时舟正跟老板娘放学回来的小女儿玩剪刀石头布,手边还放着小姑娘送给他的几颗糖。 时舟听到脚步就惊喜的抬头:“你回来啦!” 人一旦有了依赖,就变成了幼儿园等人来接的小朋友。 万冬精神抖擞的率先冲进来:“干了一大票!这几天再去商量一下后续事项就能签合同了。” 路游原不像万冬这么喜形于色:“嗯,可能还要再去几次。” 时舟弯起眼睛:“好厉害。” 路游原看着对方脱下来放在旁边的羽绒服,拿起来重新披在时舟身上,又帮人拢好衣襟,淡淡道:“容易感冒。” 时舟拿好东西跟老板和老板娘道了谢,亦步亦趋的跟在路游原身后。 老板娘看着时舟瞬间变得神采飞扬的小脸,笑意盈盈道:“这哥儿俩感情真好。” 万冬跟着两人出去,正好看见路游原把时舟冻红的手握住。 他啧啧称奇,边摇头晃脑边自言自语:“什么哥儿俩,小两口还差不多。” 第49章 还好捡回来了。 进门后路游原问时舟:“吃饭了吗?” “吃了,吃的是老板娘做的菜。”时舟事无巨细的分享,“肉圆白菜,酸辣土豆丝,还有三杯鸡。” “好吃吗?” “好吃。”时舟想了想,“你做的更好吃。” 路游原觉得自己的厨艺再修炼几年才能达到及格水平,也不知道对方偏了多少心才说出这句话。 “老板娘还教我包了馄饨!”时舟迫不及待想要给路游原尝尝,“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 “嗯。” 其实路游原已经吃了晚饭,但看到对方期待的表情还是由着时舟去快乐的下馄饨了。 他跟进厨房,接过时舟手里的袋子,把倒好水的锅放在灶上:“我来煮,你指挥。” 时舟也没拒绝对方替自己代劳,包的馄饨圆滚滚的,馅儿也放得足,没有鸡汤打底。 他学着老板娘的话加香菇笋干白萝卜煮了一小锅素高汤,快煮好的时候放紫菜。 出锅以后撒上几滴香油和一小把虾米,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 “好吃吗?”时舟有点忐忑的问。 路游原嗯了一声:“很好吃。”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小孩带上心底里荡漾出来的亮晶晶的光彩,仿佛能让最冷硬的冰雪瞬间消融。 时舟闻言翘起唇角:“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包!” 话一出口,时舟就有点后悔。 他觉得自己最近开始有点得意忘形。 明明对方只是暂时收留自己,但他却悄悄抱着一直留下来的念头。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忙的忘了当初说过的话,在自己背上的伤完全痊愈后也没有提过送他走这件事。 有时相依为命比孤身一人还脆弱,他将很难,并必然面对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到来的别离,就连随口的一句以后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 还在纠结怎么让对方不要有负担,没想到路游原想都没想就接过他的话:“好。” “你也可以教给我,以后我给你包。” 心不合时宜的漏跳了一拍,时舟从来没觉得“以后”这两个字这么好听。 世间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各自的时间,他和路游原,也有可以展望的以后。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时舟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路游原停下吃饭的动作:“感冒了?” 时舟揉了揉鼻尖:“好像没有吧。” 本来还觉得自己没什么症状,谁知道等路游原吃完饭的功夫,时舟就觉得鼻子开始不透气,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 他在店里暖和了一下午,乍出门吹了北风可能忽冷忽热受了凉。 路游原找了许久才在电视柜下面找到了感冒冲剂还有一板胶囊,他冲了满满一杯端给时舟。 闻到对方手上难闻的药味,时舟下意识往后躲,结果后脑勺被一只手挡住,退无可退。 憋着一口气喝完,嘴里全是又甜又苦的涩意,时舟被刺激得泛出泪花。 路游原眼疾手快往他嘴里放了颗糖。 还是他喜欢的蓝柑青柠,含住的糖在口腔里炸开芬芳,像爬上一个柠檬做的小岛,冲散了药的余味。 路游原拿着水杯出去,不知是药效上头还是发烧了,时舟开始昏昏欲睡。 被子里热得很,但他还是浑身发冷,头脑不肯就这样宕机,依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路游原进来看对方睡没睡,结果看见床上的小孩强撑着眼皮就是不肯阖上。 他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红得不正常的脸,皱起眉来:“发烧了。” 时舟想要开口,但嗓子也涩,嘟囔了一句什么自己也没听清楚。 路游原量了量对方的体温,又喂了退烧药,觉得对方一时半会应该退不了烧:“起来去医院吧。” 时舟拽着被子捂住脸,声音也恹恹的:“我不想去。” 经历了一些事,时舟已然变得对医院格外抵触,见路游原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来够对方的衣角,急道:“不用去医院,我睡一觉就好了。” 路游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医院这么抗拒,也没再强求,拿了块毛巾浸了凉水放在时舟额头上。 或许是人一生病就会变得格外脆弱,时舟费力的睁开眼看坐在书桌旁的路游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央求道:“你能不能坐在这里陪我。” 他微阖的眼睛湿漉漉的,任谁看了都想要揉碎在这目色中,说话都带着鼻音,很可怜的样子。 路游原在他手边坐下。 时舟头脑越来越沉,他不肯松开对方的衣角,小声说了句:“我很喜欢这里。” 这话没头没尾,毫无章法。 感觉对方是烧迷糊了,路游原取下带有对方体温的毛巾重新打湿:“为什么?” 时舟握住路游原替自己擦脸的手,把脸埋进对方沾了水变得沁凉的掌心,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困意再次袭来,他本就虚弱的声音愈发微不可查:“因为有你......” 路游原的手被对方灼热的呼吸侵染,逐渐潮湿又滚烫,他俯下身子凑近了些,才堪堪听到对方的喃言。 “因为这里有你......我才喜欢.....不要把我送走。” 时舟眷恋的蹭了蹭路游原的手,终于任由睡意将大脑吞噬。 路游原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对方传染了感冒。 手上那点温度像流动的萤火,酥酥然连眼前都点染起光亮,欲炙烤着他慢慢传至四肢百骸,冷硬的心都似乎被触动着跳了跳。 含糊不清的话语像是羽毛撩拨在心底,想要探究却又转瞬即逝。 路游原本应抽回手把对方放回枕头上,但他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未动。 手上湿润细腻的触感很美好,怕打扰对方黑甜的睡眠,还有点不舍得走。 时舟睡醒后,脸上还有残余的温度。 睡了个好觉,烧已经退下去了,除了鼻子还有些不透气,其余的症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时舟不知道路游原在床边守了大半夜,额上的毛巾换到凌晨才被人拿了下来,这也不妨碍他觉得浑身舒适。 他推门出去,路游原正在浇花。 “还难受吗?” 时舟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对这个家的每一寸地方都已经烂熟于心,时舟自己走到路游原身边,照例用手丈量了一下这盆小草的大小。 指尖沿着叶片的纹路逐渐向下,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时舟愣了愣,突然抬眼惊喜道:“好像长了四片叶子!” 路游原的视线顺着对方望去,那片嫩绿被时舟小心翼翼的托在指尖,一片、两片、三片......第四片怯生生的藏在其他叶子后面。 像新生的婴儿手掌,带着柔软又顽强的生命力。 “想不到真的会有四叶草。”时舟喃喃道,他朝路游原弯起眉眼,“它是我们一起养的,是不是我们都可以变得幸运了?” 路游原没想到当时随口说的话被对方一直记着,他顿了顿,点了点头:“把我的那份也给你。” 时舟连忙摇头:“我不要,我已经够幸运了。” 就算这辈子的运气可能都花在了被对方捡到这件事上,时舟也觉得非常知足。 他不敢再动那片娇嫩的叶子,生怕把它碰疼:“还好我们把它捡回来了,不然这么冷的天,它肯定很难受。” 路游原没说话,他看着时舟漂亮的侧脸,心想,是啊。 还好捡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我要人不要钱 干冷的空气将枯树枝嘎嘣一声刮下来,仿佛被冻成冰块,落在地上碎成好几段,街上虽然有很多行人,但仍然盖不住冬天的萧条。 裂开一道缝的电线杆子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开锁的、换煤气的、收破烂的...... 有张崭新的寻人启事被衬得格外显眼。 这一片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经常有人走丢。 许涛瞥了一眼也懒得仔细看,叼着烟径直走进了有些破旧的局子。 他老舅于建安正忙里偷闲数着单位刚发的年货,见到来人要了支烟自己给自己点上:“又惹什么麻烦了?” “瞧您说的,没惹麻烦就不能来看看自个儿舅舅了?” 成沓的寻人启事放在办公桌上,许涛拿起一张随便看了看:“外边那些都是你们刚贴的?” “之前就让贴了,这不是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打印吗,人手也不够,过年就是事儿多......” 许涛视线跳过照片,直接看单页上的奖励金数字,他数了数后面一长串的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人送回去能给这个数?!草,真有这钱八辈子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于建安挥了挥手:“这人都丢挺长时间了,上边儿那么多人手都找不着,说是人要么没了要么可能不在帝都了,我们这小破地方更甭想解决这个大案,贴几张寻人启事应付过年就行。” 想到一些事,又压低声音跟许涛说:“这人家里可有钱了,我估计这人就是被仇家弄走或者绑票了。” 许涛放下手里的单页,狠狠吸了口烟:“绑架了怎么还不联系那家要钱?” “你想啊,那人丢的时间越长家里人越着急,越着急要到的就越多。” 许涛眯了眯眼:“那咱想想办法把人找回来呗。” “做白日梦呢?”于建安嗤笑道,“大人物们都没办法,还能叫我们给找着?还是把烂摊子丢给别人吧......” 鬼使神差的,许涛觉得自己看漏了什么,不太甘心,又把那张寻人启事拿了起来。 这次他仔仔细细的看,在看到那张高清人像的脸后,眼睛都变直了。 长得这么好的人这辈子都见不着几个,尤其是上边这个前段时间还正好被他遇到过,还让他平白挨了顿打。 “草。”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眼中酝酿着狂喜,抓着单页的手控制不住抖了起来:“这人说不定真他妈能叫我们给找着!” 对方还以为他在发神经,盯着手机里的牌局甩出四张王炸,敷衍的朝人摆了摆手。 “真能找着你就带着你那伙兄弟找去吧,找着了带来给我瞅瞅。” 许涛呼出一口浊气,顺手把单页揣进兜里,默不作声的出了大门。 虽然他不确定人到底还在不在这个地方,但是也不妨碍他知道要先去找谁。 走着走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迈大,他索性直接跑了起来,一路跑到那栋小灰楼里的路游原门前。 铁门被砸得咣咣作响,但路游原压根儿就不在家,屋里也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他又跑回楼下伸长了脖子看对方的阳台,对方窗帘遮得严实。 许涛捡了块砖头把窗户打碎,依旧没人出来。 反倒是隔壁大姐伸着头骂:“操蛋玩意儿,一大早来发什么疯?” 许涛恍若未闻,满脑子都是被钱砸中的大喜,他再次上楼,看着紧闭的大门,动了想破门而入的心。 但转念一想,那个小美人也不一定在路游原这儿,他还得问清楚路游原把人带走以后发生了什么。 许涛又从兜里摸了根烟,抽了两口恢复理智。 他现在不能惹路游原这个阎王。 打了个电话给别的兄弟让人来守着,许涛沿着他当初碰上时舟的那条巷子走,那条街都是些小店,因为过年关门的不少。 没走两步就走到了早餐店门口。 许涛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抄着裤兜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去:“有人吗?” 老板正在切肉,看见臭名昭著的小流氓头子没有停下动作,连个正眼都不想给:“收保护费?” 此时,时舟正在连接着店面的后厨和老板娘一起烧炉子,老板娘听着这个烦人的声音就翻了个白眼:“又是这群祸害。”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见没见过这个叫时舟的瞎子?就长照片里这样......” 时舟敏觉的听出这个声音有些许耳熟,他眼皮跳了跳,浓浓的不安从心里溢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对老板娘低低的说:“他不是好人,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后厨到店里的过道上放着满满好几袋煤炭,只留了一人宽的距离,还有个炉子挡着,许涛探了探头都没看清厨房的人。 不等老板回答,老板娘就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给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转而赔笑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他嘴笨。” 许涛忍着火重复了一遍。 老板娘为难的说:“我们这做生意的地方,一天见不少人呢,还真记不住脸。” “我在这条街见过他,当时他穿了身病号服,眼睛还看不见。”许涛不耐烦了,“长成这样的见了还记不住,你俩中年痴呆?” 老板娘凑近了使劲瞅了瞅:“哎呦,你别说,这个好像还真见过。” 许涛连忙追问:“在哪见的,什么时候见的,人现在在哪知道吗?” “这不是电视上的明星吗?”老板娘拍了拍大腿,“长得这么俊,是不是拍电视剧的那个?” 对方嘴角瞬间凝固,气得转身就走:“傻逼。” 时舟躲在装碗盘的消毒柜后面,心底乱糟糟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知晓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想到他经历过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时舟第一反应就是医院里那些骗自己的人要找过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从医院里醒来眼睛就奇异的看不见了,再想到装他父母朋友骗他的人,那家医院说不准还是个贩卖人体器官的黑色产业...... 越想越恐慌,越想越离谱。 时舟极力忍住胡乱猜度的心情,结果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打了个冷战。 进来的是老板娘,她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把人糊弄走了。” 时舟攥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他心里感激:“谢谢。” 老板娘安抚道:“别害怕,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来找你也肯定没好事,等你哥回来我就告诉他......” “不要跟他说。”时舟猛地抬眼,恳求道,“不要告诉他有人在找我。” 他怕路游原知道有人在找他的消息,会被那些自称是自己家人的人骗过去,把他送回医院。 “我以后在家里呆着,不来店里了,别人来问你们就说没见过我。”时舟咬了咬唇,“可以吗?” 他这副情状换成任何一个容易心软的人都无法拒绝。 “行!”老板娘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有什么难处你就说,我们能帮就帮。” 怕人再次上门,时舟连厨房都不敢出,坐在角落盼着路游原早点回来。 终于挨到了下午,回家路上,路游原敏感的察觉小孩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好,比昨天发烧的时候还要萎靡不振。 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路游原问:“怎么了?” 时舟离他近了些:“感冒没好。” 路游原看了看前面的药店:“我们再去买点感冒药。” 时舟只是摇头:“我们快点回去吧。” 没想到两人还没走进楼道,就被一群人堵住去路。 有一个看见了往路游原身后躲的时舟,掏出手机打电话:“涛哥,你要找的人我们看见了,就在路游原这。” 路游原把时舟往楼里推了推,沉声道:“先上去。” 时舟脸色一白,清楚自己在对方旁边也只是累赘,直接往楼上跑去。 路游原挡住楼道口,抬脚把冲过来的几人踹回去。 许涛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环顾四周没看见要找的人,他在心里暗骂一声,还真他妈被路游原给捡回来了。 人要是被路游原送回去,那笔钱他就一分也捞不着。 路游原听到二楼传来关门声,这才走上前去:“找我有事?” 许涛索性直言:“不找你,找你捡着的那小瞎子。” 路游原皱了皱眉:“找他干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那小孩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家里找不着人急疯了。我舅舅他们也在找,这么多天都找不到,没想到在你这躲着。” 许涛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你把人交给我,我让我舅舅送他回去,让人家过个团圆年。” 路游原看着这几个混混,语气淡淡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许涛有点沉不住气。 对着路游原,打又打不过,还不能联系其他警察来把人带走,这样的话自己连奖励金的零头都要不到,这人必须由他和他老舅送回去。 想到即将贴满大街的寻人启事,奖励金的事应该瞒不住对方。 许涛狠了狠心,掏出兜里那张单页给对方看:“你把人交给我,这笔钱你六我四,怎么样?” 路游原看那张寻人启事看了很久。 他眼底漆黑一片,墨色如深潭,谁也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涛率先按捺不住,打破寂静:“你七我三!不能再少了,这个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分我三成总行了吧!” 路游原闻言抬眼看向他。 被刀刃般锋利的视线盯着,许涛竟有些感到瑟缩,他强忍着再次开口:“你八我二,这样要是还不行那我真......” “还不滚,”路游原平静的上前一步,“进医院还是进太平间,自己选。” 见手下的人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许涛恼怒道:“你别不识抬举,别忘了,这人还是我先发现的!” 路游原淡淡道:“所以呢。” “所以这钱你别想独吞,”许涛莫名咽了咽口水,“我就在这一直盯着你,看你怎么偷着把人送回去.....” 路游原语气平平:“谁说我要送回去?” 他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许涛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了:“不送回去这钱谁都拿不到!” 对方似是感到讽刺般的微微勾了勾唇。 只不过再次抬眼时,眸底只余无情的寒光,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更显得凛冽。 “真遗憾,我要人不要钱。” 第51章 “再给你三天时间。” 时舟看不到也听不清楼下在说些什么,短短的几分钟都度秒如年。 他死死握住大门把手,慢慢躬下身子,把额头靠在上面。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细细思考就要面对要被送走的境遇,慌乱的心情像看不见的植物根茎蔓延全身,叫人无法呼吸。 半晌,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时舟握着门把的手指已经有些脱力,他费劲的拧开门锁。 路游原看见蜷缩在门边的小孩,伸手把人默默拉了起来,他没说什么,拿了个凳子让时舟坐下,自己开始收拾这满地狼藉。 时舟用力过度的手腕还在微微发颤,他按住右手,先问对方:“你们打架了吗?” “没有。” 路游原声调听不出一丝波澜:“他们比追债的怂多了,不敢打。” 时舟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咬了咬唇,再次开口:“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路游原捡玻璃碎片的手顿了顿:“没什么,他们找错人了。” 时舟不信:“可是他......”分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路游原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摸了摸对方的头:“没事,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会把你送走。” 没想到路游原看破了自己的担忧,时舟眼眶倏地一热,使劲点了一下头。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那明天可以不送我去早餐店吗?我想跟着你去公司。” 路游原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卧室,那里和客厅的窗户都被人砸碎,地上床上书桌上全都是散落的玻璃碴子,床那里离窗户近,亮晶晶的折射出透明的光。 这里显然不能久留了。 路游原想,小孩现在就是一棵行走的摇钱树,只要在这里一天,那群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某些人已经被巨额奖励金冲昏了头脑,致力于在添堵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果然,许涛在路游原那里吃瘪后,越想越不甘心,第二天直接带人找到对方的公司,硬生生卸掉大门闯进去。 许涛发狠道:“去,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 路游原昨天就猜到对方会来这里找麻烦。 他赌了一把,猜到有人会蹲守在自家楼下,于是自己来公司把许涛等人引开,然后让万冬去家里把人带走藏了起来。 现下公司里重要的东西早就都收起来了,这群人只能砸些桌椅板凳,还有搬不走的文件柜。 连空调和挂在窗沿的外机都没放过。 办公区的员工全都给了年假,没有人来上班,隔壁的店铺打电话报警,结果来的人是于建安。 于建安环顾四周,把每个角落和办公室都看了一遍,没看到自家外甥说韊獖的那个小瞎子。 他掏出证件,清了清嗓子:“老城区的派出所来办案,听人说你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人,请你们配合一下。” 于建安跟许涛使了个眼色,对方和自个儿的兄弟们停下动作。 这两个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倒是很默契。 面对不讲理的街头地痞还可以跟他们耍横,遇到按规定办事的人,再铤而走险只能把自己陷入窘境。 路游原站在他们对面,任由他们去各个办公室搜查:“人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许涛“呸”了一声:“你放屁,肯定是你把人给藏起来了。不把人交出来,信不信我让你干不下去!” 于建安暗自心想,坏了,这人怕是早就猜到他们今天会来这里找人,用自己来公司转移视线,让别人带着那小瞎子跑了。 他朝许涛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回去找人! 等人走后,于建安对路游原严肃道:“你藏的这人可不是普通人,要是再执迷不悟影响我们办案,你这个公司也别想开下去了。” 路游原淡淡道:“除了威胁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于建安义正词严:“别抱有侥幸心理,劝你早点回头是岸,乖乖把人交出来还能减少损失。” “没想到你们办案还有这样的形式。”路游原眼底浮起一丝冷意,“再说一遍,人不在我这。” 路游原在公司拖延时间,彼时,万冬带着时舟躲在自家超市仓库。 万冬看着眼前的时舟,觉得这事实在是过于棘手。 他一边警惕着门外的动静准备随时带人跑路,一边拧着眉头道:“他们正经局子的人,要抓你很容易的,整天这么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啊。” 他们公司才刚起步,路游原总不能被带累的班都不上。 时舟垂下眼,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心里的愧疚。 因为他一个人,害得所有人跟他一起担惊受怕,自己在这只是给路游原添麻烦罢了。 “要我说,寻人启事里写的是你家里人找你,那你就跟他们回去得了,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也该消气了......” 见对方面色变得苍白,万冬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多想。” 时舟“嗯”了一声,声音几乎轻的听不到了。 万冬自知失言,打着哈哈道:“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结果刚一出门就迎面遇到了赶回来找人的许涛。 万冬暗道一声不好,猛地回身提醒时舟:“快跑!来人了。” 许涛招呼其他几人把万冬团团围住,自己则顺着仓库追了出去。 仓库后门连接着老城区的一条护城河,时舟摸着墙,跑出几百米后就被一个废弃的车棚拦住去路。 他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横下心来,跨上了围着护城河的护栏。 他听早餐店老板娘的小女儿说过,护栏中间有条施工小道,孩子们经常来这下面玩,成年人弯着腰也可以勉强通过。 许涛见状,还当对方要跳河。 水面上的冰只有薄薄一层,他比时舟还慌,人要是没了,那即将到手的奖励金可就也没了! 许涛停下脚步,大喊一声:“别动别动!底下这河可深了。” 时舟听到对面焦急的声音就明白了,如果想要钱,估计得把自己全须全尾的带回去,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冷静。 “那你别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先回来!咱们好好商量。” 许涛见来硬的不行,放轻了声音开始循循善诱:“你看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我带你回家,你家这么有钱,回去过好日子总比在这吃苦强啊......” “要是你坚持不回去,某些人可就要变成拐卖人口的罪犯被全帝都通缉了!” 听到这个,对方冷若冰霜的小脸终于有了反应。 许涛心中暗喜,继续扬声道:“到时候连公司都开不下去,可能还得进局子蹲上好几年!” 想到路游原本来安稳成功的人生会毁在自己手上,时舟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心像被拳头攥紧,显然被这话敲中了七寸。 许涛再接再厉:“毕竟你年纪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正常。” “这样吧,我再求警局给你三天时间,等你回去好好跟他们告个别,三天后我让人找帝都的办案人员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去,行吗?” 良久。 时舟找回声音,他听到自己平静的问对方:“你说话算数?” 许涛忙不迭的点头:“算数算数,要是骗你我就不得好死。” “你走吧。”时舟脸上是毫无温度的冷调,“我知道了。” 等到人走后,他缓缓蹲了下去,蜷缩在这片方寸之地,身后是冰凉硌人的石面,面前是在薄冰下暗涛汹涌的河水。 心一颤,手就开始发抖,风一吹就觉得刺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游原接到电话从公司赶了回来。 要不是必须用自己才能引开许涛那群人,他怎么也不会把人交给万冬的。 路游原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起伏,他冷声问:“人被他们带走了?” 万冬额角的汗唰得下来:“没有啊!我看许涛他们走的时候没带着人啊。” 时舟听出了两人的声音,这才站起身,哑着嗓子:“我在这。” 万冬狠狠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抓走了。” 时舟翻过围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有,他们没找到我。” 万冬伸头看了看下边:“真有你的,我都不知道这还能躲。” 路游原伸手把人带进怀里,这才感觉心落在了实处:“走吧。” 对方走了跟回家相反的路,时舟抬起头问道:“去哪?” 路游原说出一个陌生的地名,那是个离老城区不算远的偏远小镇,坐汽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公司放年假,我们去那里待几天。” 第52章 牵手手 其实路游原有其他的地方想带时舟去,是个滨海小镇。 但老城区没有直达滨海的汽车,私家车开到那里要好几天,坐火车要用身份证,还要去市中心,不如坐私营性质的中巴容易。 现下正是被众多人围追堵截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 他想找个远离是非之地的小城暂时避避风头,等考虑好以后的安排,再带着时舟想办法离开帝都。 他们没回家,什么也没带,就这么踏上了去小镇的路。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不管什么交通工具都加了不少车次,即使已经天已经黑了下来,整辆车依旧坐的满满当当。 路游原往最后一排看了一眼,还有两个最靠里的位置是空的,他拉着时舟坐在那个角落。 还有十几分钟发车,旁边有人开着窗户抽烟,正好一阵北风把烟全都吹到了时舟这边,即便戴着口罩他还是被呛的低声咳了咳。 路游原把对方左手边的窗户打开条小缝透气,一阵冷风直往里钻。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一并披在对方肩上。 等到烟味散尽,路游原伸手关上了车窗,时舟把对方的外套递过去,又被重新裹了起来。 对方连关心的话也是淡淡的:“我不冷。” 时舟在座位边缘够到路游原的手,摸了摸,是温热的,这才没再脱下来。 汽车发动,头顶上的空调也终于开始有了温度,时舟抬头问:“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到那里可能十点。”路游原看了看时间,“你想去那吗?” 车都开了才问这句话,时舟觉得就算自己说不愿意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口罩下声音显得闷闷的:“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 车里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中巴的座位很狭窄,时舟和路游原胳膊贴在一起,几乎没有距离。 因为没有灯,所以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那你查查看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逛逛。” “那里有个古城,不大,旁边有座山,上面有观景台可以看日出。” “真好。” 时舟弯起唇角:“那我们去爬山吧,我还没在山上看过日出。” 也许是看车里的人都睡了,司机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不一会就凉了下来。 路游原替对方把衣服拢了拢,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揽住对方的肩带进怀里,他声音不急不缓,带着让人莫名安稳的力量。 “困了就睡一会,到了先找地方休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时舟轻轻点了一下头,默默靠在对方肩上,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怕一开口就被听出发涩的声音。 他只剩下最后三天时间可以跟对方待在一起,掐头去尾还剩下两天半。 时舟闭上眼睛,两人的呼吸逐渐一致,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一点,小镇的路边也还是有很多人,这里离那个开发好的商业古城很近,但住宿费更便宜,即使半夜也不乏有稀稀拉拉的游客。 路游原就近找了一个路边民宿登记入住,要了一个双床房,前台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从小在这里土生土长。 她看着两人握着的手,体贴的补了一句:“大床房还有哦,价格都是一样的。” 在得到明确拒绝后,小姑娘依旧热情的介绍周围可玩的项目:“我们这山上有山顶教堂,半山腰可以泡温泉,山顶有观景台可以看风景,晚上还有杂技和水舞秀,可以放孔明灯......” 花里胡哨的表演时舟都看不到,不如来点实际的。 路游原问:“有没有好吃的?” “那就更多了!”对方如数家珍,“小吃街有桥头糕、椒盐麻花、特色烤梨、手工奶酪.....附近有家烤鱼店很不错的,都是新鲜从水库捞的。” 路游原低头问时舟:“现在饿吗?” 时舟摇了摇头。 他们拿了房卡上到二楼,这个民宿不大,但是房间装饰的很温馨。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样的体验是二人都从来没有过的。 房间的窗户离小吃街很近,时舟站在窗边还能听到外放的音乐声和人声,这里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会陆续关店。 他觉得自己就算躺下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于是转头对路游原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们下楼的时候,前台已经没有人了,两人也不知道方向,出门直接顺着音乐声往前走。 时舟突然感觉到脚底踩下去有水花四溅的声音,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路游原:“一个广场。” 他们走到这条路的尽头,面前是一个环湖广场,前台小姑娘说的水舞秀估计就在这里演出,脚下的喷泉眼还残留着片片水洼。 路游原带时舟走下去,在靠近湖面的长椅上坐下,不用再引导方向,路游原也没有松开握住对方的手,反而揣进兜里。 夜晚的湖面被灯光映照的波光粼粼,湖水伴着碎冰,阵阵平缓的水流从他们身边划过。 这个小镇依山傍水,比起城区里面倒是暖和了些。 被温柔许多的东风一吹,这两天的惊心动魄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时舟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因为手心处的温度,有点不自在的热意。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路游原干燥温暖的掌心跟自己牢牢贴合在一起,只不过除去走路的时间,其他时段还继续牵着实在过于亲密。 亲密到,让他有了恋爱初期小情侣的错觉。 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时舟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从自己头脑里删去,他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想要抽回去。 没想到被对方指尖剐蹭了手心,引起一阵酥痒。 时舟怕痒的躲了躲,正想趁机松手就被捉了回去。 对方非但不许他逃,还霸道的将手指跟他的交缠在一起。 像是有磁力吸引,他每次努力分开一点,下一刻对方又不依不饶的黏上去,越是挣扎,肌肤纠缠的就更紧。 这个时候时舟才觉得,口罩可真是个好东西,轻而易举就把所有不自然的表情全都遮住,整个人脸皮都无端厚了许多。 时舟索性放弃挣扎,任由路游原跟自己十指相扣。 他没话找话:“你好像不怎么怕冷。”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接茬,只有口袋里的手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时舟败下阵来。 他硬着头皮想打破这黏糊糊的气氛:“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路游原不知道是真的不理解还是故意捉弄他:“说什么?” “......没什么。” 路游原勾了勾唇:“你怕冷吗?” 时舟老老实实点头:“但是我现在......” 没说出口的“不冷”两个字全都被对方下一刻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路游原往他那边靠的更近了些,长椅下的腿也被迫贴在一起。 “现在还冷吗。” 人在黑暗中很容易被催生出别样的心思。 比如现在,路游原必须直面无法用语言诉诸的情绪,又或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焦灼。 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碰到对方剔透的耳朵,从心底蔓延上一种不满足感,持续又绵长,仿佛把对方揉进怀里才能得到圆满。 只不过怕把小孩吓跑,又不忍心过于“欺负”对方。 但仅是感觉到路游原温热的呼吸,时舟的耳尖就瞬间红透了,他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整个人隐身在这茫茫夜色中。 以前从来没想过,两个男人之间的牵手会使人如此难熬。 跟之前不同,或许是因为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之地,他和路游原之间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距离被更加拉近。 特别是现在,天大地大,除了湖水偶有流动,四周寂静无声。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自己看不见的原因迫不得已需要肢体接触,那么对方现在的触碰就带上了格外与众不同的意味。 身边的路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流转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时舟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能都被身旁的人尽收眼底。 他猜想自己耳朵已经染上绯红,控制不了自己这种容易害羞的体质,时舟觉得很不公平,于是小声开口命令对方:“你把眼睛闭上。” 路游原语气平平:“闭上了。” 时舟半信半疑:“真的闭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摸,路游原趁这个时候闭上了一会。 对方果真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手去。 路游原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眸看向身旁的人,发现对方双眼紧闭,微颤的睫毛暴露了主人的不平静。 他觉得时舟实在可爱,想把人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这个思想很危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甚至让他做出了抛下一切想要留对方在自己身边的举动。 但路游原又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逞英雄和热血上头。 从小囿于阴鹜而狭隘的人生难以抽离,直到有个人出现,像撒了一把星星的种子到野火燎原的荒无中,这片冷硬的平原逐渐冒出新芽。 贫瘠无趣的人生涂抹上属于对方的色彩。 只是跟对方相处了短短两周,却远胜过那寂寥的二十多年。 在看到那张寻人启事的那瞬间,路游原才发现,原来自己比对方还要害怕不能一直在一起。 这么确切的执着,他知道这一生可能也就这一次。 任性也好,胡来也罢,路游原觉得,就这样守着对方度过余生倒也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又阴间起来了qaq 第53章 他们一直在一起。 路游原听说未来几天都是大晴天,更容易看到日出,于是第二天先带着时舟去了小吃街。 即便是快要过年了,来玩的人依旧很多。 这个小镇虽然商业化了一些,但是小吃街的美食还保留了地道的风味。 看到有意思的东西路游原就停下给旁边的小孩买来尝尝,前台小姑娘说的特色小吃在这条街基本都能买到。 走进来的第一家就是桥头糕,刚做出来还蒸腾着热气,上面点缀了一些桂花,细腻的豆沙馅多的从两头溢出来。 店里还有一种打糕是不带馅儿的,就这么白白的一大块糯米团子,从石臼里新鲜捣出来,虽然不如桥头糕那么甜,但是更朴实有质感。 吃了粘牙的点心,又去对面买了两大串红柳羊肉,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刚好能把嘴里的甜腻中和掉,路游原和时舟走两步停一停,吃一阵再往前走。 刚吃完里面汪着银耳汤的烤梨,路游原又买了一小碗手工奶酪。 牛乳制成的半凝固奶酪,口感跟平时吃过的很不一样,奶香四溢,入口就直接滑下去了,还可以自己选要不要加坚果和蜜豆。 一条街才走了一半手里就提满了吃的,饶是时舟这么喜欢吃,被路游原这么一直投喂也撑得吃不下了。 最后对方塞给他一个烤红薯让拿着暖手,环顾四周,找了个一家能进去坐着的小茶馆。 要了一壶普洱茶,加上刚才没吃完拿在手里的小吃袋子,不大的桌子被放得满满登登。 路游原:“晚上想去吃什么?” 时舟连忙摇头:“剩下的这些就可以当晚饭,不用吃别的了。” 路游原看了一眼撑得直揉肚子的时舟:“你吃的太少了。” 而且吃一口要反喂给自己一大口,买来的小吃有一大半都进了路游原的胃里。 他对这些小吃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小孩接过什么都要先让自己尝尝,乖觉的讨巧,还怕他不要,路游原也从来不忍心拒绝。 逛完小吃街加整个古城才刚到下午,水舞和孔明灯都要等到晚上才开始,两人决定先去把爬山要带的东西准备好。 他们从老城区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现下什么都要另买。 这座山虽然海拔不算高,但气温也比山下低许多。 山上没有索道,想看日出要晚上爬山,在山顶上过夜,所以防寒服和背包都是必须要有的。 街上有很多登山用品专卖店,路游原帮时舟买了件白色的防寒服。 时舟摸了摸棉服的厚度,估计穿这个去爬雪山都不用怕:“穿这么厚的衣服还能爬得动吗?” “爬不动我背你。” 路游原又拿了帽子和手套,一并付了钱,把买好的东西放在民宿,此时已经快到演出的时间了。 四处逛也很消耗体力,在小吃街感觉要炸的胃已经消化差不多了,晚饭他们还是去了前台推荐的那家水库烤鱼。 味道是普通的双椒咸辣,但胜在鱼肉鲜嫩,肉刺也很少。 时舟吃相好,就连烤鱼店自助无人问津的莲子羹和拍黄瓜都吃的很香,连带着看他吃饭的路游原也有了食欲。 单看长相可能会觉得对方被娇养惯了,殊不知小孩确确实实很容易养活,也从来不娇气。 有跟外表不符的坚韧和独立。 从路游原第一次见到对方到现在,对方就算受了伤也忍着疼一声不吭,住在破旧的老楼里,吃自己做得没滋没味的饭都满足,就算看不见也极力让自己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想到对方的家世,又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也没带对方去吃过什么贵的餐厅,路游原觉得时舟跟着自己属实吃了不少苦。 路游原开口:“以后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时舟不想去什么更好的地方:“现在这样还不够好吗?” 路游原没有回答。 他私心觉得不管是老城区还是这座小镇,都太普通了,配不上对方,也许时舟并不想要,但是他想把最好的全都放在对方面前。 “走吧,去环湖广场。” 夜幕降临,游客反倒比白天多了起来,他们低估了水舞和杂技表演的热度,昨天半夜还空荡荡的广场此时被堵得水泄不通。 察觉到身旁的人不再往前走,时舟也停下脚步,茫然的抬头问:“你不想看表演吗?” 虽然他看不到,但他不想让路游原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错过这些。 路游原看了一眼被左右的人挤得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时舟,把人从包围圈里拉过来:“去放孔明灯吧,晚了说不定还要排队。” 放灯的地方在湖边的一块空地上,有专门的亭子在卖纸笔和灯。 孔明灯都是事先折叠好放起来的,用竹麻纸糊在竹篾扎好骨架上,把写好的愿望挂在外面,底部有一个布团,用火点燃就可以飞上天了。 路游原拿了张纸和笔放在时舟手里:“把愿望写在上面。” 时舟老老实实道:“要写的太多了,可能写不开。” “那就写你现在最想实现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时舟摸索着写下一句话,鼓了鼓勇气对路游原道,“我想回老城区过年。” 后天就到除夕了,要回去过年的话从山上下来就立刻启程。 路游原意外:“为什么要回去过年?” 时舟咬了咬唇,小小声说:“我不想在外面过,家里还有草,我们走得太久它可能会枯掉。” 路游原看不见对方口罩下的表情,但又不忍心拒绝对方的恳求,伸手摸了摸时舟的头发:“好。” 时舟轻轻“嗯”了一声,努力弯起眼问对方:“你写了什么愿望呀?” 路游原眸色深沉如夜:“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把写好的纸各自贴在自己那边的灯上,路游原在布团上点着火,看着本来干瘪的灯笼膨胀起来,摇摇晃晃的从手上漂浮,乘着风往空中去。 此时写下的心愿都是未来许多幽暗逼仄的时刻,想要赖以喘息的绳索。 时舟肩膀是风,风上是闪烁的灯群,周遭的人也停了下来,一起抬头看天,漆黑的夜色中仿佛燃烧着千百颗流星。 万物静止,他们透过灯火看只属于自己的那盏。 有一些半途就熄灭坠落,时舟听着其他人惋惜的声音,忐忑的问路游原:“我们的灯掉了吗?飞到哪里去了?” “没掉。”路游原目光追随着那两个不甚明亮的朴素小灯,“他们一直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在吗,发几个红包qwq 第54章 日出了 直到满天的孔明灯都飘远后,路游原和时舟才回到民宿拿了登山包。 前台小姑娘见他们下来,热情的指了指一旁道:“那边有几个美院的大学生也要登山看日出,你们可以一起做个伴。” 两人这才注意到楼下有喧闹的人声,有个背着画板的男生朝路游原和时舟挥了挥手,看起来笑容灿烂,十分友好。 结果下一秒,不知道人群中的哪个人对着时舟吹了声口哨。 早就有传言说,美院的艺术生们大多数都是颜性恋。 路游原皱了皱眉,拿出口罩替时舟戴上,冷淡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了,先走一步。” 外面随处都是直接到山下的观光车,两人随便挑了一辆,从热闹的老街坐到略显冷清的山脚下。 时舟刚开始还能跟在路游原身旁,后面道路变成变窄,下山的人络绎不绝,时舟为了给人让路只得去了对方身后。 路游原斜着半边身子牵时舟的手,现下天很黑,路灯也昏暗,这里的路况保留了几分原生态,都是坡度较大的台阶。 他脚步放得很慢,时不时出言提醒身后的人哪里要注意沟沟坎坎。 时舟戴着口罩,即便走得再慢也有点阻碍呼吸,路游原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帮对方拉下口罩,给小孩戴上防寒服的帽子遮住半张脸。 “这样好点了吗?” 时舟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点了点头。 因为出发的早,时间充足,两人就这么慢悠悠的爬。 他们也并不急着上去休息,被晚来的人渐渐甩在身后。 这座山每走过一段台阶都会有告示牌标志这里的海拔和距离山顶的高度,还会提醒游客抬头观赏周边的风景。 上山的心肺活动还是比走平地强烈许多,时舟学着路游原调整呼吸,但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脚步就开始逐渐沉重。 路游原时刻注意身后的人,见对方闷声坚持一口气登顶,开口道:“爬到前面的石凳,我们就坐下休息一会。” 时舟感觉后面不断有人绕过自己往上走,不想耽误时间:“不用,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对啊,你还是停下休息一会吧。”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 时舟茫然的偏过头去。 路游原瞥了一眼,原来是刚才在民宿碰到的那群美院学生,跟时舟搭话的人体力应当很好,背着画板还分担了不知道是谁的双肩包。 “还有要爬半个多小时才能到顶呢。”男生长相跟说话一样阳光爽朗。 他对时舟道:“听说等会还能看到流星,你慢慢爬,我可以上去以后帮你们占个看日出的好位置。” 没等时舟开口,他就自来熟的凑过去:“不过我有个请求。” 路游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不可以。” “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那人连忙摆了摆手,指了指时舟,“我就是想给他画一副水彩人像,但是我记忆力不太好,需要拍张照片。” 路游原淡淡道:“那也不行。” 被锐利的眸子清清冷冷的一扫,对方非常失望,但依然坚持道:“你说了不算,万一他愿意呢!” 男生热切的看向时舟。 可惜时舟根本接收不到他的眼神,跟路游原保持同一阵线,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对方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有点惊讶道:“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我感觉好像见过你......” 感觉到有股探究的视线,时舟索性学着路游原的声音,冷淡的开口:“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小美人一下子变得冷艳,饶是对方再怎么脸皮厚都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前面有人在喊,男生只得遗憾的走了。 时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习惯跟路游原以外的人打交道。 他们有意落在那群人的后面,直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古朴的石门上刻着峰顶两个字。 山上很宽敞,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一条街专门提供住宿和餐饮。 时舟听着耳边各式各样的声音,拽了拽路游原的袖子:“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等日出吧。” “好。” 他们避开人最多的观景台,转到一个小塔的斜后方。 这里的角度很巧妙,只能容纳两个人,选好了位置就能正对着东边太阳,而且离上山下山的唯一小道有点偏僻,一般人很难发现。 路游原把背包里的折叠板凳拿出来给时舟放好,自己又拿了一个。 爬山过程中的热血被山顶的北风一吹很快就冷了下来。 路游原准备的很周到,包里还装了暖手宝和一些零食,甚至还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硕大的保温杯递给时舟。 时舟接过来喝了一口,里面的水还是滚烫的。 这口开水顺着喉咙下去,喝了一肚子冷空气的胃终于熨帖了起来,四肢也逐渐温暖。 他们在路上用的时间太长,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出太阳了,路游原想到来时看到的山顶饭店,问时舟:“要不要现在去吃点东西?” 这个时间的饭,不能叫早餐,只能叫宵夜。 时舟问对方道:“你饿吗?” 路游原不饿,但是他怕对方等日出的过程中饿了也忍着不说,于是顿了顿道:“有点。” 时舟就拉着他起来:“那我们先去吃东西。” 山顶虽然不方便,但是可供选择的饭店也不少,就是物价比山下高出两倍的价格。 路游原本来想带对方吃个火锅暖和身子,但是时舟闻着别人借饭店热水泡桶装方便面的味道挪不开步。 他难得揉了揉额角,问对方:“想吃泡面?” 时舟咽了咽口水,很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他跟在对方身后,听路游原帮他从自助售货柜里买了两桶泡面,拆开包装把保温杯里的热水倒进去。 他们回到刚才准备等日出的塔边,时舟抱着热乎乎的泡面桶壁暖手。 桶面的盖子用叉子插住,里面还泡了一根火腿肠和一个隔壁买的茶叶蛋,也算是尽可能的提高配置了,很有时舟喜欢的那种感觉。 他眼巴巴的问路游原道:“现在可以吃了吗?” 路游原看着刚过去两分钟的时间:“再等等。” 小孩对于这种垃圾食品的执念很强,几乎每分钟都要问一次能不能吃。 终于等到路游原把桶面的盖子揭开,时舟用叉子挑起一缕弯弯的面,入口满是速食品特有的香气,他满足的眯起眼睛。 路游原见状轻轻笑了笑:“养你真的很省钱。” 吃泡面都吃的面容珍惜,连汤也不放过。 “跟你在一起,吃泡面也很开心。”时舟吃完后小声道。 这话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和路游原在一起做任何事情,他都觉得很好,就算半夜爬上山顶吹冷风受罪,他也觉得是种浪漫。 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他的话,时舟刚说出口自己的脸先热了热,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几点了?” 路游原看了看繁星点缀的天边:“三点,还要等一会儿。” 时舟想到那个男生的话:“我们会不会运气很好,日出和流星都能在同一天看到。” “说不定可以。” 他们静静的并肩坐着,后来路游原怕对方在小小的凳子上坐的不舒服,把凳子拿开直接拿出一张垫子铺在草上席地而坐。 时舟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包里还被对方装了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地垫。 他两手撑在后面,夜晚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坐在草地上,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觉得满天的星星点点离他们很近,感觉双眼被凌晨的薄雾蒙蒙的遮住,就想这样跟对方一直呆在一起。 时舟想到什么就跟路游原说什么:“你想活到多少岁?” 路游原意外:“我大概,不想活很长时间。” 时舟想了想:“我以前也不想活很久,因为一个人太孤独了......” “但是现在我想长命百岁。”路游原淡淡道。 一个人生活确实没有什么不好,但有人陪的话,他会愿意活得更久一些。 不经意的瞬间,一颗流星已经划过,人们听着惊讶的叫喊声毫无知觉的抬头,却懊恼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虫儿细细咀嚼着青草的声音。 时不时有风吹过来,时舟嘴里哈着雾气,使劲的搓着手掌,鼻尖通红,连眼底也染上一层薄薄的雾,但这也不妨碍他觉得很舒服。 “现在的天一定很好看,你看到流星了吗?” 路游原哪里在看天,他的目光一直在身边的人上:“没看到。” 时舟替对方觉得遗憾:“啊,看到了的话就又可以许愿了。” “不用许愿也可以......” 明明对方的声音跟暗夜一样低沉,但在时舟耳里却奇异的有了温度:“我的愿望已经正在被实现了。” 一直以来,某人话都很少,语气也淡淡的。 但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恰到好处最好,深话浅说,长路慢走。 时舟莫名的就懂了。 他听懂了对方的愿望,也听懂了自己现在正处于对方的愿望之中。 在一座荒芜的山上,他们互相明了对方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意,就像难眠的夜,点亮了黑暗的光。 天色破晓,不远处的观景台上一片惊呼:“日出了!” 那片磅礴的旭日突破周围云雾的缠绕,把那片黑夜撕得粉碎,自己从中间跳脱出来。 周围全是喜悦的叫喊,路游原也抬眼望了过去,想到未来避无可避的分别,时舟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突然觉得风好大,不然为什么吹红了他的眼。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四叶草凋落 从山上下来后,路游原就退了房,订了下午回老城区的中巴。 他们此行才出来了两天,就被时舟催促着回老城区的家里。 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东西,登山的背包、从古镇买的特产。 时舟刚到家就急着去看草。 好在临走的那天浇过一次水,现下倒还是长得很茁壮。 路游原先去找了修窗户的人来把被许涛砸碎的玻璃全部安上新的,又把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换上新的床单被罩,确保床上没有残余的玻璃碎片。 想到明天就是除夕,他问时舟:“年夜饭想吃什么?” 时舟想了半天也只说了一个:“吃你做的煎蛋面。” 路游原失笑:“过年怎么能只吃这个。” 时舟很坚持的样子:“我只想吃这个,别的就做你喜欢的好了。” 路游原看了眼之前塞得满满登登的冰箱,鸡鸭鱼肉都很齐全:“那明天早上吃煎蛋面,中午随便吃点,晚上再好好做几个菜。” 时舟抱着沙发上的玩偶低着头摆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呆呆的抱着玩偶下巴抵在上面不知所想。 路游原只当对方出去玩了两天没有精神。 毕竟他们纯靠两条腿自己上山下山,回来又在拥挤的车上颠簸了几个小时。 没想到半夜里小孩推开卧室的门出来,本来路游原睡得就浅,在门被推动的那瞬间就已经醒了。 对方抱着枕头,蹲下来戳了戳沙发上的人,幽幽道:“我睡不着。” 路游原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角,把对方裹住:“穿这么少出来,不冷吗?” 时舟由着对方把自己赤着的足包裹在温暖的被子里,他缩在沙发的边上,给路游原留出睡觉的位置:“你睡你的,我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会?” 路游原轻轻叹了口气,把时舟怀里的枕头放在自己旁边:“一起睡。” 沙发不宽,容纳不下两个人,路游原侧过身子,右手护住怀里的人不让对方掉下去。 时舟感觉对方的手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很微弱的触感,但是却能安抚住纷乱的心。 原本乱糟糟的思绪在闻到路游原身上的草木香气后逐渐平静下来。 时舟本来以为自己会睁着眼到天亮,没想到被对方轻拍了几下,就不自觉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眼后,时舟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一整夜都睡得毫无所觉,仿佛在对方身边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梦,但睡醒之后梦里的一切全都不记得。 时舟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煎鸡蛋油滋滋的焦香,路游原正在煮他昨天说要吃的煎蛋面。 正想走过去,大门却被人敲响。 时舟的心猛地颤了颤,还没等他过去开门,路游原已经先一步从厨房出来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 他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万冬。 对方听了这话就不乐意:“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出去玩也不叫上我,我还来巴巴的给你们送年货。” 他手里提了一袋烤鸭,旁边是成箱的牛奶和水果:“这些放我家也吃不完,拿来给小可爱吃。” 路游原看着对方怀里还揣着一兜不明物体:“那是什么?” 万冬拎出来:“我妈从乡下大棚里摘的一袋白桑椹,我怕放水果那袋子里压坏了,又没手提它,揣怀里过来的。” “这东西好啊。”他凑在路游原耳边,神秘兮兮,“女人吃了滋阴男人吃了补阳,主要是对肾好。” 路游原淡淡的瞥了万冬一眼。 对方怕挨揍,恢复了正形:“开玩笑开玩笑,听说白桑椹吃了明目,给小可爱吃。” 路游原这才接过来:“多少钱。” “咱俩这关系还用给钱吗?再说我妈从我姥姥棚里摘的,本来也没花钱。”万冬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以后好好干,带着兄弟赚大钱就成了。” 路游原看了一眼时舟,顿了顿才道:“我想把公司......” 没等他说出半句话,万冬就过去找时舟犯贱:“今天晚上就过年了,小可爱,快来给哥拜个早年,叫一声哥我就给你压岁钱。” 时舟立刻捂着耳朵转过身去,只留给对方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 路游原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回到厨房继续给时舟煮面。 免不了又被万冬鬼叫着蹭了一碗。 他煮了一袋从街上买的挂面,面都是手工做的,吃起来细细滑滑很好入口,又带了一点微微的劲道。 汤底只放了一点盐、醋、生抽,出锅后撒上几滴芝麻油和葱花,提前烫熟了一把碧绿的小白菜,摆在煎蛋的旁边。 路游原炒菜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煮面还是很游刃有余。 他把万冬拿来的那袋白桑椹洗干净,放进榨汁机里榨了一杯浓缩果汁放在时舟手边。 时舟和万冬低着头吃,谁也没空说话。 路游原第二口面才刚吃进去,万冬已经呼哧呼哧扒拉完了,他喝干净最后一口面汤,抹了抹嘴伸手:“再来一碗!” “没有面了。” “我没吃早饭,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万冬意犹未尽,目光看了看时舟碗里剩下的面:“你吃的完吗?我帮你吃点。” 时舟警惕的护住自己那碗面:“你不要抢我的。” 万冬振振有词:“我怎么可能会抢你的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怕你吃不完浪费!” 被路游原警告的眼神冷冷一瞥,某人瞬间就变得老实了:“我去洗碗。” 万冬洗完自己的碗筷就溜了,除夕这天一堆事,能抽个空来送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这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时舟那碗面才吃了几口,他珍惜的咬了一口煎蛋,里面吸满了面条的精华汤底,咬开就在嘴里爆汁。 他吃的很慢,一口接一口,似乎要把这个味道刻在舌尖,牢牢的记在心里。 一碗面刚吃完,门又被人敲响。 路游原只当是万冬去而复返,直接拉开大门,结果外面却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一男一女,看脸很陌生,不像是老城区的人。 对方开门见山的掏出证件:“您好,我们是帝都警察,请问时舟是住在这里吗?” 时舟拿着碗的手一抖,整个屋子都回荡着陶瓷摔碎的清响。 门外的两人很有礼貌,也没有给路游原退路:“请让我们带他回警局结一下案。” 路游原也没有让步:“必须现在去吗?” “我去吧。”时舟走过来,声音轻微但很坚定。 “那我陪你。” 女警察摇了摇头:“我们要去的是高级部门,上面说了,只能带相关人士到场。” “没关系,我去看看,有警察在肯定没事的。”他抬起头,拽了拽路游原的衣角,“我也想去确认一下他们到底为什么找我。” 这次来的人比之前都显得专业严肃,腰间还配着一些合法的武器。 时舟换上鞋子,临走前努力朝门口的人扬起唇角:“我就是去弄清楚情况,结束以后我会回来的。” 路游原看着对方跟那些人离开。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找遍了每一个警局,得到的却是对方安全回家的消息。 “突然”是个很不好的词,一切不珍惜和措手不及都能归咎于突然。 突然这一年就过去了,突然就得到了,突然就失去了,突然谁住进你生命里了,突然你又弄丢谁了,仿佛任何的变故都是突然发生。 从帝都市中心的警局回来,路游原看了一眼窗户上孤零零的酢浆草。 人生真的是变化多端,明明上一秒还在家里一起笑着浇花、一起并肩在山顶看日落、一起思考除夕夜要吃什么,下一秒却变成了陌路人。 路游原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难过,还是悲伤? 这个房子还保留着时舟走之前的样子,他不想动沙发上的玩偶,不想动床单上的褶皱,不想听枕头下的MP3,不想拿电视柜下藏着的气泡糖…… 他只觉得自己被无尽的空虚慢慢吞噬。 有个人阴差阳错的靠近,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心里扎了根,现在那个位置却被连根拔起,只剩下点点空缺。 像绝望的人走投无路,路游原对着四片嫩绿的草叶许愿。 他想,如果你真的能带来幸运,就把人带回来。 酢浆草似乎听懂了,强撑着晃了晃自己纤细柔弱的身躯,然而下一秒,它像是承受不住这么深重的愿望。 那片叶子也终于凋落在泥土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束 第56章 路游原喜欢的是他 时舟猛地睁开双眼。 记忆从某个角落冲出桎梏,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在眼前重现,好像再次经历了一遍。 现下他躺在医院的急诊室,脑子里仿佛已经沧海桑田,现实中却只过去了短短一个小时。 一小时前,他从庄园的宴会上出来追路游原,在叶子瑜的副驾驶上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上了头,然后就晕了过去。 时舟轻轻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见对方平安无事的醒来,路游原这才放下纠着的心。 他问对方:“想起来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生日宴上,是在老城区的那条巷子。”时舟坚定道,“我梦到的地方是那个房子,梦里的人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工,而是你。” 原来他比自以为的穿书时间还要更早。 原来从穿书过来的第一天起,他就遇到了路游原,还被对方捡回了家。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的瞬间,却被自己全部抛在脑后。 对方在生日宴上的眼神冷漠宁静,其实心里山川海啸,却温柔的揉揉他的额头说“没事吧”。 时舟在这一刻才恍悟,当初在巷子里,对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三个字。 从生日宴上重逢的那天起,路游原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唤醒他的记忆。 手机屏保的那张照片,电视柜抽屉放着过期的糖,从他走后就没有丝毫变动的卧室,万冬惊讶的眼神和烧烤摊老板娘未尽的话语...... 过去的记忆跟现在的记忆重叠。 他误以为是白月光和大反派的那部分记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属于自己。 路游原不动声色,带他去老城区看外白渡桥,带他去曾经住过的老楼,带他去曾经说过但没有去成的滨海小镇看日出,送他酢浆草,给他煮煎蛋面...... 明明句句不提往事,却在每个时舟看不到的眼神里藏满了希冀。 路游原的声音比其他声音先一步传到了耳边,比起时舟听惯了的淡漠,多了些柔软。 “你怎么有这么多眼泪要流,”对方用指腹帮他拭去眼角滑下的泪水,“你是小水龙头吗?” 时舟茫然的摸了一把脸,摸到了满手湿润。 “你哭什么!”看到时舟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旁边的叶子瑜一脸惊慌。 他连忙替自己澄清:“我可没欺负你啊,是你自己要坐我的车的,我是因为你才开那么快的,你也得负一半责任......” 路游原目光慑人:“闭嘴。” 叶子瑜果断的把嘴闭上。 时舟这才注意到原来急诊室除了路游原,还站着叶子瑜和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 看白大褂的数量像是半个医院的人都被薅来了。 刚才的情状全都被这伙人看见,时舟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有这么多医生?” 路游原语气平平:“刚才着急,多叫了几个。” “那也不用叫这么多!” 时舟对这家医院还是保留了心理阴影,毕竟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醒来,还一度怀疑这里是倒卖人体器官的黑医院。 他赶紧从床上下来,“我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顾家的宴会还没有结束,时舟对叶子瑜道:“你先回庄园,什么也别说,有人问你就说我出来透透气晚点就回去。” 叶子瑜早就不想跟路游原共处一室了,他还不忘嘱咐时舟:“那你不要跟我表哥还有别人告我的状。” 时舟吓唬对方已经很有一手:“你不乖乖听我的我就告。” 对方敢怒不敢言,麻利的溜了。 给时父时母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时舟跟在路游原身后走出急诊室。 时舟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自己当初从医院跑出来时候的心情。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难得挑了一个值班人员不在的时候从安全通道逃了出来。 后来还搭了一个可靠的顺风车,被司机从市中心送到了老城区。 就好像是,所有的运气都花在了跟路游原相遇这件事上。 但相遇不是缘分,能够重逢才是幸运。 时舟把好不容易自己回来的记忆妥贴地放在心里,这才有时间想些其他的。 他看了一眼路游原,放慢了速度跟对方并肩走,悄悄地牵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路游原回握住他:“怎么了?” 时舟没出声,心情却不由自主的扬起来。 原本以为白月光和大反派才是双向奔赴,自己只是半路截胡,没想到让路游原变成这样的人竟然是他本人。 这不就说明了,路游原喜欢的是...... 那段记忆里的自己因为双目失明,对路游原产生了依赖,但现在,有些心意已经酝酿成了另一种更加不可说的情愫。 想到了什么,时舟疑惑的问对方:“你当初来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不等对方开口,时舟转念又想。 生日宴那天自己身边围着太多人,可能也不太方便说这些往事。 但后来自己都发觉不对问路游原的时候,对方也才言简意赅的说了那么一点点。 他感觉自己平白无故绕了一个大圈,还偷偷吃自己的醋,干了不少蠢事。 时舟觉得丢人,晃了晃对方的手继续道:“后来我问你的时候你还不说清楚。” 路游原沉默了一会,才说:“没什么好说的。” 对方当时是自愿离开,再次相遇也并没有主动提及之前的事,只有自己怀揣的执念让他无从开口,只能把所有心事全都压回心底。 “......” 时舟猜不透对方的脑回路:“过分!” “这么久了,不记得也正常。”路游原淡淡道。 “哪里久了。”时舟皱了皱鼻子,“这才过去一年多,正常人都应该记得才对。” 他说完这话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并没有久到会让自己忘掉这么重要的人和事,那他为什么会丢失这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没有出现他跟警察回去之后发生的事,仿佛在那以后到自己再次睁眼,中间还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这一部分好似被加了无数道密码锁,被打包起来藏在了更触不可及的某处。 他想要往深处挖掘,结果像是碰到了禁区,只要稍微一思考就头痛欲裂。 时舟被突如其来的痛感击中,瞳孔骤然一缩,停下脚步揉了揉太阳穴。 路游原皱眉道:“不舒服?” “没事。”时舟连忙停下发散的思绪,努力稳住身形。 他眨了眨眼,刚才还像一万根针同时刺进大脑的痛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想让对方担心,时舟佯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可能刚才一下子想起来的事太多,大脑容量超标。” 对刚才的疼痛心有余悸,时舟不敢再想。 于是恢复正常的偏过头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之前的事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件事你让我非常失望!” 路游原听到这话就笑了起来,他故意逗对方:“我辛辛苦苦养你,你还对我失望?” “当然了!” 时舟握紧拳头,愤愤不平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如果那时候听到路游原这个名字,那他也能明白自己穿书的处境,哪里不至于傻乎乎的上了坏人的套,老老实实回家了。 时舟对此耿耿于怀。 跟路游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长相。 这种感觉就像同居的室友就是你心里抓耳挠腮想要签名的偶像本人,而你却毫不知情的屡次在对方面前犯蠢。 这个旧账说什么也跟路游原要翻一翻! “......” 面对这样的质问,路游原难得无法开口替自己辩解。 刚开始他觉得没有必要,后来不知怎么,总是听万冬执着的让时舟管自己叫哥哥...... 路游原在心里默默反复体会这个称呼,觉得比叫名字好听太多,于是存了几分“不让小孩知道姓名直接开口叫哥哥”的隐秘心思。 可惜,直到最后对方也没能领悟。 到头来既没能告诉时舟自己的名字,也没能听到对方叫一声哥哥,可见这种行为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时舟正在等待对方的回答,只听对方轻轻叹了口气,握住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时舟就这么撞进路游原的怀里。 他听着对方一下一下沉稳又有力的心跳,自己的也跟对方的混在一起,逐渐不分你我。 “早知道你会走,我一定每天都在你耳边说无数次。”路游原低低道,“让你永远也忘不掉我的名字。” 时舟莫名其妙鼻子一酸,伸手环住对方的腰身,把脸埋进胸前衣襟:“对不起,我不应该忘记的。” “不用道歉。” 路游原眼里全是时舟的身影,好像看多少次都看不够,“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的存在就好像只是为了衬托别人活的有多幸福......” “你让我觉得生活有了意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爬上顶端 回到庄园,时母看着姗姗来迟的时舟埋怨了几句:“怎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 果然叶子瑜把话原封不动的带到了,出事的那条路上并没有几辆车,其他人只当时舟出去散心。 “人太多,觉得透不过气就出去了。”时舟找借口道,“庄园太大,刚才不小心迷了路。” 他看了一眼身后,才发现路游原并没有跟在自己身旁,而是拿了杯酒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对方现在的身份已经跟当年在老城区艰难求生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才过去短短的一年时间,那个只有他和万冬两个人的小公司就变成现在的地产行业黑马。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有心之人上前攀谈。 往日这些高高在上的豪门世家现在为了得到一点他指缝里漏出来的好处,也都得拉下尊贵的脸来跟这个横空出世的商业奇才虚伪客套。 即使在时父时母旁边脱不开身,时舟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路游原。 对方在外人面前目光永远都显得那么疏离淡漠,仿佛连世界都入不了眼。 只有时舟见过对方带有温度的眼神。 以前他仅凭原著那么单薄的文字里揣摩大反派的每个行动,没想到一朝穿书,直接穿到了崽崽的创业初期。 时舟对中间自己缺席的一年很是遗憾。 他要是一直跟在路游原身边,是不是就能亲眼看着对方一路走到现在的位置了。 路游原仿佛天生就该从商。 不管什么行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快速拥有一席之地的人,任谁都不敢小觑实力。 更不用说时舟还知道对方的优势其实并不是地产,而是电子科技。 被时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路游原也像感受到了什么,对着时舟的位置轻轻抬眼。 他食指敲了敲杯壁,朝对方勾了勾唇。 时舟被这个诱惑力十足的微笑勾得心脏漏跳了半拍。 他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在时父身边充当吉祥物。 但有个疑问一直盘旋在脑海中。 路游原为什么没有继续做科技产业而是做地产投资了呢? 想到路游原那个遇事不言、全埋心里的性格,时舟莫名觉得就算自己问对方也不会说,他还是不信邪的问了一嘴。 果然,路游原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继续上班?” “......” 只要对方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的时候,就说明这人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时舟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弄清楚,于是隔天硬着头皮没去公司见路游原,在家给万冬打了个电话。 万冬一听时舟要单独跟自己吃饭,当即就要挂了电话先通知路游原一声。 结果被时舟拦了下来:“不用告诉他。” 万冬怎么想都觉得危险。 他不情愿道:“就路游原那个护食的狗脾气,他能同意我们俩瞒着他偷偷吃饭?你是不是想害我!” “我害你干什么,我们无冤无仇。”时舟无奈。 觉得对方过于夸张,时舟再接再厉:“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我看不见的时候你也帮过不少忙,请你吃饭报答一下不行吗。” 报答这个词用得好。 万冬心气一下子就顺了,胆子也大了起来:“那成!今天中午我从工地过去找你,等会儿把餐厅地址发我。” “你可别告诉路游原啊,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挨揍。” “放心吧。” 万冬蹭饭向来积极,时舟没等多久就看到这人推开包厢的门进来,还大惊小怪:“干嘛还弄个包间,要我说在路边找个火锅店吃一顿就行了。” 这人还是以前那个嘴上不把门儿的性格。 时舟有意套话:“请你吃饭嘛,肯定要有诚意,这家店预约很难的。” “是吗。” 万冬果然上套了,看着价格不菲的菜单傻乐,还拿手机拍了个照,“我这么重要的啊。” “当然重要了。” 时舟叫了杯酒精度数不低的长岛冰茶给对方,有意把话题往自己想要探寻的方向引。 “这么多年你跟着路游原奋斗,现在公司做到这个地步,跟你的兢兢业业离不开关系。” 万冬痛快的喝了大半杯鸡尾酒,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那是!我可是从他开始创业就一直不离不弃,公司元老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游原从小脾气就臭,换别人谁愿意跟在他身边?” “我也就是心肠好,不爱跟他一般见识。” “我跟你说,”万冬打开了话匣子,“当时我妈死活不让我跟路游原干了,她说路游原放着好好的公司不要,非要卖了自己的系统去投资房地产,指定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听了半天车轱辘话,时舟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他耳朵竖起来:“他当时为什么非要转行?我记得你们的公司才刚起步,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总不会是他这个穿书者挥挥蝴蝶翅膀,凭借一己之力把大反派的事业线都给挥跑偏了吧? “就是说啊!”万冬把杯子愤愤的磕在桌子上,“我当时也不明白,刚要步入正轨他就急着把公司变现,非要用所有资金去拍一块破地。” 而且正常人都是挑一些已经发展前景大的地,拍下来好好利用十拿九稳可以挣一笔。 或者被划入有关机构规划内,在各个部门都有内线提前拿到消息,就能早一步拍下来敲笔竹杠。 但路游原一没有买好地的钱,二没有庞大的关系网。 他还就要拍那块平平无奇、看上去丝毫不起眼的三角区。 这种地形就算万冬这种门外汉都知道,是最不容易规划的无主之地,虽然离市中心不远,但无奈周围挨着化工厂和重工企业,鸟都不愿意拉屎。 为此万冬没少着急上火。 他跟在对方后面想劝这个脑瓜缺血的人回心转意:“你把公司和系统都卖了就是为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拍下来能赚才怪!” 眼看路游原就要为了竞标穷得连底裤都不剩了,万冬恨不得天天在对方耳边念叨八百遍。 对方充耳不闻。 而且路游原不光要拍,他还要囤。 好不容易还上的那笔高利贷,又被他借了回来。 万冬最后咬了咬牙,疯就疯吧,反正年轻,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拿出压箱底的老婆本儿借给路游原投了进去,吃不起饭以后,那辆不知道几手的破桑塔纳也被他卖了。 两个人从全面小康摇身一变成了贫下中农。 农民好歹还能种种粮食呢,他们除了一堆没法种的破地,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穷困潦倒了一个多月,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就在万冬实在坚持不住想劝路游原把那些地低价转让的时候。 峰回路转。 那块地摇身一变成了即将规划进新城区的交通枢纽。 本应该砸在手里的几千万,一路水涨船高,直接翻了好几翻,最后以之前十倍的价格被别的地产公司买下来。 那块地就算十倍买回去,地产公司也稳赚不亏,甚至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但被路游原拒绝了。 买走那块地的老总不知道路游原为什么看中自己,还觉得占了大便宜。 好巧不巧,对方跟时父还有些交情,听那人美滋滋的炫耀之际,时父也动了跟路游原合作的心思。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也不知道这人是断定了这块地不会赔本,还是全靠运气,总之还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万冬已经喝了好几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被他抖搂的一干二净。 “不过要不是他这么冒险,我们也不可能在一年就能干这么大。”万冬想起什么哈哈一笑,“不赚这么多钱,再过上个三四年都不一定能摸到豪门的边儿。” 时舟默默听着,一语不发。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只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仅仅只是为了能更快见到自己,路游原值得抛下已经拥有的一切孤注一掷吗? 他藏着心事,对着一桌山珍海味压根没动一动筷子,反倒是万冬说累了开始对着食物风卷残云。 还没等他吃完,“不速之客”敲响了包厢的门。 万冬见到来人,嘴里还叼着的半条波龙“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他直接傻眼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吃饭!” 路游原点了点手机,上面赫然是这家店的天价菜单:“谁让你爱炫耀,吃个饭还要昭告天下。” 以万冬抠门的性格,必定不会自己来这么好的饭店。 想到时舟之前问自己的话,路游原不用仔细想就知道,这顿饭肯定是跟时舟吃的。 小孩很聪明。 知道某人爱排场,也知道谁最憋不住话。 路游原看着一脸懵逼的万冬:“看来还是工地盒饭适合你。” 万冬费劲的把龙虾吞下去,愤愤道:“我也配吃点好的吧!” “当然配。”路游原坐下,轻描淡写,“吃完了吗?吃完就去付钱吧。” “???” 毕竟也从万冬这里套了不少话,时舟有点于心不忍:“我已经付了,这顿饭也是我说要请他吃的。” 看着时舟面前一动未动的餐具和账单,路游原对万冬依旧毫不留情:“把钱转过来。” “......” 万冬刚刚还有点熏熏然,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少了一大笔的余额,这才意识到,他先被时舟坑,又被路游原坑,合着倒霉的只有自己。 万冬含恨离开了这个让他心碎的包厢。 这张桌子上只剩了时舟和路游原两个人,时舟挪了挪位置,不着痕迹的离对方近了点。 他鼓了鼓勇气,抬头问对方道:“你当时冒险卖掉公司,是为了见我吗?” 路游原猜想万冬嘴里也留不住什么话,颔首道:“是。” 时舟咬了咬唇:“你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自己抗。 回想起路游原去时家的那次,时舟当时纳闷了许久,不明白为什么原著里大反派的事业线会歪楼成这样。 原来一切的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相思是冗长的腹稿,可路游原表达出来却只是沧海一粟。 他抱着唯一的目的,步步艰辛,爬上顶端,为的就是早日跟时舟在同一个世界重逢。 第58章 为父不会再让你受苦。 路游原看了一眼身旁的时舟。 他不愿意说,就是不想让对方揪着那点过去歉疚不安。 吃过的那点苦在路游原看来甚至不能用“付出”这个词概括,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做什么都是他心甘情愿,但唯独怕时舟觉得心怀负担。 他越不说,时舟就越觉得难受。 时舟本来就自诩老父亲,得知自己这个不称职的老父亲还让自己的崽遭了罪,这让他于心何忍? 时舟又往路游原那边靠了靠,蹙着眉问对方:“是不是很难?” 路游原看着还保留一丝缝隙的距离,不动声色的坐近了些:“还行。” 时舟又问:“是不是很苦?” 路游原想了想,其实也并没有。 穷日子他又不是没过过,再早之前受的罪更是多了去了,也就是万冬天天唐僧念经式的絮叨让他很烦。 但瞥到时舟心疼的握住自己的手,路游原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他点点头:“挺苦的。” 时舟叹了口气。 不过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 现在关于路游原的事他都记了起来,对方也成功在豪门中有了一席之地,就算是为了自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时舟想,虽然他了如指掌的是原文里的事业线,但是商业那点事儿,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具体的实操他也在路游原身边学了不少。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事业粉,他要助他家崽崽一臂之力,争取让路游原的事业再上一个台阶! 眼看着身边的小美人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打了什么鸡血,握紧拳头,冲他坚定道:“放心吧,为父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 听完时舟给自己挥斥方遒的讲未来的事业蓝图。 路游原波澜不惊的“嗯”了一声。 时舟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怎么回事?你不相信我能帮你?还是你觉得我说的不好。” “没有,我相信。” “那你还不高兴?” 按照时舟的理解,此时此刻听到自己对对方的事业这么上心,路游原怎么都应该夸上一夸,再不济也能给点意见。 结果就这? 时舟覆在对方手背上的手,失望的挪开。 不光他想不通,路游原也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应该高兴什么。 本来以为顺着对方装一装可怜,获得同情,小美人就能顺理成章的跟着自己回家,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好好的亲上一亲。 结果就这。 偌大的包厢只有两个人,还鸡同鸭讲,互相揣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小心思。 时舟抱着满腔热血和一肚子雄心壮志不吐不快,结果另一个当事人好像不怎么乐意听,或者是听了,但觉得处处缺陷不好开口? 时舟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没开始实施就已经凉了一半。 奈何对方才是真正的商业天才,时舟只有怀疑自己的份儿。 他眉头紧锁,状若深思,从头开始捋自己的规划到底有哪里不妥,压根儿就没注意路游原越来越黑的脸。 时舟越怀疑自己脑子越乱,越乱就越捋不好。 他摆了摆手:“算了,口头说不清楚,你先回去继续上班,我回家做个20页的思维导图和PPT,明天去公司的时候再拿给你好好看。” “......” 眼看到嘴的小美人就要飞回家做什么鬼思维导图了,路游原哪里肯放人离开。 结果还没等他做点什么,时舟就接到了时父打来的电话。 小美人火急火燎的跑了。 时舟回到家也傻眼了,原来时父把自己叫回去是商量回帝都美术学院继续学业的事。 他和路游原的事业线还没开始就中道崩殂,这谁接受的了。 时舟试探的问:“能再休学一年吗?” 时父不太理解:“你现在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项目也不用你盯着了,不想回学校继续画画吗?” 时舟很想回答自己不想,但碍于白月光的人设,把话咽了回去:“我想在公司多学点东西,我发现做生意也挺有意思的。” 听到这话,时父虽然不赞成,但也老怀甚慰。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对自家产业感兴趣呢。 但这点愉悦到底还是没有时舟的学业重要。 且他在商海打拼多年,早就见识了人心龌龊,也实在不忍心看被自己养得冰魂雪魄的独子跟生意场上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们周旋。 干净人就得做干净事。 凭时家这些年积攒下的资本,等时父时母两人全都退居二线,光吃股份也能够一个家族雄踞百年。 时家祖祖辈辈子嗣不多,大官富豪也出得不少,可惜官场商界都乌烟瘴气...... 时父感慨,就差出个艺术家了。 这么一想,他当即拍板:“我已经跟你们学校联系过了,他们说随时都可以给你插班,事不宜迟,明天就回去上学吧。” 时舟眼前发黑。 事已至此,再跟时父僵持下去也不太好,他垂头丧气的走出书房。 谁能想到上一秒他还能在外面跟路游原万冬鬼混,下一秒就要背上小书包回学校当个乖乖学生了。 真是世事难料。 即便这么难受,时舟都没耽误把做好的PPT连夜发给路游原。 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低头给对方发消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帮我改改吧。 路游原消息回的很快——有一些地方我有疑问,不如明天来公司再详细谈谈。 公司是他的地盘,到时候办公室的门一关,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投屏,PPT一放,谈他个昏天黑地! 下了班再把人一拐...... 时舟当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看见这句话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再也不是个社会人了。” 他直接按住语音键,语气略显苍凉,“明天起我就回去上学,有疑问你自己解决吧,我还要去找我的画板和画具。” “......” 聊天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还是没发送成功。 过了好半天,路游原才消化了时舟还在上学这个事实。 天知道他怎么被对方的豪言壮语冲昏了头脑,真以为对方已经十拿九稳要接手时家的公司了。 ——你...... 路游原斟酌着语气——今年上大几? 毕竟白月光休学了两年,时舟掰着指头算了算——大二,下学期才升大三。 “......” 那岂不是还要两年才能毕业。 路游原都有点不忍心了——那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59章 确实是来找我的 学什么习,向什么上。 时舟穿书前就因为重度社恐辍学在家种花养草,现下更是头秃。 他穿书之初被路游原捡回家去,整日跟着对方在老城区晃,因为长得好看性格乖巧,整条街的老头老太太都喜欢他。 每天跟这条街的大妈打声招呼,被那条街的阿姨塞个包子,还要被迫听万冬那个废话精聊闲话,现在倒是已经克服了社恐的毛病。 可是要画出白月光之前的水平,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虽然会画画,但也只是门外汉看起来不错的水平。 帝都美术学院可不是谁都能混到毕业,除了日常画画,还有年度大戏毕业设计,那可是从大三下学期就要开始着手选题的大事。 而且白月光还有个未完成的生前心愿,他要办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画展。 画展当然要有很多很多画! 对方在家里的画室中除了画具就只剩下满墙的玫瑰,之前画好的成品也被他束之高阁,时舟找遍了卧室都没找着阁楼钥匙,只能不了了之。 他跟着辅导员办入学、插班、参观教室,心情可以说非常极其特别忐忑。 对方早就受了校长的委托,知道时舟的家世背景十分显赫. 况且白月光从入学之初就是油画系闻名的天才,在校期间的画作至今还挂在荣誉墙上供人观摩,虽然两年休学基本功可能落下了些,但怎么也不会跟不上大二下学期的进度。 辅导员对时舟的专业课很是放心,当即就带人来到了画室。 油画系的学生们正在里面画半身石膏像,辅导员进去就轻咳了咳:“同学们,这是我们插班进来的新同学,时舟,其实也算你们的学长,因病休学了两年......” 画室里一共坐了二十多个人,男女都有。 有听说过时舟的人看到跟在导员后面的时舟就开始窃窃私语,另外一部分人连眼神都懒得给。 油画系本来就是学校的金字招牌,能够踏进这里的人也都自诩半个艺术家,家境优渥,恃才傲物的很,现下对半路插班过来的时舟没有太大关注度。 见班上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热情,辅导员讪讪的有点尴尬。 正要叫班长过来,时舟连忙道:“别打扰他们,我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就行。” 对方有了台阶下,这才没再让时舟来个见面会式的自我介绍,施施然走了。 没有受到过于关注的眼神,时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找了个最角落坐了下来。 学校都提供画板,但是讲究一些的都会用自己独家定制的专属画板,白月光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画板几乎都价值不菲。 从红胡桃到紫檀,各种名贵的木料应有尽有。 六位数的上等檀木,白月光用来当画板。 时舟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也知道这些背出去过于扎眼,所以从中挑了个最轻最不起眼的背了过来。 没想到刚从包里拿出来放在画架上,旁边的人就眼见的看见了左下角的字母,对方用笔尾戳了戳他,声音里满满的震惊:“你这块板子是安德柳用过的吗?” 时舟下意识遮住板子上的字母。 没想到对方更来劲了:“是真的?这可有钱都拍不到!” 时舟果断摇了摇头。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单凭时舟的穿着来看,不像是会用假货的人。 时舟为自己的不识货捏了把汗,本来以为拿了个最便宜的最破旧的,结果还是件藏品。 他小脸严肃,声音压低了些:“假的,就是故意装逼用。” 对方恍然的“啊”了一声,顿时觉得时舟平易近人了起来:“我叫单夏,上学期刚从隔壁美术史转过来的。” 时舟想了想,美术史跟油画系的学院隔了十万八千里,对方应当也没听过白月光的大名。 “我叫时舟。” 果然单夏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脸“早有耳闻”的表情。 他俩位置挨得近,单夏挪过去跟时舟说话:“美术史的那伙人真不如油画系的会装逼,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连根2B铅笔都要镶金!” 他家不在帝都,对帝都的上流圈并不熟悉。 人又是从其他院半路出家过来的,跟这群三五岁就立志做艺术家的小天才们格格不入,现下倒是对同样半路插班的时舟存了几分亲近。 时舟暗自庆幸他没带白月光成盒的镶钻笔。 他随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人嘛,总是爱装的。” “他们都是闷骚,我最不待见。”单夏信奉明人不装暗逼的理念,他对时舟就很满意,“你就不一样,你比他们爽快多了。” 因着对方对自己青眼相看,时舟连班上其他人的脸都没认全就交到了一个朋友。 “对了。” 单夏想到什么:“今天下课要不要我陪你去小卖部买笔?” 生怕换一个画板比现在的还贵,时舟依旧坚持不懈的用他的“假画板”。 连素描都用的是临时管单夏借的铅笔头。 一连好几天过去,对方都看不下去了:“这铅笔头都快捏不住了你还用。” 这些天单夏跟时舟一起上课,从对方的气质谈吐上猜到时舟估计不是什么穷人,但认知也仅仅停留在对方家里有点小钱。 他自己家在南城也有点资产,但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小钱当然不值一提。 架不住时舟实在没有有钱人的架子,吃穿用度都格外“抠门”,在食堂对着碗泡面都能吃出了人间美味的架势。 过着过着他就渐渐忘记对方是个小少爷了。 甚至有时候还觉得时舟挺可怜。 连包辣条都吃得极为珍惜。 他大手一挥把教学楼底下小超市的辣条全都承包了送给对方,跟时舟一人嘴里叼了根“牛肉.棒”从超市走出来。 刚出来就被眼前的超跑镇住了。 顾燃特意把那辆阿斯顿马丁停在油画系教学楼下最显眼的位置,前后都装饰了热烈如火的红玫瑰,甚至有些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阔少豪车加鲜花,就算是在一流学府也无比吸引眼球。 顾燃自认为这些行头非常配得上今天这个重要日子,斜靠在车窗边,扬着下巴睥睨众生。 时舟这几天忙着适应自己的大学生身份,早就把竹马们忘在脑后,怎么也没想到顾燃会这么高调的等在教学楼门口。 见到这么浮夸活像求婚现场的画面。 他张了张嘴,辣条都掉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这大款来我们系找谁。”单夏纳闷的转过头去,“怎么回事?你怎么舍得把辣条吐了?” 时舟连忙用塑料袋遮住脸,贴着墙边儿走。 单夏看了看离他们不远的顾燃,又看了看莫名心虚的时舟,突然福至心灵:“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时舟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他今天穿得灰扑扑的,身上全是蹭的铅笔灰和颜料,浑身上下凑不出半个名牌,还接地气的拎着学校超市的大红色塑料袋...... 单夏硬生生把怀疑咽了回去:“我看也不像。” 所幸顾燃刚接手自家集团忙得脚不沾地,来教学楼下面蹲了一天没蹲到人,不甘心的走了。 还没等时舟放下心。 另一个更张扬的又来了。 叶星寒戴着挡不住俊美外表的墨镜,一身黑色风衣潇洒佻达,站在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上,他身边围着一圈闻讯赶来的记者,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明星身份。 去食堂的路转眼被粉丝们堵得水泄不通。 单夏带着时舟艰难通行,期间还问拿着纸笔要签名的女生:“大明星也来我们学校食堂蹭饭?” 对方翻了个白眼,抬手示意他看向叶星寒身边的巨大应援条幅——祝我的舟舟学业顺利! “舟舟?”单夏看着戴上口罩全副武装的时舟,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叶星寒是来给你站台的?” 时舟把帽子拉下来遮住自己,硬着头皮艰难道:“不是我,刚好重名了。” 好在单夏是个单纯的小孩儿,怀疑了一下就抛在了脑后。 结果第三天,裴自衍又来了。 这回时舟画稿交的晚落了个单,正好被对方在画室门口堵了个正着。 裴自衍还穿着白大褂,左臂还夹着课件,完美的鼻峰上架一副鎏金边眼镜,显得温和又自若,引得走廊上的女生们频频回头。 有人在学术大会上见过这个面孔,跟旁边画室出来看帅哥的人咬耳朵:“这不是那个医学天才裴自衍吗!他来我们美院干什么?” 时舟内心抓狂,怎么三个竹马一个接一个的上赶着来露脸。 是生怕他在学校过得太平静安详了嘛。 “裴哥。”时舟这下怎么都躲不开了,“你怎么来了?” 裴自衍眉目清俊:“我在隔壁医学院上了节研讨课,正好过来看看你,回来上学的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很适应。” 单夏说了在另一间画室等他交画,时舟左看右看怕被撞见,三言两语结束了对话:“同学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他前脚刚进画室,单夏后脚从外面进来:“刚才看见你跟那个裴自衍说话?你们认识?” 时舟诧异:“你怎么知道那是裴自衍?” “我表妹是隔壁医学院的。” 单夏道:“天天跟我念叨裴自衍是他们全学校的男神,医术高明长得又好,小姑娘都迷死了。” 他眼睛眯起来,“听说医学院的研讨课刚结束,难道裴自衍一下课就过来找你?” 时舟在心里扶了扶额,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练就了张口就来的本领:“怎么可能!他找不到路,问一下路而已。” 只要他死不承认,谁也别想打扰他默默无闻的大学生活。 时舟想,就算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白月光也迟早要因为羞耻度爆表的竹马们而休学。 单夏已经见怪不怪了:“行吧,来继续画你的静物。” 时舟借着两年没动笔手生的理由,倒是能把专业课都混下来,老师们虽都一脸惋惜,但也对他格外宽容。 但是他需要比其他人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画出一个普通美术生的水平。 单夏在得知时舟进过重症监护室后,同情心激增,自告奋勇的提出帮时舟重新巩固基础。 两人经常下课以后还要再画上个把小时。 今天也不例外。 这几天三个竹马比着赛似的上他跟前来刷存在感,时舟已经养成了出门就戴口罩的好习惯。 教学楼门口没有停车场,但是路边可以临时停车,大家已经对楼下的豪车见怪不怪。 经过被竹马们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时舟发现有几个女生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朝某个方向频频扭头。 随着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时舟听见了其中一个的声音。 “这几天不是经常有极品帅哥出入我们学校吗?但是今天这个才是我心目中的天菜!” “那鼻子,那眼睛,简直王炸!” “我没看清长相,他好高,肩膀好宽,这身材不来美院当模特简直浪费。” “我看到脸了,英俊的很......但是气场好强,我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 另一个女生遗憾的回过头去,只看到了对方挺直的鼻梁。 路游原不知怎么似有所觉,抬眼看了一眼这边,女生被那双冷淡的墨色深瞳吓了一跳,不敢再看。 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单夏想了想:“这几天确实挺反常的,老有人往我们油画系跑......” 时舟闷闷道:“反正不是来找我的。” 单夏正想问几句,就看见正对面果然站着那颗“天菜”。 对方朝他们走过来。 单夏这几天被搞出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就去看身旁的时舟,自动接话:“知道了,这个肯定也不是来找你的。” 没想到时舟摘下口罩,小脸亮了起来:“这个确实是来找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腰疼,明天休息一天。 第60章 低头吻上他的唇。 不等路游原走近,时舟就很自觉的迎了上去,他眼里闪着快活的光:“你怎么来啦。” 对方没有开口,身侧的手先抬了起来。 时舟正在疑惑,路游原的指腹就在他脸上轻轻擦去一块油彩:“今天下班早,来看看你。” 其实哪里是下班早,路游原直接早退了。 自从时舟重新开始上学,早八的课,在画室呆到天黑才走,今天也不例外。 教学楼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路灯亮起,也不知道路游原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看着路游原指腹上的那块明黄色油彩,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了摸:“还有吗?” 路游原盯着脸的时间有点长,直到时舟怀疑地自己拿袖子使劲蹭了蹭,这才缓缓道:“没有了。” 一旁的单夏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有些惊讶,时舟在学校没几个能说话的朋友,自己勉强算一个,但也从来没见对方露出过这么轻松的表情。 甚至班上有一部分人背地里坚持认为时舟是个不好接近的高岭之花。 熟不知这朵“高岭之花”,在别人面前就变成了爬山虎,恨不得把眼睛黏在对方身上。 在那人的手从时舟脸上放下后,单夏才轻咳一声表明自己的存在,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时舟的肩,好奇问道:“这位是?” 他拍过肩的手没放下来,就这么无意识的松松搭在时舟肩头,搭的人和被搭的人还没觉出什么,那只手就被路游原清浅的瞥了一眼。 几乎是第一时间,单夏就敏感的缩回了手。 他还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手背,像是晚一秒就要被那看起来平淡实际杀伤力极强的眼神割伤。 “这是......” 时舟难得卡壳,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介绍路游原的身份。 他脑子里把各种称呼过了一遍,思来想去还是直呼其名比较合适:“这是路游原。” “啊。”单夏挠了挠头,“路哥好,我是时舟的同学,我叫单夏。” 路游原颔首,淡淡道:“你好。” 时舟已经走到路游原身边去了,他朝单夏挥了挥手:“我先走了,明天见。” 路游原也朝单夏礼貌的点了点头,不过幅度微不可查。 单夏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合理怀疑,要不是有时舟在,对方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别人。 他看着两人走向教学楼下的那辆黑车,但是没着急上去,时舟拽住那人的衣角说了句什么,还指了指楼上的某间画室,朝那人比比划划,还垮起脸来,像是在撒娇的样子。 那人一眨不眨的看着时舟,听了那些话,薄唇就微微勾起,淡漠凌厉的眼底倏地带上几分暖色。 单夏看得啧啧称奇。 不知道路游原说了句什么,替时舟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人坐了进去。 他自己却没立刻上车,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单夏。 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单夏仿佛接到了对方“你怎么还不走”的无声指令,赶紧溜了。 路游原上了车,时舟正对着手机屏幕打字,见他进来就放下了:“我跟司机说今天不用来接我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从学校到时家还有很长的距离,路上的时间也够时舟打发这几天来的相思之苦。 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换成之前路游原送他的那部。 班里有些人拉他进了微信群,也加了几个好友,但他就是执着的不肯存别人的手机号码,联系人里始终只有路游原一个。 路游原看着对方手里熟悉的手机:“这个系统已经过时了。” “哪有,我觉得比别的手机都好用。”时舟闭上眼就能回想起手机的每个操作,“往下滑是视频通话,双击拍照,往上滑就是打给你......” 路游原直视前方的红灯,语调淡淡:“打电话这么简单,怎么不打给我。” 时舟莫名心虚:“我太忙了。”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从学校回家以后时舟还要在画板前继续磨,往往一幅画要画上半个通宵,这些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他的专业课几乎从零开始,连最基础的素描都比别人慢很多。 好在时舟并不像拉小提琴那样对画画一窍不通,有时候还能对着白月光的玫瑰临摹临摹。 只不过画画这种事,投入的永远都是时间成本,一旦画起来,就顾不上别的了。 有时候好不容易从画板前站起来,拿起手机想给路游原打电话,第二天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着手机睡着了。 时舟觉得就自己这个用功程度,时父的心愿说不定有生之年还真能被他完成。 现下看到路游原真真切切的坐在自己旁边,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对方。 其实忙归忙,在学校的间隙他也有想过给路游原打电话,但是每次拿起手机,时舟就会生出一种想法。 就算打了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也不会满足,只会让本来就叫嚣的心变本加厉而已。 他忍住躁动,终于咬着牙坚持度过了专业课的第一次考核,今天交了画稿后,时舟才终于松懈了一丝神经。 恰好这时,路游原也来找他了。 时舟小声问:“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路游原瞥了一眼他换过的手机,小孩可能没把电话卡也换过来:“打了,你换手机了没接到。” 时舟握紧手机,懊恼的“啊”了一声。 想到阴差阳错没接到的电话,时舟万分后悔,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那你可以开的慢一点吗,我可以晚回家一会儿。” 开的慢一点,跟路游原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一点。 路游原反倒踩了一脚油门:“吃晚饭了吗?” 时舟不明所以:“在食堂吃过了。” 路游原接着问:“现在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时舟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好!” 路游原方向盘一转,原本回时家的路被他拐到了另一条道上。 时舟也不在乎对方究竟要带他去哪,他看着路游原的侧脸,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开始画。 对方侧脸的轮廓比他整天对着的石膏像还深邃几分,削薄的唇看起来冷酷无情,实际也如看上去一样。 只不过时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一个人若用情太专,看起来反倒似无情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线映照在路游原脸上,给本就英俊的脸渡上一层滤镜,他看起来像公路片电影里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主角,带着副驾驶上的人四处流浪。 有点灰暗的天带着点水汽,像带点湿气的雨滴落入心田。 时舟一张速写将将画完的功夫,对方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车等栏杆升上去。 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这才发现自己来过:“这里是上次你带我来的公寓。” 路游原开到停车场,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吧。” 时舟还记得上次自己去工地找路游原,对方带他来这里洗澡,公寓看起来并没有老城区那里有人气,或许这里连家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个落脚点。 时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他抱着速写本踏进大门,莫名有点紧张。 路游原卷起袖口,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时舟跟过去看了看冰箱,里面倒是像刚被填满,有不少食材,不过他想吃的永远都那么朴实无华:“我想吃煎蛋面。” “好。” 路游原给时舟倒了杯水:“我去煮面。” 见对方去了厨房,时舟目光这才收回来,好好打量这套公寓。 他上次来的匆忙,只进过对方的卧室,现下才发现主卧旁边还有两个房间。 时舟站起身走过去,手放在门把上,轻轻转动,门锁并没有应声而开,另一个房间也是这样,这两个房间都是上了锁的。 时舟也没了探寻的意思,只觉得里面存放着重要的东西。 他又去了旁边的主卧,把刚才画好的那张速写撕下来夹在一本书里,这里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只不过床头的银叶菊和白蔷薇更加干枯了些。 时舟正想退出去,转身的时候却在床头看到了一件叠好的衬衣。 他觉得眼熟,正想过去仔细看看,就听到厨房传来路游原的声音:“面好了。” 时舟把速写本放在手边,边吃面边问对方:“你经常来这里住吗?” “偶尔。”路游原看他,“怎么了?” 时舟端起碗抿了一口滚烫的汤,再次尝到记忆中好吃的味道,眼睛开心的弯了起来。 刚才的疑惑也抛在脑后:“没怎么,我随便问问。” 时舟吃得很快,原本在车上还不觉得饿,现下看起来倒像是真饿了。 路游原连他的胃口都拿捏的很准。 一碗面不多不少,吃下去刚好填满冷落许久的胃,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撑。 时舟喝了最后一口面汤,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 没察觉到对方骤然变暗的眸色,时舟用纸巾擦了擦嘴,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也喝完,问道:“有糖吗?” 吃了咸的,就想吃点甜的。 路游原拿出一个糖剥去糖纸递给他,时舟自觉的凑过头去,唇瓣轻启把气泡糖含进嘴里,酸甜的香气立刻冲上舌尖。 他嘴上还残留着水渍,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粉嫩惑人。 仿佛不加防备的猎物,等待猎人的追捕。 还没等时舟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路游原忍无可忍,低头吻上他的唇。 这一亲可谓是猝不及防。 时舟惊得瞪大双眼。 路游原亲下来的时候,挺直的鼻梁还蹭到了他的鼻尖。 对方的气息还是那么让人安心,感觉到唇边酥酥麻麻的厮磨,时舟心跳巨响,仿佛要冲破胸腔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虽然这不是他跟路游原第一次亲吻,但是他恢复记忆后的第一次,好像比之前带上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时舟逐渐无法呼吸。 之前的吻都是浅尝辄止的,这一次却没有那么轻易。 路游原在他的唇关徘徊,对方开始只是贴着他用自己的双唇摩挲,后来对上时舟讶异的眼,抬手抵在他的脖颈处,循序渐进,缓缓深入。 时舟晕头转向的微微启唇,对方毫不费力就进入了更加神秘的领域。 一开始还像带着草木气息的风,抚过唇齿,带着缱绻的卷儿掠过每一寸领土,最后留在舌尖细细品味。 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霸道的侵略者,勾着那片软滑纠缠不休,非要带着对方一同迷乱。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灼热的呼吸,时舟有点心慌,他努力推开路游原,站起身来。 两个房间都上了锁,时舟慌不择路,直接逃进卧室。 没想到正合了对方的心意。 时舟退无可退,被逼得坐在床上。 “你吃饱了,可是我饿了很久。”路游原微微俯身,贴着对方的鼻尖,低迷的声线让人更加失神,“帮帮我。” 时舟丢枪卸甲,两人靠得越来越近,呼吸都漫上炽热,他艰难开口:“怎......怎么帮?”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游原的手在他背上游移,顺着一寸寸脊椎逐渐向下,时舟浑身都软了下去,他需得靠着路游原放在他后颈的手,才不至于往后跌倒。 时舟不用看也能想到,自己现在的脸肯定染上绯红,他憋得无法呼吸,狼狈的侧过脸去。 对方又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在他侧脸轻轻啄吻,留下如羽毛般的痒意。 路游原看着时舟纠结的小脸,低低地笑起来。 听到对方笑,时舟莫名就不害怕了。 他抬眼望去,路游原的笑容像是暖风袭来、寒冰开化、花叶吐蕾,原本凛冽的冻土都有了阳光的温度。 时舟欲盖弥彰的低下头。 脸更热了,脑子也不清醒。 他被美色.诱惑,像个蹩脚的三流诗人般羞赧的赞美:“你不笑的时候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qwq 第61章 越看越眼熟。 正要行些非正人君子之事,没想到却被小孩这么一通夸。 路游原失笑。 他用温热的指腹端着对方的下巴,时舟顺着那力道迫不得已的仰起头。 路游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他,但是在外人面前的强大气场此时已经全然收了起来:“这话你上次喝醉了以后也说过。” 时舟呆呆的想了半天,看起来早就不记得那回事了。 路游原笑意渐深:“你对我的长相很满意。” 虽然这不是个疑问句,但时舟还是点头如捣蒜。 何止是满意,路游原简直就是照着他的审美长的! 时舟的目光有片刻落在对方的袖口处,刚才为了煮面挽起,露出分明的腕骨,此情此景居然衬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他强撑着直视了对方一会儿,在看到路游原经过刚才的唇齿纠缠变得殷红的薄唇后,又不自觉垂下眼来。 对方反而不急不缓的松开手:“那明天上学的时候,你同学要是问你......” 时舟忍不住道:“问我什么?” “问你,我跟你是什么关系,”路游原往前半步,“你会怎么说?” 时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路游原,顾左右言其他:“他不会问的。” 路游原看他神情就知道时舟在寻找时机逃跑,他将腿微微屈起,明明白白拦住去路:“万一他要是问起来了,你要怎么回答。” 时舟被对方这么问,显然有些茫然了。 他该怎么回答? 路游原是他穿书前就寄予厚爱的纸片人崽崽,是穿书后阴差阳错把他捡回去的大好人,是老城区早餐店老板娘口中的“哥哥”,是时父喝醉酒后算错辈分的“叔叔”...... 还是...... 时舟脑中渐渐逼近一个答案。 想得出是一回事,但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 他顶着红得滴血的耳尖,双手撑在床上,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些底气,他在内心给自己加了加油,抬眼认真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 这招不答反问还是跟路游原学来的。 把问题原封不动抛回给对方,多少也能减轻些他的赧然。 时舟心里惴惴的跳,路游原为他做了很多,他也早在恢复记忆前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但是两人从没推心置腹的表露过什么。 他们根本没按正常的步骤相处,抱了抱过,亲也亲过,睡在同一张沙发上过,这些都是交往后才该做的,可是偏偏谁都没说过交往前的必要台词。 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时舟扪心自问,现在这种情状并不是在跟对方故意较劲,而是早就过了该说这些的阶段,现在这两句话他真的哪一句都问不出口! 时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以前见不到对方的时候,恨不得把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意全部剖出来给对方看。 现在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又觉得言语苍白,能表达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他下意识揉揉鼻子。 事到如今,亲都亲好几次了,还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做什么。 路游原俯下身,看着面前的人向后拉开距离:“我不说,你就不知道?” 他轻轻刮了一下时舟的鼻尖:“小没良心。” “......” 时舟很想再回一句,我知道,但是就是想让你替我说一些羞耻的话。 但是不行,再这么拉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况且对方话里话外都没什么逼问的意思,反倒是有点像在......调情。 时舟脑子里莫名想到这个词,羞愧的在头脑这片狭窄的空间撞了好几次墙。 他闭了闭眼,索性拉下对方的衣领,他没有什么说骚话的本事,只有多亲几回,也没有对方磨人的本领,只会最笨拙的吻法。 时舟贴着对方的唇小心翼翼的蹭了蹭。 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微颤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主人的生涩。 察觉到路游原迟迟未动,时舟狠了狠心,探出舌尖去撬开对方的唇缝,在发现轻而易举的成功以后,又开始犹豫下一步要做什么。 即便笨拙如此,路游原眼底还是流过一抹暗色。 时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他已经倒在了那张床上。 他刚想翻身坐起来,路游原反客为主,伸手将他的左右手腕并起来握住。 时舟从上学开始就放弃了衣柜里的高定正装,还特意让仆人替他买了些没有牌子的休闲服,今天恰好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 本来长得就显小,现下更像是怀真抱素的好学生了。 他一眨眼,少年感满得要溢出来,就像柠檬苏打融在口中,落日微醺卷起云烟,叫人眼里心里都是清爽的甜。 刚才向后仰倒时,连帽严丝合缝的套在他的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额发,卫衣抽绳被无意中翻进圆领,掉进深处那片不可言说的肌肤中。 路游原伸出另一只手。 时舟瞳孔微缩,往柔软的被子里躲了躲。 可惜就算他整个人都陷进去,还是无法躲开。 他睁大双眼,目睹路游原的手伸进他的脖颈处,然后又经过了锁骨,继续向下......时舟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为所欲为。 感受到胸口处有细微的痒意,路游原顺手从对方的衣领里拿出那条卫衣抽绳。 时舟紧绷的神经霎时松了下来。 还没等他呼出那口气,只见路游原并没有放下那条细绳,反而凑近了放在唇边吻了吻。 时舟瞬间觉得嗓子发干,仿佛代替那条细绳的是自己的胸口。 他挣扎了一下,左手逃离对方的禁锢,却不知道应该把人推开还是拉近,脆弱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摸索半天,终于放弃似的揪住了床头的某块布料。 路游原欺身上前,在他眼上落下浅浅的吻,随即又落在鼻尖,唇瓣,颤抖的喉结,白皙的颈侧...... 时舟整个人被笼罩在路游原下方,他头脑发晕,本以为自己拽住的是床单,结果手上的触感好像比床单更加柔软细腻。 他揣摩了一下,一用力,就把那块轻飘飘的布料揪了过来。 没想到路游原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时舟抑制不住松开了手,路游原把他手上那件衬衣扔了回去。 时舟抵在路游原胸前,小声道:“等,等等。” 路游原停下来看他。 他放在裤子兜里的手机在边响边震,时舟慌乱的掏出来接了这个微信来电。 不知道对面的时父说了什么,时舟屏住呼吸,应了一声:“好的......你们先吃,我在画室耽误了一会儿。” 挂掉电话,路游原问:“你要走了吗?” 时舟还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样的情状。 脸颊微红,嘴唇麻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任谁看了都知道刚才没干什么正经事。 他胡乱抹了一把嘴唇,点了点头。 抬手整理了一下卫衣的帽子,又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捋上去,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色道:“我要回家了,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 路游原没有阻拦。 临走之前,时舟又看到刚刚被路游原扔到床头的那件衣服。 他刚才无意中扯了一把,原本叠了几叠的衬衣此时此刻散落开来,终于展现了全貌。 时舟愕然的看着白色布料领口处带着名字的手工刺绣。 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他上次来这洗澡换下来的那件衬衣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痴汉属性逐渐暴露 第62章 果然是路游原。 时舟脑子乱糟糟的,怀着无法言说的心情急急忙忙走了。 想到对方把他的衣服日日放在床头,后续几天他都没办法直视自己那一柜子白色衬衣。 但时舟后来转念一想。 说不定是路游原提前拿出来准备还给自己的呢。 他走得时候混混沌沌,连速写本都忘了拿,路游原也可能没来得及开口就只得送他离开。 正胡思乱想着,时舟听见身旁的单夏使劲咳了咳,还没等他转过头去,手上的画笔就被人夺了过来。 他们油画课老师季华清正皱着眉头看他正在画的这副酢浆草。 季华清上课不喜欢指定题目,他让学生自己决定每次要画的东西,风景还是人像,一概不作要求。 对方拿着笔给他快要完成的画大刀阔斧改了几笔,硬生生将刚才因为走神滞涩的笔法改得流畅了许多。 季华清另一只手还背在身后,整个人板正古朴,不赞成的看了一眼时舟:“你心不静。” 时舟心虚的低下了头。 季华清盛名在外,是美院校长费了不少力气请回来教课的大牛,外界都称他是为数不多还活着就成神的艺术家。 他的课没人敢不好好对待。 对方在白月光还在的时候就曾经指导过他的画,那副挂在荣誉墙上的作品就是季华清亲手挑出来的。 季华清看着时舟在他改的基础上又画了几笔,这才满意了些。 就在时舟以为对方要走开的时候,只听对方又淡淡道:“下课去我办公室一趟。” 时舟只能老老实实应下:“好的,老师。” 待他走后,单夏凑过来:“我刚才都快把肺咳出来了你都没听见?你胆子真大,季华清的课还敢走神。” 时舟叹了口气:“没想到上了大学还要被老师叫办公室。” “还不是怪你太飘。”单夏幸灾乐祸,“不过你知足吧,一般人也没机会能被季华清亲自改画,外面抢破头的想请他指导,他都不去。” “季老师对你好像还挺看重的。” 时舟狐疑道:“有吗?” 单夏说:“当然了!你之前画得那么垃圾他都挂着臭脸给你讲色彩,那可是高中就上的基础课。” 时舟被他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宽了宽心。 刚插班进来的时候,时舟每次最怕的就是上季华清的课,别的老师顾忌他天才的名头和家世,季华清才不管这些。 他看不顺眼就要说,每每上课都能把时舟批得灰头土脸。 不过季华清不是单单只看时舟不顺眼,凡是上他课的学生,没有一个不被他骂过,他眼光毒辣,就算说话很不中听也能把最桀骜的学生训得服服帖帖。 时舟这么苦中作乐,还真就找到了些画画的乐趣。 画画像修剪花枝一样,必须沉下气来专心致志,从中寻找美感,久而久之,枯燥的事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下课后时舟看季华清自顾自的走出画室,他想了想,拿了那副酢浆草的画,落后几步跟着进了办公室。 因着德高望重,季华清自己拥有一个单独的地盘。 他坐下先抿了口杯子里的冷茶:“你觉得你现在的画,比起以前来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犀利。 时舟实话实说道:“当然是不怎么样。” “错。”对方放下手里的杯子,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幅打印的油画手稿,“这是你外面挂的那幅玫瑰。” 时舟每次经过那面墙都会看到白月光的画,带着露珠的玫瑰在一众山水风景里鹤立鸡群,让人很难不注目。 季华清示意他把两幅画摆在一起,不耐烦道:“重新说,还要说出你现在比以前好在哪。” 时舟这下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他的技巧比起白月光来说肯定是比不上的,时舟看着对方脸色,小心翼翼:“我现在比以前,好在更没有技巧?” 没想到对方反倒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 季华清指了指玫瑰:“你以前的画精雕细琢,力求一个栩栩如生,说到底,画画不只是一个美做标准,不光要美,还要真......” “你以前有美有真,但在我眼里看起来就是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时舟老老实实回:“不知道。” 季华清摇了摇头:“大巧不工,守拙方远,一幅画再精细,没有自己的灵魂,那也是一方死物。” 时舟看了看白月光那幅娇艳欲滴的玫瑰,又看了看自己朴实无华的酢浆草。 好像懂了,也好像没懂。 季华清点到为止,朝他挥了挥手:“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回去继续画你的画。” 时舟站在原地没动,把对方刚才的话反复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方好像是在夸他。 他还有话想问,于是鼓起勇气道:“老师,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平能办画展吗?” 季华清意外:“就你现在这个水平还想办画展,靠花钱雇人来看?回画室画上几百幅再说!” “......” 时舟拿着自己的画垂头丧气的要走。 只听对方在背后悠悠的来了一句:“好好练,你已经开窍了。” 时舟又高兴了起来。 他给路游原打电话:“今天专业课老师夸我了。” 对面的人似是刚从嘈杂的会议室里出来,语调低沉:“夸你什么了?” 时舟想了想:“夸我画画没有技巧,夸我画得不美不真......” 路游原轻笑一声:“你确定这是在夸你吗?” “当然不止这些,”时舟听到他笑心情也跟着扬起来,“他还夸我开窍了!” “未来的大画家,”路游原把会议室露头出来看的部门经理打发回去,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什么时候也教我画幅画?” 时舟闻言脸一热,乖乖道:“那等下次见面我带着画具。”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路游原循循善诱。 时舟掰着手指数了数,觉得有课的时间不能完整的跟对方度过,不太划算:“这周末可以吗?” “可以。” 挂断电话后,路游原回到会议室继续开剩下的会。 他下班前把秘书交给自己那张满满的日程表,毫不犹豫的划掉了周末的出差安排。 秘书看着眼色道:“路总,周六周日你要去滨海出差,那里的项目快要开始了。” 路游原:“再拖两天。” 他话说的简单,但是拖两天耽误的进程就要损失一笔巨款。 万冬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你就让他拖吧,这人正欲求不满,看不见也吃不着呢。” 路游原难得没反驳他的话。 万冬见状啧啧称奇:“早就跟你说了别怂直接上,你非得等,现在好了,人回学校上学了,你在这独守空房......” 秘书听得心惊肉跳,赶紧带着日程表溜了。 “说完了吗?”路游原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说完了就滚。” “你着什么急啊,我可是来给你送福利的。” 万冬神秘兮兮的掏出手机给路游原展示:“看见没?温泉之旅,豪华独栋别墅,两天两夜,兄弟现在就帮你订上。” 路游原淡淡的瞥了一眼手机:“我不知道他这两天是不是都有时间。” “学生周末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忙什么,”万冬挤眉弄眼,“实在不行你先把人骗过去,到时候就说太晚了没有车......” 这个行为实在拙劣,路游原根本不想用。 但只是去泡泡温泉,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第二天时舟就告诉他一个“噩耗”,对方语气惋惜:“我们辅导员说这周末去采风,要在那里呆两周才能回来。” “对不起,没办法见面教你画画了。”时舟很不好意思的说。 路游原心道,他又不是真的想学画画,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 他问时舟:“你们要去哪里?” 时舟说出一个从帝都坐飞机四五个小时的城市。 现在这个季节,那里的景色正好适合画画。 而且这次采风不只是油画系,国画和动画专业的也要去,说不定还能搞搞联谊,班上的人都非常激动。 只有时舟没什么期待感的样子,反倒还有点郁郁寡欢。 单夏看着对方失落的表情:“你不想去采风吗?” 时舟也不知道。 他从来没采过风,也从来没跟同学一起集体出行过,他只是觉得,好像跟路游原见面更开心一点。 单夏拍了拍他:“你这么自闭是不行的。” 时舟疑惑:“我自闭吗?” “你这个样子,别人想来跟你表白都要望而却步了。”单夏朝他眨了眨眼,“前几天还有妹子问我,你这个人好不好相处......” 时舟小脸严肃:“我不喜欢女生的。” 单夏被他自爆式的发言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又想开了:“我懂,毕竟咱都是搞艺术的,不能拘泥于一种性别。” 他又好奇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时舟骄傲的点了点头。 单夏突然想到什么:“那,上次来找你的那个路哥,跟你是什么关系?” 时舟毫不避讳:“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啊。”单夏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 他看了一眼,没人注意这边,接着八卦道:“你们现在是‘那种’关系了吗?” 时舟忍不住问:“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就是那个啊,”单夏压低声音,“你们在谈恋爱吗?” 时舟抠了抠手上的颜料,莫名有点紧张:“可能......在谈?” 单夏无语:“谈就是谈,没谈就是没谈,什么叫可能在谈?” 没想到要跟认识不久的同学说心路历程,时舟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我们的情况有点特殊。” 压根就没按正常的恋爱程序走。 时舟抓起手边的画笔,寥寥几下就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侧脸,他闷闷道:“我还没有跟他表白过。” “......” 单夏虽然自己是个母胎单身,但是身边众多风骚学子,搞艺术的也更加特立独行,哪一个不是灯红酒绿眠花宿柳。 他也是难得见到像时舟这么纯情的人。 “大哥。”单夏扶了扶额,按下对方手里乱画的笔,“你纠结这个干嘛?” 时舟有点苦恼:“我不该纠结这个吗?” “算了,我换个问题。”单夏一拍脑门,“那你们‘那个’过了吗?” “......” “这个‘那个’又是哪个。” 单夏索性道:“就是你们睡过了吗!” 时舟点了点头。 单夏大惊:“你已经不是处男了?” 时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不是字面意思的“睡”。 他硬生生被一口空气呛住,使劲咳嗽起来。 时舟眼角渗出泪花,咳得满脸通红,使劲朝单夏摆了摆手,过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羞耻至极道:“我是!” 单夏“啊”了一声。 凭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的日常,大胆发言:“那就简单了,你们睡一睡,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找下一个。” 时舟从来没想过这么前卫的东西。 他板着小脸:“这样是不好的。” “都什么年代了,时小舟。”单夏努力装出很有经验的样子,“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说不定你稍微勾引一下,他就先表白了。” 时舟想跟对方说清楚:“我不是想让他先表白......” “我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时舟纠结着手指,低垂下眼去,重新拿起画笔涮过清水,蘸了白,又蘸了红。 一下,两下,描出路游原的唇线。 他看着那点颜色在纸上氤氲开来,明明心里有整个宇宙想跟路游原讲,张嘴却吐不出半点尘埃。 说喜欢有点轻薄,说爱又怕对方沉重。 “我的喜欢是很浓的。”时舟整理好心情,认真道,“说不出来,那就靠行动来表达好了。” 单夏适时的来了句:“那你集训这两周就好好想想要采取什么行动吧。” 想到要跟路游原分开两周,时舟原本还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垮了。 他现在无比怀念在公司跟路游原一起上班的日子。 不过上学也有上学的好处,起码时父时母在听到他要出省采风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阻拦,自由度倒是高了不少。 时舟在飞机上最后一次跟路游原发了条消息,关机靠在座椅靠背上出神。 对方好像很忙,自从上次之后也没有来学校找他。 隔壁有两个学生在小声说话:“你知道我们这次的采风地点为什么突然变了吗?” “不知道。” “听说是有人专门找到我们系主任,说要给我们赞助,让我们免费住他名下的酒店,听说那个地方风景也不错......” 时舟并不在意到底去哪,反正去什么地方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下了飞机以后辅导员一马当先的找到停在机场外的专属大巴,车厢内还有个小冰箱,里面放着各种冰镇饮料。 单夏拿了瓶可乐递给时舟,自己也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感叹道:“赞助我们的老板可真体贴。” 油画系的学生在飞机上憋了几个小时,一下来就显得非常亢奋,时舟就坐在单夏身边,竟然还有些听不清对方讲话。 他看着手机上没被回复的消息,转过头去:“你刚才说什么?” 单夏放弃似的震声道:“我说,这个老总是不是看上我们系主任了!不然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量一点也没压着。 恰好这时辅导员上了车,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们的年轻导员听到这话脸都绿了,没好气道:“系主任今年都五十了,你还真敢想。” 车内哄堂大笑。 单夏扯过时舟的袖子捂脸:“完了完了,导员可千万别跟系主任告状,我怕他让我打包滚回美术史。” 时舟没说话,他正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谁也没注意到车门处还有一个人,时舟紧紧盯着玻璃门上倒映的背影。 对方正装笔挺,剪裁合身的西裤衬得腿型修长,站立的时候脊背很直,单看宽肩窄腰都觉得风姿卓然。 时舟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正当他想换一个前面的位置仔细看看时,那人上了车。 果然是路游原。 第63章 我喜欢你很久了! 辅导员见到来人,立刻换上了另一副表情,殷勤道:“路总,要不要跟我们的学生说几句?” 时舟听到自己的前后左右都在窃窃私语。 “这个路总好年轻!” “是啊,我还以为是个五六十岁想附庸风雅的大款,没想到......”那人声音压低了些,“长得还这么俊。” 时舟原本还高高扬起的心情,听到这话顿了顿。 路游原在司机的右后方,车厢不大,他站在那里要微微躬身才能不碰到车顶。 刚才对方上车前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衬衣扣子也没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反而多了几分佻达的贵气。 路游原很快在一众花里花哨的学生中间看到了时舟的脸,他略微颔首:“到酒店以后先好好休息。” 这就没了? 辅导员干笑一声:“没错!我们住的就是路总名下的酒店,条件很棒,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放松心情,但是也不要忘了正事。” “......我们这次采风有任务要求,采风结束后每人都要上交一幅最满意的画,回去以后我会交给季老师批改。” 刚才还摩拳擦掌的学子们爆发了一阵哀嚎。 时舟根本没听辅导员在讲些什么。 他的目光被路游原占据,但是对方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现下这副场景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只不过路游原的视线掠过全车厢的人,在时舟的身上多驻足了几秒,随即又淡淡移开。 他对辅导员礼貌道:“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 时舟就这么目送着对方下了车。 他身边的单夏这才想起,刚才那张眼熟的脸他好像在哪见过。 “好家伙。”他赶紧用胳膊肘拐了拐时舟,惊奇道,“我就说哪里来了这么大手笔的老总,你们之前就商量好了?” 时舟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消息是路游原发的——我有事要先走,在酒店等我。 他握着手机的掌心有点潮湿,还有点不敢相信。 时舟盯着消息看了半天,这才收起手机,对单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都没提前通知我。” 单夏“哦豁”了一声:“那他肯定是故意想给你一个惊喜!” 时舟心里重新明快起来,不能跟对方见面的失落已经完全被喜悦掩盖。 大巴开到酒店后,他们各自拉着自己的行李去办入住,时舟环顾四周,没看到路游原的身影。 有人多嘴问辅导员了一句:“老师,刚才那个路总跟不跟我们一起采风?” 辅导员知道这伙小崽子们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直接戳破了他们的小心思:“人家是大老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你们采风,能露个面就不错了。” 他们排队办入住,时舟看着自己的酒店房号,1608。 刚才前台看了一眼他的名字,两人一间的双床房就换成了大床房。 单夏原本还闹着跟他住一间,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笑了一声,也没跟前台说要换房。 油画系都入住了16层,整个走廊里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时舟看着单夏跟另一个男生进了对面房间,自己把房卡放在门锁上,房门应声而开。 酒店的环境很好,比他们想象的还好,旁边就是一座山,听说山上还有好几个天然温泉。 床前有个硕大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林木,山上还有一段带着栏杆的小回廊,凭栏远眺,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 时舟没带什么行李,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背了画板和画具。 他不想在房间呆着,简单洗了把脸就给路游原打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怎么没休息?” 时舟指责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本来周末想带你来这里泡温泉,没想到你们要采风,只能让你们同学也一起过来了。” 路游原这话说得淡淡的,仿佛除了时舟其余的人都是捎带脚的一样。 “你现在在哪里?”时舟把房卡□□,“我去找你。” “晚上见,”路游原连他们的流程都了如指掌,“等会你们老师就要来叫你们安排行程,我在旁边不方便。” 时舟听到这话有点不开心:“怎么不方便,没有你我们也住不了这么好的地方。” 路游原低低的笑了一声:“听话。”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时舟都能在脑子里想象出对方的表情,仿佛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的声音。 手机拿得离发烫的耳朵远了些,时舟只得乖乖应下。 果然,刚放下手机不久,单夏就来敲他的门:“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去大堂找导员集合。” 整个酒店似乎都成了美院学子的地盘,大家三五成群,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堂瞬间喧闹起来。 各个系的老师都用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这群躁动不安的小青年们安静下来。 油画系的导员扯着嗓子喊出明天的日程安排:“我们早上八点准时集合,先去山下的林径公园写生,中午11点半准时回酒店吃午饭,下午休息一个小时再回去继续画。” 有人问:“那晚上的时间我们是不是就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见领队点了点头,一群正当年的大学生立刻欢呼雀跃。 等晚饭结束,时舟回绝了单夏邀请他去狼人杀的组局,落在所有人的后面,找了个空档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酒店的中央花园。 路游原晚饭前发消息说在这里等他。 这个花园比时舟想的要大,中间还有一个用树篱做的迷宫。 时舟在外面转了两圈,发现长廊的灯根本照不到这里,暮色苍茫,山水林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幔,这一片都显得昏暗。 他以为路游原还没到,随便找了一个入口想进去逛一圈。 时舟贴着树篱墙走,看到岔路就直接向左,就这么从外圈绕进了最中间的亭子。 他在那里看到了路游原。 对方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朝他伸手,意外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时舟小跑上台阶,牵住对方:“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路游原握住他:“没有很久。” 时舟闻到路游原身上的香气就愉快的眯起眼睛,埋在对方衣领处深吸了一大口,觉得自己像是猫在吸猫薄荷。 他声音很轻,几乎快要听不到:“我好想你。” 明明几天前才见过面,今天也潦草的对视了一眼,可是时舟就是莫名很想路游原。 他觉得自己像得了一种“几天见不到路游原就抓心挠肝”的病。 恨不得一有空就黏着对方,天天和对方在一起才能治愈他不满足的心。 路游原握住他的肩头将人虚虚带进怀里,低头亲了上去。 时舟乖乖仰着头任由对方掌握,听到唇齿间纠缠的水声,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彼此侵染,热意逐渐向四肢百骸流淌。 双唇微分,下一秒又被人不知餍足的追了上去,好在这里没有灯,只有月亮和对面的人能看到时舟脸上比晚霞更诱人的红。 四周寂静无声,夜幕沉坠,夜色好像海,他们在迷宫的最深处接吻。 亭外突然传出“咔哒”一声清响,是干枯的树枝被人踩碎的声音。 时舟被吓了一跳,正想从路游原怀里挣脱出来,结果反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 有人举着手机电筒那点微弱的亮光朝亭子里照了照,然后就发现了这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路游原第一时间把时舟的外套帽子戴上,将对方的脸按在怀里,用后背将时舟清瘦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他眼眸里的温度霎时退尽,转头看向来人手里刺眼的白光,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关了。” 对方下意识的听了他的话,那点亮光随即熄灭。 来人应当也是学生,想到刚才那个画面也实在不好意思,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路游原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按着时舟不让他抬起脸。 没想到那人没走,反而向他们走近了些,眼神充满着探究和怀疑:“你们......” “滚。” 对方触到路游原凛冽的眼神,不敢继续上前,但坚持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路游原将带刃的眼神直直射向来人,一语不发,看起来脸色不虞。 那人还不知好歹的继续提醒:“一年前,古镇,郡山,当时我们住在同一个民宿,爬山的时候还说过话。” 时舟把脸挪了挪,从路游原肩头上看了对方一眼。 那人不愧是美院学子,光看时舟露出的眼睛就认出了他,惊喜道:“真的是你们!” 时舟从路游原怀里退了出来。 他想起一年前跟路游原一起爬山时的记忆,当时他还看不见,在山上遇到了一群美术生,对方那时还问他,是不是美院的学生...... 男生走进亭子,背上还背着画板,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想来画花园的,看见这有个迷宫就走进来了。” 时舟觉得自己脸上的热意刚才已经被吓凉了一半,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对方还是那么热情:“没想到这么巧又遇到你们了。” 他还朝时舟伸出手去,时舟正犹豫要不要握,路游原将人挡在自己身前,直言:“还有事吗?” 也就是男生脾气好,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马上就走。” 他又看向时舟:“当时我就觉得你眼熟,你果然也是我们学校的。” 时舟有点惭愧,他当时义正词严的说自己不是美院学生,没想到对方现在还记得。 临走之前,对方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你们还是跟一年前一样。” 等人走后,他们从亭子里出去,绕着迷宫返回长廊。 时舟才抬头看向路游原,突然来了一句:“我跟一年前不一样了。” 路游原接道:“哪里不一样。” 时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现在看得到了。” 他凑近了些,好让对方能看清自己眼里的倒影。 路游原抬手轻轻抚过时舟的眉眼,那双眸子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曾经蒙上的一层灰雾早已消失,有了他以前期盼已久的光亮。 “其实,那个时候最让我遗憾的不是没听到你的名字。”时舟想了想,“是我看不到你的脸。” 他像是陷入回忆,眉目中浮着淡淡的惆怅:“我那个时候每天每天都在心里想,你会长什么样子,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路游原不愿意看他这副神情,故意逗他:“所以你现在满意吗?” 时舟把两人交握的手改成十指相扣,小声道:“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是满意的。” 他这话说的乖觉,路游原的心塌软一片,捏了捏对方的脸。 时舟突然又想到什么,弯起眼睛道:“我看不见的时候还那么喜欢你,可见我这个人根本不注重颜值。” 路游原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他听出话里的重点,停下了脚步。 时舟转头看人。 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时舟不解道:“怎么了?” 路游原:“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时舟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次。 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时舟被自己的大胆愣是激得头脑发木,手心发麻,他转身想跑,结果被人眼疾手快拦住去路。 路游原将人禁锢在长廊的罗马柱后面,眼里有灼人的光:“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时舟受不了被对方这样注视,躲闪的低下头。 良久,终于放弃似的抬起头来:“是啊,我喜欢你很久了!” 时舟脸色爆红,心道,我比你想的还厉害,不光看不见的时候就喜欢你,我连你这个人还在文字里的时候就喜欢你。 路游原神色复杂。 时舟看着对方难得失语,心情此起彼伏。 原本以为非常困难矫情的话,竟然被这么随随便便就讲了出来,也不知道这脑子到底是在线还是没在线。 等他整理好心情,再抬起头来,路游原还在晃神。 时舟终于鼓起勇气,亲了亲路游原的唇角:“所以,我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喜欢你的,你不要误会。” 路游原看着对方俨如天鹅般的眼眸。 眼前的人像神明慷慨的把光照向他,甜美的唇瓣吐出让人自觉痴心妄想的话,柔丝般地将他的心室融成最暖的海港。 见对方还是迟迟不语,时舟有点慌了,伸手去推。 路游原这才动了动唇,低低道:“我也是。” 他离得太近,身上又热,时舟感觉背上靠着的罗马柱几乎都要着火,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磕磕绊绊的问:“你也是什么。” 路游原闭了闭眼,确定这一切是真实,他声音带上几分沙哑,像砂纸在心尖摩擦,轻而易举叫灵魂都跟着颤抖。 “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第64章 “再多拍几张。” 酒店人多眼杂,路游原在进大堂前停住了脚步,让时舟自己回房间。 时舟还有点舍不得走:“明天采风你去吗?” 得到对方的应承,他脸上这才神采飞扬:“那我们明天见。” 第二天吃完早饭,所有人在酒店门口等大巴,时舟看到了昨天在花园里遇见的那个人,对方朝他招手,还冲他笑了一下。 上了车,单夏疑惑:“你认识国画系的瞿天纵?” 时舟摇了摇头:“不熟。” “这人还挺牛的,他爸是帝都美术馆的馆长,他自己国画和水彩都画得不错......” 时舟有点羡慕:“那他的画是不是都能在美术馆展览,我也想办画展。” 单夏怪道:“你怎么对办画展这么执着,我们现在都没毕业,年纪轻轻开画展的才几个,着什么急。” 时舟想到白月光日记里的心愿,总觉得自己还有没完成的任务。 单夏又说:“你把开画展当成目标可以,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画画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只是为了展览出来让别人来看?” 一开始时舟只把画画和上学当成任务,自从上次听了季华清一番话,又得到了些肯定,现在反倒多了几分真心。 但他心里依旧左右摇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画画。” 本来自己就是个寡淡的人,没有什么能够为之奋斗一生的爱好。 在这个世界,除了路游原,时舟也没有什么其他执念,从没想过会借着别人的光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单夏闻言一摆手:“那就继续凑合过,谁也没逼你现在就要为以后做出选择,你未来想继续画画还是做什么,都由你自己决定。” 他不放心,接着嘱咐道:“采风你可别凑合,画出来的画可是要带回去给季华清看,要算入期末分数的。” 时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面车上的学生。 路游原还是没有跟他们同一辆大巴,下了车后他们就各自找了位置摆画板,时舟也不知道路游原什么时候会来,选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没想到瞿天纵也跟了过来。 对方拎着小板凳,先问了一句:“我可以坐在你后面吗?” 时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连坐在哪都要问,直接道:“可以。” 今天天气很好,风景也格外秀丽,色彩明度很高,周围的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采风主要是画风景,但是所有人都画一样的风景也有点千篇一律。 时舟没想好要画什么,跟其他人一样起了个草稿画远山。 就这么随意画了几笔,路游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对方正跟他们辅导员客套着什么,时舟握着笔的手慢了下来。 对方今天没着正装,穿了休闲服,本来极优越的相貌,只是凌厉的让人可望不可及,现下金色阳光描绘他的侧脸,连带着整个人都变暖了许多。 时舟掏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路游原的照片。 拍完之后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这么偷拍过对方,时舟莫名有点心虚,往左右看了看。 结果眼见着好几个学生一边不停往路游原那边瞄,一边在手下的风景画加了道熟悉的身影。 本来雀跃的心情,不知怎么漫上了几分酸味。 原来的时候他看路游原这么受欢迎,只能说是老父亲心态的与有荣焉,现在不行了,现在还要醋一醋。 路游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右前方的长椅上,垂着眼看手机,像是在处理事情,时舟就这么开着小差偶尔画上几笔。 回过神来那副远山图已经被他画得只剩下路游原的脸了。 他还舍不得潦草对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画了下去。 过了半天,时舟听到导员上前来问路游原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吃饭,对方像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等他们收拾画板。 辅导员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客气了一句,竟然被对方答应下来,只得赶紧叫了学生跟上去。 他们中午吃饭的地方是离采风地不远的农家乐,不知道是饿了还是饭菜真的好吃,所有人都吃的很香。 时舟吃的少,自然也比其他人吃完得快。 他跟路游原之间隔着几个人,对方见他吃完,从座位上起身要出去,迈出房门前目光在时舟身上打了个转。 时舟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后脚也跟着出了包间。 这个农家乐虽然不大,但是房间倒是很绕,时舟凭着感觉走了几步,就找不到路了。 他想要原路返回,手腕被某人握住,拽进了两个包厢中间的一道暗门后面。 路游原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你偷拍我。” 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对方抓包,时舟耳朵变得微热,一直染红到脖颈,他强装镇定:“我是在拍风景,你不小心入镜了。” 对方旋即轻笑一声:“那给我看看你拍的风景。” 他这么说,时舟当然捂紧兜里的手机:“不给你看。” 路游原伸手在对方的腰线处轻轻抚了一把,时舟身子一麻,胳膊也被卸了力气,手机被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了过去。 本以为小孩这么藏着掖着,相册里得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结果路游原打开一看,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三张照片。 一张是他浇花的模糊侧脸。 一张是刚才拍的模糊全身。 最后一张是不知道从哪篇报道里截的高糊人像。 “......” 再看到时舟一脸不忍直视的羞耻神情,总共三张看不清人模样的照片被他搞得像十八禁,路游原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默默把手机放回对方口袋里。 时舟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纠结着手指,嘟囔道:“我以后不拍了,被你看到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路游原想到自己的相册,不明白对方在不好意思什么。 他开口试探问:“就拍了这么几张?还有别的吗?” 时舟使劲点了一下头,怕对方不信,连忙摆手道:“没了没了,就这几张。” 本以为这么说对方会放下心来。 结果路游原皱了皱眉,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难得语调不悦:“再多拍几张。” 时舟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脸皮太薄。”路游原淡淡道,“要不要我站在这随便你拍,多拍几次就习惯了。” 时舟怎么想那个场景都觉得自己像痴汉。 他连耳垂都染上了赧然的粉色,结结巴巴道:“还,还是算了。” 路游原不让他躲,贴近他不依不饶的亲了上去,看着对方逐渐难以呼吸,紧贴的唇这才缓缓松开。 他想到什么,偏过头去,故意在时舟耳边低声说:“不然,我......再让你拍。” * 作者有话要说: 完形填空qwq 第65章 “不是你说想跟我一起睡的吗?” 时舟回到包间的时候,脚底还有些发虚。 单夏见他被人摄了魂一样两眼发直的坐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怪道:“你是去上了个厕所,还是让鬼给附身了?” 没等对方回答,又见路游原施施然从外面进来。 单夏视线在对方和时舟耳垂还未褪去的红色中打量,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原来还是个色鬼。” 时舟无言以对。 他用微凉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试图把温度降下来,但刚才路游原轻而易举说出的那句叫人难为情的话,此时此刻还在脑袋里反复萦绕。 好在这会功夫,其他人也都吃完饭了,回到上午的原处继续画下半场。 直到那缕金边黯淡下去,沉默的水鸟跟着霞光消逝,天色暗淡起来,视线也受到阻碍,一行人这才收了画具准备返程。 时舟背起画板正准备走,他身后的瞿天纵将一张纸递过来:“你看看这个。” 这是他今天画的画。 对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去年爬山的时候就说过想给你画张人像,今天也算是偷偷得逞了,不过我还多画了一些别的,你应该会喜欢。” 时舟接过来,上面赫然有两个身影,一个是正在画画的自己,一个是路游原。 瞿天纵这幅画算是画中画,他把看到的全部场景都复刻了出来,一丝一毫都没做改动。 包括时舟画板上的路游原。 时舟看着那张水彩里的人,竟然有点认不出来自己。 他脸上盛满了专注,握着笔的手被头上窸窣的树影映照出点点光斑,看起来还带着几分虔诚。 画板上跃出了又一个熟悉的面容,跟前方的那一抹相得益彰。 时舟看到,自己眼里像汪着一罐蜂蜜,轻轻摇晃就溢满甜意。 看到这双眼睛,时舟好像明白了季华清说过的,什么才是真正有灵魂的画。 时舟抬眼问对方:“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瞿天纵很大方道:“拿去吧,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时舟向对方认真道谢:“你画得真的很好。” 瞿天纵有点意外:“我在学校看过你的画,跟你比我还差得很远,而且这个画得很粗糙,不然有机会我再好好画一张给你。” 时舟小心翼翼的把画纸夹在自己的画板里,摇头道:“不用了,这张就够了。” 回酒店吃过晚饭,路游原又发了条消息,让他准备好了一起去泡露天温泉。 时舟在行李里挑挑拣拣,翻出泡温泉可以穿的裤子,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画板上那幅画。 他第一次有点害怕看到自己的眼睛。 看到这幅画以后,时舟才知道原来自己平时看路游原的眼神是这样,那么直白的,露骨的,不加掩饰的,炙热。 想着想着,他用手里的毛巾慢慢捂住脸,蹲了下去。 突然有点后悔答应了要跟对方一起泡温泉。 等时舟出了大堂,路游原不知道在酒店外面的角落等了多久。 时舟本来还有点纠结,在看到人之后就果断抛下了乱糟糟的心情:“我们要去哪泡温泉?” 路游原指了指远处某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去那里,步行十分钟就到。” 他看着就这么光明正大出来跟自己并肩走的时舟,夜深露重,山下的风有点凉,对方倒是按照他的消息换了身厚些的衣服。 路游原握住时舟的肩把人扳过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口罩,又替人戴上了帽子。 时舟被对方搞得有点无奈:“你是喜欢这种搞地下恋的感觉吗?” 他已经再三说过自己不介意被人看到,路游原还是不愿意被美院的人看到两人同进同出。 甚至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除了单夏动不动就调侃他们,说这是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趣...... 时舟不懂什么情趣,他生平头一次谈恋爱,恨不得拉着路游原的手当众炫耀一番。 没想到会被对方如此避讳,顿觉挫败。 路游原语气不急不缓:“为了少一点麻烦,我无所谓,但是学校里会有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 时舟拗不过对方,也只能乖乖的任由摆布:“那温泉浴场也可能会有学生,我们这么去也会被遇到的。” “不会。”路游原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包场了。” 果然,硕大的浴场,除了服务员以外空无一人。 时舟感叹了金钱的力量,被带着去了单人淋浴间。 出来以后就是各式各样的天然汤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池边还雕了花纹,大汤小汤都起了迥异的名字。 路游原在最里面的一个。 对方出来的比时舟快一步,时舟过去的时候就看着对方紧致结实的上半身逐渐淹没在清澈的温泉水中。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掀开半边竹帘,找了个离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将身子泡了进去。 两人就这么各占一角,谁都没开口说什么。 温泉的水很热,但又热得很舒服,时舟原本还有些绷着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 有些起风了,温度越低,池边越要蒸腾出白雾,时舟有点看不清路游原的脸,索性闭上眼睛专心泡汤。 没想到旁边的水波荡漾了起来,时舟睁开眼,只见路游原不知何时从那边挨近了些,对方见他看向自己,这才道:“怕你睡着。” 时舟确实有点困了,他揉了揉眼睛:“没睡着,我在闭目养神。” 路游原看了一眼旁边的石板:“要不要试试石板浴?” 时舟问:“这是什么?” 温泉左右各有两块薄石板,底下就是热气腾腾的汤泉,连带着没有温度的石头都整日暖烘烘的。 在上面铺上浴巾,整个人贴紧趴着,过一会儿再翻个面,就叫做石板浴。 时舟从来没见过,倒是觉得稀奇想试一试了。 路游原先从温泉里上到池边。 时舟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就看到水珠从对方浓纤合度的肌肉上争先恐后滚落,明明是砸在地面,却莫名像砸在心里。 接着是凸起的锁骨,时舟觉得自己可能被热得脑子不清醒,不然怎么会觉得对方锁骨处的那颗小痣都性感无比。 他连忙欲盖弥彰的垂下眼。 路游原拿了旁边搭着的浴巾,让时舟从水里出来,在□□白皙的皮肤将将接触到冷空气的那一瞬间就把人裹住。 干燥的布料吸水性极强,时舟擦干了身上的水,听着路游原的话趴在一块盖了毛巾的石板上。 像是桑拿房里被熏热的地板,跟刚才在水里不一样,这样的姿势更能让人放松。 时舟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这个真的很暖和。” 路游原替他盖浴巾的手顿了顿,眸色加深。 他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对方精致的肩胛骨,有一颗调皮的水珠顺着腰窝滑入不可言说的某处。 曾经受过的伤现在已经找不到疤痕的踪影,又恢复了无暇的极致美感。 路游原能回想起那美妙的手感。 对方趴了一会觉得背上开始发凉,又翻身正面朝上,浴巾滑落下去,洁白中带着被热意熏上粉色的胸膛就这么入了路游原的眼。 大部分时候,路游原都是希望时舟对自己是不设防的。 但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是种折磨。 想到对方还要继续的采风之旅,人间至味只能看不能吃,路游原突然后悔叫人来泡温泉了。 好在时舟躺了一会开始犯困,坐起来道:“我们回去吧,我怕再泡一会就要睡着了。” 路游原拿了杯大麦茶让对方补充水分,斟酌着开口:“我明天要先回帝都。” 时舟冷不丁呛了一口水,边咳嗽边追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话音刚落,时舟又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自由身,路游原手头有几个项目,现在肯定是正忙的时候,就连今天白天坐在长椅上陪他,都时不时盯着手机看文件。 时舟眼巴巴道:“那我们又要等好久才能见到了。” 路游原将对方下巴上残留的水渍擦去:“以后时间还长。” 时舟想了想,一个念头冒上心尖:“不然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睡。” 路游原动作微滞。 但一看到时舟磊落的眼睛就明白,对方说的“一起睡”就只是单纯的在一个房间睡觉而已。 路游原抬手在对方的锁骨处来回摩挲,直到细腻的肌肤被自己染上红色,他眼眸深黑:“你确定?” 时舟微微瑟缩了一下,察觉到对方陡然变得具有威胁性的眼神,觉得自己还是不太确定。 他穿上浴袍脚下生风:“我们快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路游原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的勾了勾唇,还不能操之过急。 时舟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和路游原躺在同一张沙发上,彼此温度侵染,一会儿场景又转到了温泉池边,对方欺身而上,薄唇危险的抿起:“不是你说想跟我一起睡的吗?” 路游原走后,时舟连续几天都带着眼下的乌青去画画。 单夏还以为他被掏空了身子,还小心提醒他不要“纵欲过度”。 “......”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欲好纵。 时舟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应该在乎什么其他人,路游原还在的时候就该跟对方多说几句话。 去泡了个包场温泉,结果连亲都忘了亲,属实是亏大了。 第66章 我只喜欢他一个。 半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眨眼就从穿长袖的季节过渡到了初夏。 事实证明路游原的担心还是不无道理。 两周采风以后回到学校,时舟就莫名陷入了一场“包养”绯闻。 时家的背景并不是整所学校的人都了解,在看到他和某位路总举止亲密的照片出现在学校官方贴吧后,这一次出去采风的学生们都在照片下盖楼凑热闹。 本来只是捕风捉影,结果被一连串煞有介事的指证,更是坐实了时舟被包养的事实。 还真有些眼尖又敏感的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劲,一时间,帖子被疯狂传阅。 时舟刚被单夏叫过去看帖子的时候还有点迷茫:“为什么是包养?我们就不能是自由恋爱嘛。” 单夏刷新了一下,又瞬间就多几十条回复:“可能在某些人肮脏的思想里,大学生加老总的组合和包养这个词基本已经绑定了。” 时舟从来没看过本校的贴吧,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会有多大影响力。 没想到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就连季华清都找上了他。 时舟没想到这个年纪还要为了谈恋爱被老师耳提面命,对方先是拿了他采风时的画出来,指了指上面的侧脸:“就是他?” 时舟点了点头。 见季华清还在打量那幅画,忍不住问:“老师,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季华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惴惴,直截了当:“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只不过......” “没想到你倒是更擅长人像。”对方眼神里带了些意外,“明明你之前的石膏像画得也很差劲。” 时舟习惯了对方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说话方式,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算擅长人像,可能只擅长画一个人吧。” 季华清是真心爱画,压根儿就不在乎别的:“这张看起来有点赶,要是你重新好好画一张,可以把你外面那幅玫瑰替换下来。” 时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季华清抬眼:“怎么?” 时舟实话实说道:“他喜欢低调一点。” 弄个画像挂在常来常往的教学楼里被所有人驻足观看还是太招摇了,时舟觉得路游原应该不会喜欢。 “......”季华清无语,“你就这点出息。” 时舟被对方说的面上一哂:“等我再好好画一张,画好了拿来给您看?” 拿来让自己指点了再拿回去送给他那相好的? 季华清也是头一次见这么不怕自己的学生,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摆摆手让人出去眼不见为净。 时舟见状只当对方默许了,便把旁的事放到一边,回到家也专心画起来。 这人像如果能被季华清帮忙指挥着改画,等画好以后时舟也有勇气好好裱起来送给路游原了。 仔细想想,路游原送给他的东西很多,倒是自己,除了上次一起去滨海的时候送了顺手买的花和那个项链,其余再没送给对方过什么。 原著里路游原的生日就在暑假,转眼就快到了。 时舟不想加快进度让画作粗糙,只能慢工出细活,从学校回来就闷头坐在画板前细致描绘。 自从顾燃接管了家族企业,叶星寒也忙于拍摄,少了他们两个裴自衍也不怎么常来时家,时舟期末考完试后过了一段很清净的日子。 他的人像已经初初成型,还没想好用什么色调来上色,路游原平时冷清了些,按理说不适合用一些明快的颜色。 但时舟端详着手机里的照片。 他自己拍的,全是在阳光下的路游原,金光耀眼飒飒而立,跟书里的睥睨无情大反派有了很大出入。 时舟这么想着,用画笔沾了些柠檬黄,在画纸上的脸侧晕染开淡淡光芒。 但清净的日子也很快被打破。这天他正画着画,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时舟手一抖,笔上的颜料滴在膝盖。 来人是时父,对方从来不会不敲门就径自进来,他看起来脸色不好,沉声道:“舟舟,跟我来书房。” 时舟一头雾水的跟在对方身后,时母也在二楼,面露担心的看着他们进了书房。 门被带上,时父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这是怎么回事?你跟爸爸说实话,是不是路游原有意接近你?” 看到上面的人脸,时舟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连忙澄清道:“不是他有意接近我,是我喜欢他。” 时舟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我跟路游原在一起了,不过自从上学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去采风能见到也多亏了......” 时父眼神立刻变了,他打断时舟的话:“本来我以为你们因为项目才熟悉了些,没想到你们竟然偷偷谈恋爱!” 时舟闻言又道:“我没有偷偷谈,我是光明正大的谈。” “那也不行。”时父语调生硬。 他看着垂首不语的时舟,难得头疼起来。 原以为生个女儿才有这些烦心事,没想到儿子生得太好也更让人烦恼。 “我早觉得他这人心思重,滴水不露,但是做生意谁不是有利可图,没想到还真的被裴家那小子说中了......”时父像是自言自语。 时舟听在耳里有些错愕。 裴家那小子肯定指的是裴自衍了,对方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才让时父反应这么大。 时父时母看样子早就把那些照片翻来覆去的检查过了,除了有两张过于亲昵的,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但多年浸淫商界,时父思来想去也揣摩出了些许不对劲。 说起来的话,路游原从一开始故意让人在他面前透露消息估计就没安好心。 借着那块地的幌子搭上时家的车,再勾引了自己的宝贝独子,把手伸到时家的产业,以后在帝都整个地产界还不是顺风顺水...... 自认为听了裴自衍一席话后想通了各中关窍。 时父下最后通牒:“以后不许再跟路游原来往。” 时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抬起头道:“不行。” “路游原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利益,”时舟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车祸失踪,就是被他捡了回去,他从事地产,也是为了好重新见到我。” 时父愣了愣,随即皱眉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 “难怪我们当时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他把你扣下了,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在外面吃那么多苦,回来以后还对我们这么疏远......” 时舟暗道不好,他急急想要澄清:“跟路游原没关系,当时是我自己不想回来。” 时父目光如炬:“你自己的家,不愿意回来?时舟,爸爸妈妈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为了一个外人撒谎的?” 坏了。 这事要算起来那可真是一笔糊涂账! 时舟手心汗湿。 要是现下自己把穿书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交代出来,那明天估计要进的就是精神病院了。 “您忘了吗,我当时撞到了头,什么都不记得。” 他按下纷乱的思绪,正色道:“如果路游原是为了钱,那当时你们在找我的时候,他就应该亲自把我送回来领了那笔巨额奖励金才对,有了那笔钱,他怎么会过了这么久才费尽心思凑钱竞标。” 时父听了这话,面色松动了些。 “总之,路游原绝对不是为了走什么捷径才接近我,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怕以后有什么纠葛,那老城区的项目完成以后都避嫌不再合作就是了。” 时舟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向时父发誓。 对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要从头查起,正好学校也快放假了,这段时间不要见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路游原。 时舟无法,只能应了下来。 当务之急就是要证明路游原没有其他目的,见不见面倒是次要。 过了许久他才从书房退出去。 时母又把人拉到房间,忧心忡忡:“舟舟,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时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都明白,但我和路游原只是谈恋爱也不行吗?” “怎么突然就要跟来历不明的人谈恋爱呢?” 时母没听到他跟时父的谈话,闻言眼中带上几分疑虑:“他家世不好,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 “你要只是想谈恋爱的话,妈妈觉得小裴更好,毕竟你病重的时候也是他救了你,这孩子稳重可靠,我们两家也知根知底,我看着比顾燃叶星寒都强不少......” 时母话语温温柔柔,却比时父说出的话更让时舟凉了心。 他低低道:“谈恋爱这种事,跟治病救人有什么关系吗?” 时母顿了顿,又说:“倒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裴自衍从小就对你好,一直也不爱博关注,妈妈觉得这样的人更适合你。” 时舟认真道:“路游原对我最好,最适合我,而且我只喜欢他一个。” 对方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傻孩子,你才见过多少人。” 时舟抬头问道:“裴自衍跟你们说了什么?” 时母收回手去,斟酌着开口:“他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不好听的传言,就来找我们把这件事压下去。” “他有没有说路游原的事?” 时母摇了摇头:“他们说话,我没在旁边。” 时舟不信时父没告诉对方。 如果时母真的不知情,也不会这么迫切的试图劝说自己。 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只会让时舟更加叛逆,时母吩咐仆人好生看好时舟,不要让人随便出门,自己又进到书房跟时父商量事情。 时舟想象中的美好暑假才刚开始,人就哪都去不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完美的人。 时舟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不见了踪影。 不用猜都知道是被哪个仆人拿去交给了时父,怕自己给路游原通风报信。 时舟叹了口气,果然生活是那种偶尔觉得顺利起来以后,也绝对不能表扬的家伙。 他没有手机,也没办法出门,等时父时母出门后,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 时舟只能接着画自己的人像。 人一旦没有别的事做,把所有时间集中在一件事上,一幅画很快就画完了,时舟索性换下画纸,重新起草接着画另一幅。 直到画得腰酸背痛,时舟才停下手中的笔。 有仆人眼看着才几天时间自家小少爷就瘦了一圈,于心不忍道:“要不要去花园活动活动?之前遭雷劈的那株四时锦又重新开花了,您去看看吧。” 时舟本来没什么心情,听到这话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去后花园看看。” 对方果然松了口气。 这人要是整日在屋子里闷着,不憋死也要抑郁,到时候怪罪下来,还是他们的不是。 时舟跟着仆人下楼,从一楼露台到了花园。 那株四时锦果然很争气的活了下来,原本烧焦的叶子重新变绿,开的那朵花还莫名有了点大难不死的从容气度。 时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觉得这个地方风水不好,找花匠要了个铲子给这株四时锦挪位置。 他怕别人把根挖断,自己单膝跪下一点一点的松土。 下面盘织交错的根茎露了出来,时舟动作越来越细致,没想到最后一铲子下去,没挖动,反而碰到一个硬东西弹了回来。 时舟把铲子扔到一旁,用手扒拉开周围的土,下面赫然露出一个小木匣子。 时舟拿出来擦干净,这个木匣大概比一个巴掌稍大一些,拿在手里还有点分量,金属制成的锁头上有些锈驳痕迹,看起来年头久远。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个东西好像跟顾燃拿过来献宝的小木匣一模一样。 他继续向下挖,底下就什么也没了。 时舟看了看没人注意,把花挪到另一个挖好的坑里,将木匣子用衣服裹起来偷偷带回了房间。 他晃了晃,里面有叮呤咣啷的声音,时舟试探的沿着缝隙掰了掰,因为埋在土里的缘故,不用钥匙竟然也被他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把钥匙。 时舟突然灵光一闪,拿起来就朝被锁住的阁楼走去。 之前听说过,白月光有大部分的画作都被他锁在了阁楼里,阁楼的门本身就在他房间里,只不过房间太大门太多,倒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了。 果然,时舟插进去的钥匙严丝合缝,转动中“咔”的一声,阁楼的门应声打开。 阁楼比他想象的要大。 这里以前可能是白月光的画室,角落处散落着歪倒的画板和画架,墙上、画架上和地上的每一幅画都被人白布遮了起来。 时舟掀开墙上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盖布,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封存已久的灰尘,呛的他捂住嘴咳了咳。 他后退半步用手赶走尘土,不经意抬眼看到了盖布下的画。 时舟愣在原地。 那是一幅写实的玫瑰。 上半部分像白月光的每一幅玫瑰一样,娇艳生姿,而且没有刺,花瓣犹如涂上了一层明油,在黑暗中都生机盎然,供人们驻足欣赏。 下半部分却与华丽的顶端格格不入。 那是泥土下交错盘踞的根,肮脏衰败,还有蛆虫纠结成团,像一个人内心正在腐烂的求救信号。 这画实在过于分裂,就像同一个天空,一半热阳流动,另一半暗夜凄惨。 下面还有张草稿,上面写了一排小字,时舟伫立了很久才走近了些。 ——大部分人喜欢玫瑰,都是普普通通的喜欢一下,摸摸芮绿的叶子,吻一吻昳丽的花瓣,他们并不喜欢会伤人的刺,和土壤下腐烂的根茎。 白月光写字的时候,力气应当用的很大,字字穿透纸背,仿佛带着某种无法宣泄的情绪。 再配合上面那幅画,莫名让时舟看得心惊肉跳。 他正想伸手去拉下一块盖布,只听见门外有仆人喊:“少爷,顾家少爷和叶家少爷来了。” 时舟不得不缩回手去,他走出阁楼,重新将门锁带上。 竹马们消息流通的很快,一听到风声,顾燃和叶星寒百忙之中还来慰问被“软禁”起来的时舟。 叶星寒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有造型师精心设计,人还是那副优雅风流的姿态,只不过摘下墨镜,露出了两边硕大的黑眼圈。 另一个大总裁也没好到哪去,眼底的疲惫挡都挡不住。 顾燃这段时间被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折磨得焦头烂额,走路都一板一眼,不言不语时看起来俊朗非凡,很有几分原著中霸道总裁的样子。 时舟问:“你们怎么......” 看起来都这么憔悴? 一提顾燃就来气:“还不是那个路游原。” 看到时舟一听见某个名字就神色专注的脸,顾燃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自从他上任起,路游原没少给他找麻烦,虽然他也想尽办法跟对方对着干,奈何手段和头脑都敌不过对方,没少在路游原手里吃瘪。 谁能想到路游原这个疯子一边跟他明争暗斗,一边还有余力把时舟给拐到手了! 顾燃看到照片后险些气出一口老血。 不过经历了身心的双重磨炼,他也终于学会了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没事。”顾燃笑得一脸忍辱负重,“听说你被禁足了,我想着来看看你。” 时舟脸上暗淡无光,听了这话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顾燃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是我们三个不够好吗?” “为什么你要跟路游原走得这么近?为什么要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外人?” 叶星寒也眉头紧皱:“是不是因为你不记得跟我们相处的回忆了,你现在的记忆不完整,要是你没有失忆的话,我不信路游原能趁虚而入。” 听到这话顾燃神色和缓了些。 他带时舟来到楼梯拐角处的隔间,试图让对方回想起什么:“你看,小时候我们就在这里玩过捉迷藏。” 叶星寒也笑了笑:“那时候我和顾燃互相看不顺眼,都想让对方当鬼,然后自己跟你藏在一起,裴自衍根本就不和我们一起玩,他就想看我们俩打起来。” “你怕我们打架,就说,你来当鬼,让我们两个藏。”顾燃接道。 他声音越来越低:“那时候我觉得你又好又傻,谁在乎是不是当鬼,我只是想单独跟你呆在一起......” 他和叶星寒强打起精神,看到每一处地方都有故事要跟时舟讲。 但无论怎么努力,终究还是徒劳。 时舟没办法为了不存在的记忆而产生波澜,他就这么默默听着,心底却有一丝难受蔓延开来。 他容易心软,不想看别人因为自己没有的记忆这么痛苦。 时舟甚至想,如果要是他没穿过来就好了,要是一切都按原剧情走就好了,没有人被什么记忆伤害。 顾燃、叶星寒、裴自衍要怎么跟主角受纠缠狗血是他们的事,他还是那个局外人,这一切也跟他无关。 而不是像现在,所有人都在怪他。 好像他带着不相关的记忆鸠占鹊巢,把被白月光原本的躯壳占据。 顾燃见时舟垂着眼不说话,还抱有一丝幻想:“不是有句话叫‘天降敌不过竹马’,兜兜转转你会发现,还是我们好......” 时舟突然抬眼道:“万一我也是天降呢。” 两人都齐齐愣了愣。 顾燃试探的问:“你是不是不懂天降的意思?” “我懂。”时舟语气里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其实我梦见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说实话,到现在这个梦都还没醒。” 顾燃嘴角的弧度凝固了一瞬。 时舟继续认真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时舟了,你们还要像喜欢原来的时舟一样喜欢吗?” 叶星寒顿了顿,然后略带自嘲地说:“时小舟,你拒绝也别找这么离谱的借口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顾燃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干笑一声:“是啊,你又吓唬我们。” 他转身朝叶星寒道:“裴自衍那货不是脑科和心理科的吗?叫他过来帮舟舟找回记忆好了!” 时舟早就知道这么说没有人会相信。 只不过眼下本来就焦头烂额,又被他们过来搅混水,时舟内心挣扎,恨不得直接把“我不是原主”这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他整理好心情,然后重新开口:“先不提记忆,你们喜欢的是我吗?” 顾燃迷茫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时舟当然知道,没有人愿意放弃一件坚持了很久的事情,但他还是想努力站在白月光的角度说些什么。 他看着顾燃道:“你耿耿于怀的是从小到大的陪伴。” 他转过头对叶星寒道:“你执着难得符合审美的外表。” “裴自衍追求的是极致的干净。” 时舟想到画下的那行字,明明没有提到任何人,却隐隐都能跟白月光身边这些人的行为对上号。 他抿了抿唇,觉得白月光也着实很惨:“你们喜欢的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坚信我只要重新拥有记忆就能变得完整呢。” 顾燃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对方眼神清澈,明明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判若两人的勇气和通透。 时舟看到顾燃和叶星寒两人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们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原来的我......跟记忆无关,你们想得到的是幻想中的,完美的人。” 但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真的有那么完美的人存在? 即便完美如原主,不也会因为郁闷而想要喝酒飙车,靠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画那些黑暗绝望的画来排解情绪吗? 时舟再抬眼,眼底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无措,余下的只剩坚定:“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我也可以分辨谁才真正适合我。” 很少有人会真正爱别人。 他们把三分的感情说成十分满,只是想借着给出的那点饵轻易获得别人的真情实感。 “你们走吧。”时舟下了逐客令,“以后也不要再来劝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几个小红包 第68章 “记忆”“抹除” 然而最让人棘手的根本就不是顾燃和叶星寒。 时母在时父忙碌的这些天里,依旧锲而不舍的来做思想工作。 她见时舟这几天每日闷头画画,觉得对方心绪已经稳定,便试探道:“舟舟,这段时间在家觉得闷吗?” 时舟没说闷也没说不闷。 对方自顾自说:“不然过几天让小裴来家里,带你出去吃个饭散散心?听说他最近不怎么忙了......” 时舟觉得,相比起顾燃和叶星寒来说,裴自衍一直以来都有种“胜券在握”的淡然。 他看着那两个人你争我抢,在时舟面前狂刷存在感,但是裴自衍除了偶尔露面,其余的时候都默默的从不打扰。 但是这种淡定反而最让时舟头疼。 时父不喜路游原,但是他对三个竹马的态度也一样模糊。 反而是时母意向明确,就是想让裴自衍做自家女婿。 时舟已经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执念产生了抗体,拿起画笔的手还是很稳:“不用,我自己在家呆着画画也很好。” 时母目光落在旁边散落的画像。 时舟并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的将画好的画摆在床头,一张张人像或行或立,全都是路游原的脸。 他在见不到对方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将思念留在纸上。 时母的谈话也照样以失败告终,等人走后,时舟再次悄悄进了阁楼。 他把白月光阁楼里的画全都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 墙上挂着的画,有被压缩进真空袋里的蝴蝶,内脏破碎,双翅精美。 也有被蛀空一半的苹果,外表栩栩如生,内里空无一物。 白月光总是用这么极致的两个极端来作画。 仿佛画里的一切都是他本人的隐喻。 时舟以前可能看不懂,但是他想到了季华清说过的那句:有美有真,看上去却是假。 所谓真假,不也正是两个极端吗? 时舟摸了摸最后一幅画下面的字——空气被抽走了,声带被控制了,灼痛地,哑口地环境收缩成真空,日子褪色成默片,活成标本,标本沉默,标本精致,标本永远完美。 如果活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那么人要承受的压力一定也是普通人的成千上万倍。 时舟跟三个竹马仅仅相处了这段并不长的时间,都能感受到了他们三个会给人带来多大的窒息感。 他们用所谓的“喜欢”套成枷锁,强迫别人变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但人和人想要保持长久而舒适的关系,是靠共性和吸引。 而不是一味的付出以及道德绑架式的自我感动。 白月光这么长时间都活在这种环境下,一边无法割舍跟三个竹马的情谊,一边又无法把完整的自己和不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尽力做所有人心里高高悬挂的月亮。 可谁都没有问过他,到底想不想当那个月亮。 出车祸后,时家封锁消息,就是觉得这件小事足以成为白月光人生的污点。 所以那一小部分知情人士会拿飙车的事冷嘲热讽。 “月亮”只是从天上下来,试探的在人人都走的泥土里踩了一脚,却被所有人嫌弃它不再干净皎洁。 时舟的心莫名被攥成一团。 虽然他跟白月光未曾谋面,但侥幸占据了对方的身体,因着这个缘故才得以幸运的遇到路游原。 想到对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时舟深呼一口气,打开了画架旁边的柜子。 里面放着几本日记。 时舟之前看到的只到少年时期,原来剩下的都被主人锁在了这里。 他拿过上面的那本,翻开第一页,自己和日期都是离现在最近的。 日记很长,几乎每一天都有写,时舟一目十行,在里面搜寻三个竹马的名字。 时舟发现,原来这些画只是白月光内心的冰山一角。 “大一的课程很简单,但是季老师很严厉,他可能觉得我怎么指点都不开窍,叫我单独去他办公室。” “他说我的画跟我的人一样徒有其表,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没有办法,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可能不适合画画。” 时舟翻到下一页。 “我觉得很累,就说想自己去旅行,他们坚决不同意......顾燃送了我很多玫瑰,但是我开心不起来......” “我好像很难开心起来了,我跟裴哥这么说,他说我可能有一些心理困扰,让我每周去找他做咨询。” “但是他也是我不开心的原因之一,我不愿意把心事说给他听,所以一直拖着没去。” “裴哥说他老师的研究成果有了新突破,原来记忆也可以被修改,让人痛苦的记忆可以被抹除,听起来很神奇....囒祓..记忆这么宝贵的东西,会有人愿意被别人抹除吗?就算痛苦的那部分,我也想留在心里。” “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我不喜欢他们三个一直围着我转。” “我也不敢让别人看到这些画,感觉它们在呐喊:你们眼中的我都是假的,真实的我也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厌恶和丧气,但是你们真的敢看吗?” 时舟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有人说可以去试试飙车,那就叛逆这一次。 “......” 时舟将日记阖上。 他觉得信息量过大,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想到一些事,时舟又翻开其中一页,重点放在那些关于“记忆”“抹除”之类的内容。 不再像之前那样飞快的浏览,而是一字一句的读。 之前齐青青也说过,裴自衍最擅长的就是脑科和心理学。 在他想要找回记忆的时候,也去了对方的研究所,在那个满目皆白的房间,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脑部仪器...... 为什么裴自衍的老师陈未河见到他会说那番话? 为什么他一回来就无缘无故的忘记了跟路游原相处的时光? 时舟此刻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心里如坠冰窟。 他正惊疑不定,房门突然又被人敲响,时舟赶紧把日记本塞进抽屉里,坐回画板前。 来人是去而复返的时母。 她想到那满屋的画像,硬下心来对时舟说:“舟舟,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你从小身子就弱,常常生病,我们生怕你出什么意外,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小裴他......他医术好,人也贴心,把你托付给他我才最放心。” “我现在身体很好。”时舟皱了皱眉,“而且,生病了可以看别的医生,难道帝都只有裴自衍这一个医生吗?” “不一样。” 时母顿了顿,犹豫道:“小裴说,车祸伤了你的头部,未来某一天你可能会开始头疼,而且头疼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时舟想到之前有过的头痛欲裂,蓦然抬眼看向对方。 “陈未河是最好的脑科医生,裴自衍继承陈老的医术和研究所,他向我们承诺过,就算我和你爸爸去世以后也会尽全力帮你治疗。” “你从小就听话,有心事也憋着不说,时家人少,我就怕我们没了,留下你自己无依无靠......”时母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留再多的钱有什么用,钱能买的来人心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有谁还能真正对你好呢。” 这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担忧。 时舟没办法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冷眼旁观,他握紧双拳,沉默不语。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让爸爸妈妈安心,你也再好好考虑一下。” 时母语气逐渐恢复平稳:“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我的想法是,趁你头疼的症状还没出现,毕业以后就跟裴自衍订婚吧。” 时舟纷乱的思绪终于指向了一个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裴自衍这么自信。 原来他早就跟时母做了这笔“交易”,他以未来当做筹码,交换来的是时舟的下半生。 时舟将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低低道:“我不会跟裴自衍订婚的。” 时母一怔,想继续说点什么。 时舟打断对方,他看着时母,问道:“我出车祸以后,裴自衍是我的主治医师吗?” 时母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时舟继续问:“为什么那场车祸,开车的人只是受了轻伤,但是副驾驶的我在重症监护室呆了那么久?” 时母皱了皱眉:“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伤的轻重,有时候跟开车还是坐车无关。” “不对。”时舟平静道,“我进icu是在裴自衍接手治疗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这么说的话,车祸当场受的外伤,并不足以让他进入重症监护室。 时舟想到白月光的日记,一个不甚清晰的线索逐渐在眼前展开,说不定,真相更让人细思极恐...... 时母根本不相信:“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裴自衍怎么会害你。” “您刚才也说过,人心难测。”时舟声音很轻,“这个世界上当然会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使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他看到时母变得恍惚的神色,觉得这件事实在惊人。 对方魂不守舍的离开房间。 时舟心想,裴自衍在别人眼里过于可靠,以至于他无法靠只言片语就抹黑对方的完美形象。 他有种预感,那个被上了无数道锁的记忆,必定无法见人才会被这么避之如讳。 但他仅仅是想了一下,那种让每一根神经都在痉挛的痛感又瞬间袭上大脑。 这次比上次延续的时间要久。 时舟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想,必须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不然再这么疼几次,人也要没了。 忍过这次头疼,时舟强撑着出了房门。 他得想办法见到路游原。 刚走到书房,门外守着的仆人战战兢兢的拦下他:“您不能进去,有客人在里面。” 时舟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说话都有点费力:“是谁来了?裴自衍吗?” 对方看他这副情状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告诉了他。 “是路氏集团的总裁。” 第69章 我来替时总养。 路游原竟然来了。 仆人继续道:“......听说路总在门口站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劝都劝不走。” 现在正值炎夏,外面的太阳这么毒,连着站这么久真的不会中暑吗。 时舟恍惚了一瞬,抬脚就要进去。 仆人赶忙拦下他,急道:“少爷,你可不能进去。” 时父从三楼闻声下来,看见时舟就板起脸来:“脸色这么差还敢在这胡闹,回你的房间去!” 时舟脚下纹丝不动,问道:“是您叫他来的吗?” “不是我叫他来的,”时父皱起眉头,眼里有一丝无可奈何,“他堵我已经好几天了,躲都躲不开。” 时舟:“我要进去看他一眼。” “不行。” 时父给仆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把人带走:“找几个人看着他。” 正僵持不下之时,书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时舟推开其他人,踉跄着朝路游原走了两步,被对方伸出手牢牢扶稳在怀里。 路游原握住时舟愈发嶙峋的肩头,紧锁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时舟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能忍,唯独在听到路游原声音的那一刻起,鼻子就开始不自觉发酸。 “你好夸张。”他强忍下心绪,反过来小声宽慰对方,“其实也没有瘦很多。” 时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给我松开。” 路游原并没有松手,反而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时总平时就这么对他?” 他目光深沉,像最锐利的刀刃,不再刻意收敛气场:“不如交给我,我来替时总养。” “......” 说的好像时舟被故意虐待了一样。 时父额角跳了跳,眉毛都气得竖起来。 时舟有点不忍直视,这场面倒像是路游原跟对方争夺自己的抚养权。 他原本难忍的头痛已经退却的差不多了,脸上也多了血色,怕时父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亲手把他俩扒拉开,时舟拍了拍路游原,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时父脸色这才好看了点,示意路游原进书房跟他单独谈:“舟舟先回去,等我们谈完正事再叫你。” 时舟见到路游原后也安下心来,不再坚持:“你们先谈。” 他转头对路游原道:“等你出来以后再去找我,我有话跟你说。” 时父虽然并不想让这两个人共处一室,但瞥到时舟难得有了精神的小脸,还是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书房的门在眼前关上,时舟想了想,嘱咐仆人道:“你就在外面守着,等路总出来就带人过去。” 时舟回房间等了很久,就在他按捺不住想再去书房的时候,路游原终于出来找他。 时舟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路游原:“时总不信任我,当然是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 时舟觉得事情没有对方说的那么简单,但他还有另外一件当务之急的事。 这件事交给别人他不会放心,只能交给路游原去做。 时舟整理好思绪,把头疼的症状和风险有意省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路游原。 “我不能让裴自衍帮我找回记忆,我怀疑我之前会忘记都是因为他。”时舟深呼了一口气,“但是能够帮我的人,除了裴自衍,就只剩下他的老师陈未河。” 路游原言简意赅:“我去找人。” 陈未河的研究所已经在裴自衍的手里,想要找回记忆还要用研究所那些罕见珍贵的医疗器材。 时舟心道,他得想办法耍裴自衍一把。 他有了主意,找了一个仆人过来:“你帮我联系一下裴自衍,就说......我三天之后要研究所找他,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路游原找到陈未河,把人带回帝都。 剩下的就要靠对方了。 另一边,裴自衍刚接到消息,办公室外就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有些惊讶:“不是说过几天才来,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来了。” 看到对方变得茫然的脸,裴自衍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沈助理?” “是我。”沈倾予顿了顿,反应过来道,“裴医生,你......是把我当成小时总了吗?” 裴自衍眼里刚才一闪而过的悦色已然褪去,他礼貌的闪出一个空档:“先进来吧。” 待沈倾予在沙发上坐定,裴自衍倒了杯红茶放在沈倾予面前,看着来人身上的白色衬衣,温和道:“不好意思,舟舟也喜欢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沈倾予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泛白。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他就是觉得非常刺耳。 “刚才我在外面,有人看着我说,‘裴医生的月亮来了’,”沈倾予扯开一个勉强的笑容,“月亮说的是小时总吗?” 裴自衍无奈的笑了笑:“他们总是这么叫,我都习惯了。”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沈倾予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只听对方声音温润:“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知道裴自衍在看他,但是沈倾予不敢抬眼。 他跟时舟只有五六分相似,穿上面料款式都差不多的衣服,原本的五分倒是变成了七八分。 沈倾予害怕看到对方审视的目光,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明明来之前他好不容易鼓起了一丝勇气,想在没有时舟在场的时候单独跟裴自衍相处一会儿,还想着,如果能多见几次,说不定可以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但现在,倒像是他成了“月亮”的劣质替代品。 路灯比月亮更亮,因为距离不同,所以光彩也不同,但人们还是会忽略路灯,看那遥不可及的月亮。 沈倾予低低道:“没什么事,就是听小时总提过一次你的研究所,想来参观一下。” 时舟有什么私人或官方的聚会宴会都会叫上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有顾燃、叶星寒和裴自衍在,连群聊都要把自己拉进去,沈倾予心里已经明晰。 对方被三人众星拱月,但觉得困扰,所以想用跟他相像的自己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沈倾予这么想着。 从小出身贫寒,连学弹钢琴的学费都要靠自己一点点的赚,他早早为了生计焦灼,不得不的学会了察言观色,靠着看上位者的表情做出反应。 所以他一开始就敏感的察觉出了时舟的目的。 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看似被动的半推半就的跻身上流,努力适应这群少爷的生活。 因为在他最无措的时候,只有裴自衍注意到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时舟身上,只有裴自衍对他打了第一声招呼。 沈倾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淋湿的小狗。 对方只是替别人撑伞的时候顺手帮他挡了片刻的雨,自己就巴巴的亦步亦趋了。 他觉得难堪又伤感,但还存着那么几分不甘心。 沈倾予看向对面的人,恰好对方也正在打量自己。 “你知道我喜欢......”他喉咙发紧,把那个“你”字吞了进去,“是不是?” 在裴自衍洞察人心的高超情商中,沈倾予觉得自己无从遁形,所有的心思暴露无遗,全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像是清楚他模棱两可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并不作答。 沈倾予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努力道:“我知道,裴医生你喜欢的是小时总,但是我可以等。” 裴自衍平静道:“等什么。” “等你放弃的那天。” 沈倾予自顾自道:“小时总已经跟路总在一起了,你迟早有一天要放弃的,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我听说时总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今天没去上班,在家跟路总见面......” “虽然时总还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是他向来疼爱小时总,总会妥协的。” 裴自衍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吗?” 沈倾予看对方的表情,觉得对方好像并不在乎,还以为自己有了一线希望。 他抛开自尊,努力证明道:“所以,等你放弃的那天,也可以看一看我。” 裴自衍笑着摇了摇头说:“有自信是好事。” 任谁被这么说都难以继续保持心态,沈倾予仰起头来,眼里有不服输的火焰:“你会发现的,我也有我的好!” 对方淡淡道:“你除了一张脸跟他长得有点像,品行气质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沈倾予脸上血色尽失。 裴自衍抿了一口茶,再开口时已经没了宽容的意思:“你这样的人,倔强固执,看起来坚强独立,实际内心脆弱需要依靠,容易摇摆不定,做不到真正的自立自强。” 他微微俯身,手指抚过沈倾予的眼睛,对方有片刻失神。 裴自衍轻笑一声:“你的眼神有浑浊,不干净,我并不喜欢。” 沈倾予被戳中痛处,想要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按捺下汹涌澎湃的苦涩,握紧双拳,孤注一掷狠声道:“时舟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裴自衍眼底终于起了一丝波动,里面透露着深不见底的刺骨寒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眨眼的功夫,对方又恢复了淡然平和。 他甚至还在沈倾予一动未动的茶杯里添了些热茶:“人活着不就是一直在追求让自己着迷的东西吗?” 裴自衍握着茶壶的修长手指看起来赏心悦目,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人心底发沉。 “他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他勾起唇角,“你们只要知道,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就好。” 第70章 “你要等我。” 三天后,时舟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研究所。 裴自衍将他迎进上次的那个办公室,依旧是递了杯现泡的白茶:“你还是想要找回记忆吗?” 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时舟顺从的点了头:“是的。” 他试探道:“你之前就用过这个仪器吗?” 裴自衍神态自若:“当然用过,也是需要经过很多次实验的。” 时舟冷不丁问道:“那你实验之前,都经过对方的同意吗?” 裴自衍听到这话,神情顿了顿,笑而不答:“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信任我吗?” 时舟早就不觉得对方的笑容温和了,他脊背发冷,面上不显:“怎么会,我就是因为信任你才来找你的。” 裴自衍打量了对方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感觉。 他走过去打开办公室的里间,站在仪器和躺椅的旁边,朝时舟轻声道:“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时舟点了点头,突然道:“我的手机刚才落在外面了,你能跟我一起去拿吗?” 裴自衍跟在时舟后面出了办公室,对方身形一闪,有几双手越过时舟强行将他制住。 裴自衍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保镖,错愕道:“舟舟,你这是要做什么?” 时舟看向从走廊过来的路游原,他身后跟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那人正是陈未河。 裴自衍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几人,终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他心里沉了沉,面色阴郁:“老师,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舟看着对方轻声道:“借用一下研究所和仪器而已,你不会介意吧。” 毕竟这个研究所,本来也不是属于他的。 裴自衍眼中有着不甘,却根本挣脱不开所有人的桎梏,他眼睁睁看着路游原将时舟从自己身边拉了过去,跟他泾渭分明的站在了对立面。 陈未河似乎看裴自衍一眼都觉得心烦。 他本来想着远离帝都,结果正好好的就被路游原挟持了回来,在看到时舟后,又明白了什么。 好好的得意门生变成了胆大包天的疯子,他还得帮忙擦屁股。 陈未河一个字都不想跟对方说,直接黑着脸进了办公室。 时舟原本看着那个惨白的里间还有些抗拒,不过路游原也跟着一并进来,他才努力松懈下来。 陈未河在调试机器,路游原看着地上交缠的线,皱眉道:“这个不会有风险吗?” 对方头也不抬:“跟大脑有关的研究,就没有一个没风险的。” 路游原面色变得严峻。 陈未河察觉到了什么,抬头道:“这个研究是我主理的,我比裴自衍更有经验,按理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也说不好......” 时舟怕陈未河说出什么危险的下场来,连忙打断道:“没事,不用担心。” 就算不找回记忆,他也会一直被头疼折磨。 不敢告诉路游原那件事,时舟握了握对方的手,躺在那张床上,努力弯起眉眼:“等我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路游原眼底有化不开的凝重,觉得对方好像瞒了自己什么。 但陈未河动作麻利,贴片已经放在了时舟的太阳穴上,再要阻止已经晚了。 对方在屏幕上按了几个键,将数据调到一年之前,时舟闭上眼,任由仪器连接自己的大脑,然后昏睡过去。 陈未河刚开始还没觉得棘手。 过了一会儿,被裴自衍抹除的那串数据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出现,他面色变得严峻起来。 与此同时,床上的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指甲死死扣进掌心,眉心紧紧的蹙起。 看起来像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路游原盯着连接着仪器的时舟,不敢挪开视线:“他怎么了?” “裴自衍用的手段太极端,找回记忆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时舟脑电波波动很大,有点失控,那段记忆应该非常难熬......” 陈未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 路游原心中猛地一紧,如坠深渊,声音发沉:“恐怕什么?” 陈未河闭了闭眼:“恐怕记忆找回来以后,人也凶多吉少。” 路游原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他看向时舟,僵立在那一隅之地。 “还有一个办法。”陈未河低低道,“这里还有台仪器,把这两台仪器连接,就相当于人和人的记忆连接在一起,如果有可以信任的人进去让他稳定下来,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但是......” “我来。”路游原一丝迟疑都无。 他早就没了冷静和自持,只剩下孤注一掷。 时舟是他生命中仅有的一道光,路游原不敢设想最坏的后果。 陈未河连忙补充道:“但是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能成功!人脑太过精密,稍有不慎两个人全都活不了......” 怎么想都全是死路。 路游原恍若未闻,拿起另一个冰凉的金属贴片就要给自己连接。 陈未河看得心惊胆战,他夺过贴片自己帮人调试,狠狠揉了揉眉心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连接记忆之后,两张床上的人都陷入了昏迷状态。 时舟压根不知道现实发生了什么,他正在记忆里重复那些曾经经历的事。 从老城区离开,时舟被警察带回到那群自称父母的人身边,辗转几次又进了医院。 在跟那些人反复强调自己真的不认识他们后,时舟忍不住了。 他还是想离开这里,尽快回去找路游原。 但他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医生说他脑子里还有瘀血,所以眼睛还是失明状态。 时舟觉得自己除了看不见之外,别的地方都挺健康,不像是车祸严重需要住院的样子。 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叫裴自衍的人,他所谓的“父母”对那人十分信任,同意将治疗权交到对方的手上。 他们眉头紧蹙,语调担忧:“这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总是说些胡话,还说不认识我们,闹着要走......” 裴自衍安慰道:“没事,交给我。” 没过几天,时舟就被从医院转移到了一个研究所。 裴自衍要求治疗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自己全权负责,时舟感觉自己被放在一个狭窄的病床上,旁边还有一堆医疗器材运作的声音。 对方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裴自衍。” 时舟老实回道:“不记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对方沉默片刻,紧接着又问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时舟根本听不懂,也无法回答,他恳求对方:“能不能让我离开这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对方像是有些疑惑:“你不是没有记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其他人?” 时舟觉得自己已经说倦了:“我有记忆的,只不过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想到路游原,时舟又按捺不住道:“你帮帮我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真的要回去了,他肯定很着急。” 裴自衍不动声色的问:“你很在意他?他是什么人?” 对方脸上有了些神采:“虽然我们只待了两周的时间,但他是很重要的人!我想回去继续跟他一起生活。” 听了这个回答,裴自衍默然良久。 下一刻,时舟的头就被连上了两个冰凉的金属贴片。 他正惶惑不安,裴自衍看着仪器,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记忆修改,开始。” * 十几天过去,时舟已经被那台仪器折磨的不成样子。 他吃喝都有人专门来喂,但根本喂不进去多少,只能靠流食和输营养液。 额头上的冷汗出了干,干了出,大脑像被吊在粗粝的麻绳上让人用小刀缓缓切割成一片一片,痛意来得反反复复,并且一次比一次剧烈。 裴自衍每天都会来检查很多遍对方的记忆,可是没有一次数据是成功的。 不论连接仪器多少次,时舟都能硬生生的扛过来,他死死护着自己的记忆,不许任何人染指。 靠着那一丝希望,每次都几乎疼晕过去,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要回去。” 裴自衍刚开始还有耐心,后来渐渐对自己和那台仪器都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狠下心来把系统从修改设置成了抹除。 但无论将功率调到多高,时舟依然死死守着那段记忆不肯放弃。 最后一次加大止痛药的剂量,裴自衍眼底难得带上了些焦躁,勉强压下去,问道:“如果放你走了,你要去哪?” 时舟声音几乎破碎的不成句子:“我要......去找他。” 裴自衍又问:“他是谁?” 时舟张了张干裂的唇,尝出了一丝铁锈的味道,他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出血,但那点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 见对方没有回答,裴自衍循循善诱:“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告诉我,我帮你去找。” 时舟精神恍惚,有些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裴自衍低头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时舟费力的偏过头去。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执着的望向那堵没有窗户的白墙,仿佛那里就站着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候咬着牙拼尽全力走了很长的路,有时候又可能脆弱地一句话就泪流满面。 时舟像快要噎死的人蜷起身体,麻木的眼睛里缓缓地,缓缓地流出泪来,一颗、两颗...... 这么多天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止痛药和麻醉剂并不奏效。 每每痛得浑身痉挛,坚强如时舟都数次想到用死来了结这种痛苦。 裴自衍怕他出事,将他的手脚用束缚带捆起来,每一次来都会把仪器的档位调高。 他的疼痛也随着日日更新,日日升级。 被禁锢在这张狭窄的病床上这么久时舟都没有哭,手脚被磨出道道血痕没有哭,吃什么都吐瘦得形销骨立也没有哭,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哭...... 唯独听到裴自衍的这句话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巨大的悲伤和剧烈的酸楚充斥鼻腔,时舟无声哽咽,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下不住颤抖,眼泪顺着脸侧蜿蜒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耳边吹过的风已经去了地球另一边,砸在他们头上的雪已经回了天上。 这个世界也不会为他们存档。 如果连自己都忘了,那么经年之后谁还能证明他们曾经相遇过? 再次听见头顶的仪器“嘀”地一声响起,时舟咬住已然鲜血淋漓的下唇,感觉意识正在逐渐涣散。 他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起码到最后也没有屈服。 记忆因为珍贵的人才变成了同样珍贵的东西,是恩典、是希望、是爱的起承转合......人如果失去了记忆,就成了一块苟延残喘的白板。 就算这副躯壳化为腐朽,他也要为记忆而活,带着记忆而死。 时舟想要放任自己进入永久的长眠,下一秒,他耳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睡。” 那个嗓音向来低低沉沉,现下语调微颤,多了几分被人死死攥住胸口的心疼。 时舟迷迷糊糊还在想,原来人临死之前也会出现幻觉。 他好像听到路游原在对自己说话。 时舟心中盛满了苦涩,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下意识摇了摇头,仍是不肯忘记。 他喃喃道:“不可以......忘了你。” “没关系。”路游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拂过时舟的眼睛,“我还记得,我不会忘。” 他跨越时间的经纬,通过连接的记忆绳索,只为了将时舟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路游原在现实中连接着另一台仪器。 此时此刻,他能完全感受时舟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记忆永远不会被外力消除,只是暂时被封存在了心里。” 顶着被撕裂的痛,冒着被毁灭的风险,路游原没有一丝一毫惧意,甚至还让自己的声音在对方的头脑里更加清晰:“别怕......” 时舟费力睁开红肿的双眼。 对方虚无缥缈的声音奇异地带上电流般沙沙的回响,在他唇角留下一个温柔冰凉的吻。 “我会去找你,你要等我。” 第71章 回去吧。 狭窄的病床上,过去的时舟终于放任自己安心的去忘记,现实的时舟却什么都记了起来。 原来裴自衍的目的从来都没有达到过。 就算他暂时忘记了过去,记忆也从来没被成功清除,而是封存在了某个地方默默等待重见天日的那天。 而现在,失去的被找回,残破的被补全。 时舟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重归原位。 关于如何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何丢失了记忆,如何站在记忆的边缘等待现实中连接仪器的自己苏醒。 他看着周围一片漆黑的隧道,摸索着向前,一点点的靠近出口,那个刚开始拳头大小的光点越来越大,映出那片恍如隔世的光景。 很奇怪,时舟并不觉得害怕,原本混沌的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明。 在隧道的尽头,他被光刺得眯起眼睛,看到了一个跟自己相似的身影。 时舟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似有所觉,朝他转过身来。 时舟迷茫的看着对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福至心灵:“你是白月光!” 对方轻笑着说:“我是时舟,也是你现在身体的主人。” 时舟心中震惊,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这这这,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 白月光带时舟走出隧道,指了指前方。 那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色大地,两边却不是同样的虚无像,而是斑斓游走着所有的记忆画面。 对方语调轻微,对时舟道:“我觉得这里应该是记忆的边缘,或者说......时间的裂缝。” 时舟走马观花般看着自己和白月光的记忆,喃喃道:“竟然有这种地方。” 他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纠结之下还是问出了口:“你阁楼里的画和日记,我都看到了。” 白月光转头看他。 时舟很不好意思道:“我是为了找一些证据所以才看的,你不介意吧?” 白月光笑了,摇头道:“我当然不介意。” 他像是在怀念自己:“小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有画画的天赋,所有人都夸我,将来一定会做个艺术家。” “后花园种了很多玫瑰,我每天在窗户边练画,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玫瑰花,就多画了一些......” “但是后来他们说我的玫瑰画得最好,比其他的画都要好,他们把玫瑰当成我的代名词,我就开始有点厌烦了。” 时舟对此感同身受。 所有人都以为白月光喜欢玫瑰,也觉得玫瑰和月亮,一个惊艳一个皎洁,用这样完美的事物用来形容对方再贴切不过。 对方继续道:“因为不能被理解,所以想说的话越来越少,后来我的状态越来越差。” “不想扮演他们喜欢的样子,也不想被人围着身边,我跟他们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做普通人都会做的事。” 白月光抬眼:“但是我当时还没想到死,我只是觉得活着很累。” 时舟想到了对方的画。 他把日记的内容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觉得对方的死好像另有隐情。 时舟继续问他:“所以......你出车祸以后并没有受危及生命的重伤,只是撞到了头,暂时失明,对吗?” 对方“嗯”了一声。 时舟还有一件事想弄清楚:“那你怎么会死?” 白月光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那时候,裴自衍刚刚有了另一阶段的成果,他想借这个机会把我记忆里的顾燃和叶星寒都抹去,只留下他自己......” 时舟心下一凉,顿了顿道:“然后他失败了是不是?” 对方目光平静:“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我只坚持了一天就承受不了那种痛苦,选择了放弃。” 时舟回想起那种被吞噬的疼痛就浑身冰冷。 “不过放弃了也好。”对方垂下眼。 “在那之前,我觉得自己像鱼缸里的金鱼,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外人织就的囚笼。”他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我......我不想要那么多人喜欢我,我想要自由。” “我不想做玫瑰,也不想当月亮,我很自私,我只想做自己。” 时舟听得难受。 他因着穿书的缘故,一开始只把白月光当成书里那个一笔带过的病秧子,现在却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在最开始都是颗看不出品类的种子。 他们不一定非得长成玫瑰,他们可以做雏菊,做向日葵,做无名小花,做千千万万,如果愿意,不做花也可以。 想到对方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没有完成就没了未来,时舟胸口发闷。 白月光眼底全是释然:“以前他们觉得我活着的时候,我已经死了,现在他们知道我死了,但其实我还活着。” 时舟有点听不明白。 对方示意他看向另一边,那里是另一条道路:“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就是你原本生活的地方。” 时舟怔了怔,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我想留在这个世界。” 但是自己占据的是对方的身份,时舟心下惴惴不安,咬了咬唇:“你不介意吗?” 对方突然看着远处笑了起来,对时舟温言道:“有人还在等你,回去吧。” 时舟蓦然回头,看到的却是路游原的身影。 那人穿经越纬,路过记忆中春夏秋冬的渡口,不知道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 路游原身旁还环绕着记忆的碎片,放映厅般光怪陆离,搅扰着视线,但他眼中只有时舟一个人。 他走得很慢,却很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走在了时舟的心尖上。 时舟转过头去看白月光,还想跟他说些话:“我走了以后,你会消失吗?” 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对方这么留有遗憾的从这个世界离开。 “我的心里没有怨,只有自由。”对方像是知道时舟在想什么,眨了眨眼,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家的花都很好看,我会帮你好好养的。” 时舟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他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对方逆着光线朝他挥了挥手,面容变得模糊。 “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第72章 ‘他’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见两人终于醒来,陈未河把手心涔涔的冷汗使劲在身上蹭了蹭。 他心有余悸,对着路游原大喊:“你找死吗?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没命了,连接记忆的情况下还敢这么乱来!” 时舟看到了身旁的路游原,还有对方紧握住自己的手。 路游原跟他一起回到现实世界,看到那人睁开眼的那一刻,时舟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艰难的起身,走到路游原旁边,小声道:“我都听到了......你让我等你,这次我没忘。” 路游原为了带他回来,冲破了某个界限,现下头痛欲裂,就连动动手指都会牵扯起全身的神经。 他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将贴片从头上取下,把时舟拥入怀中。 记忆中让人目眦欲裂的画面,叫人心下恐慌,只有真真实实的触碰到对方,颤抖的心才能落到实处。 怀里的人就像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恨不得埋入骨血,把人从头到脚都护起来,永远不让别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路游原替对方拭去泪水。 明明在他面前是这么爱哭的小朋友,却自己一个人吞下了所有的苦。 时舟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也很疼?” 路游原的声音跟方才记忆里的别无二致,低低道:“我不怕疼,我只是怕看到你疼。” “我也不怕疼。”时舟把头埋进对方颈窝,“我怕我真的把你忘了。” 关掉所有机器,陈未河打开门对保镖道:“把人带进来。” 裴自衍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只是外表,还是内心。 他看着时舟,知道对方已经想起了一切,勉强扯开一个笑容:“舟舟,其实我是在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游原当胸踹了一脚,保镖钳制住人的手也松开。 裴自衍被踹得脸色铁青,捂着心口,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路游原下手狠厉,拳拳凛冽,带着罡风。 裴自衍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此时此刻,恨不得把时舟忍受的痛楚百倍千倍偿还。 那台仪器连通着时舟的记忆,路游原跟对方感同身受,也自然听到了时舟跟白月光的对话。 有的人只坚持了一次就承受不住的剧烈痛苦,时舟却坚持了整整十五天,路游原想到就心如刀绞。 他放在心尖上不舍得动的人,别人却敢这么欺负他。 陈未河背着手冷眼旁观:“打吧,留一口气就行,把别人的记忆视如草芥,该让他长长教训。” 裴自衍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道:“也多亏了老师的研究,我才能学到这些。” 陈未河听了对方的话,叹了口气说:“但我从来没有让你把没完成的研究用在正常人身上,这台仪器没有投入使用,就是因为它给人造成的痛苦是无法估量的。” 想到时舟饱受折磨的模样,路游原眼中不带一丝温度,狠狠一拳将裴自衍打得闷哼一声侧过脸去。 时舟走过去,拍了拍路游原的胳膊,示意对方先停手。 倒也不是怕对方把裴自衍给打死,只不过他还有话要对裴自衍说。 时舟:“陈老说的那些,你在用这台仪器之前就知道吗?” 裴自衍自嘲地笑笑:“我只知道会有点不好受,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时舟点了点头:“那你现在看到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不是觉得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人对他者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 裴自衍说不出话来,只得抬眼看向对方。 那双眸子还是那么明澈,就像他永远都可望不可及的月亮。 时舟要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被裴自衍送走的白月光。 “其实在你第一次用这台机器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裴自衍闻言神情一滞,下意识开口反驳,哑声道:“不可能。” 时舟继续说:“一年前那次车祸以后,你用这台机器想修改记忆,但是你不知道,其实你第一次用就已经失败了。” “我代替‘他’活过来,回来之后你又用这个方法抹除了我的记忆,但是你又失败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忘记。” “再后来,你知道我记忆不稳,又想故技重施把路游原从我脑子里抹去,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想起了大部分记忆,全都是你自以为消除掉的、永远不会再重见光明的记忆。” 裴自衍脸色发白。 “我没有‘他’的记忆,也从来没体验过你们的那些过往,我跟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时舟目光沉着,平静的说:“‘他’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门突然被打开,外面进来了两个人,顾燃和叶星寒刚才就已经赶到这里。 叶星寒想到刚才听到的话,看了一眼时舟,又看向地上的裴自衍,沉声问道:“舟舟说的都是真的吗?” 裴自衍拳头握得死紧,眼底出现了浓重的阴霾,不停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顾燃听得云里雾里,他只听懂了时舟的记忆被裴自衍动了手脚。 再看到对方这副情状,还有什么不明白,顾燃咬着牙将人揪着衣领从地上拉起来:“裴自衍,亏我这么信任你!你这个王八蛋!” 怪不得时舟会对他们如此陌生,怪不得他每次提起少年时光对方都默然的像是个旁观者......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解释。 顾燃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竟然敢这么对他......” 裴自衍动了动唇,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陈未河,想让对方来证明他没有错。 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中有化不开的失望:“你自己造的孽,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 裴自衍面色灰败,被顾燃狠狠扔在墙角。 他颤抖着抬手,痛苦的捂住脸,指缝渐渐湿润:“是我......是我,害了他。” “对,一切都是因为你。” 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玫瑰,时舟没有立场替白月光原谅对方,他走出这个让他承受了无数痛苦的房间,扔给裴自衍最后一句话。 “你要用余生来向他忏悔。” * 裴自衍因为数次“医疗事故”身败名裂,研究所被路游原找人拆了,陈未河虽然一脸肉痛,但还是摆了摆手任由处置。 没想到对方把整个楼连同里面的所有仪器和研究成果都一并销毁了。 时舟看着陈老一脸要遁入空门、原地坐化的表情,拉着路游原赶紧溜了。 他对三个竹马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但穿书这么怪力乱神的事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时舟也没有全部交代,顾燃和叶星寒也只当是裴自衍为了一己私欲清除了全部记忆。 况且,现在也没有澄清自己和白月光完全是两个人的必要了。 时舟找了个机会跟时父说自己要去滨海。 意料之中的拒绝并没有到来,反而对方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时舟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 想到陈老跟对方的谈话,陈未河说过自己受了很大刺激,需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 时舟再接再厉:“我要跟路游原一起去,这样也可以吗?” 时父站起身:“跟我来书房。” 时舟老老实实跟过去。 对方从书房的保险箱里拿出一沓文件:“这是上次路游原来的时候给我的。” 时舟拿出来翻了翻,里面是路游原的全部身家,他名下的所有房产地产,甚至还有他手里路氏集团的所有股份。 时父:“他说,如果这些身外之物能让我们安心的话,他就全部都给你。” 他手里的每一份文件都签了字,是生效的。 路游原费劲力气拍下的每一块地,开发的每一个楼盘,都在这里。 时舟觉得手里的几张纸沉甸甸的,每个字都是对方为了早日跟自己重逢,一点一点亲手垒起来的阶梯。 时舟心下震动,没说出话来。 时父朝他摆了摆手:“替我还给路游原,就说他已经通过考验了。” 时舟走出书房之际,只听背后的人再次开口:“舟舟,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怪我们?怨我们当初把你交给了裴自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怪。” 想到白月光的话,时舟转过身认真复述了一遍:“我的心里没有怨,只有自由。” 时父说不出话,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这样的自由实属来之不易。 再次坐上了去滨海的火车,时舟跟上次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找回了全部记忆,也揭穿了裴自衍犯下的大错,他现在一身轻松,还有心情问路游原:“你在那里面看到了我和白月光,我们俩是不是长得很像?” 路游原颔首:“像,也不完全像。” 时舟想到前几天提出辞职的沈倾予,又道:“还是沈倾予跟他更像一点,怪不得原著里他们都把沈倾予当成白月光的替身......” 路游原神色未变。 时舟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劲,他试探的问:“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路游原“嗯”了一声。 时舟想到被连接的两台仪器,瞪大双眼:“你是不是看到了我所有记忆?” 包括穿书之前的。 “是。”路游原看他,“怎么了?” 时舟欲言又止:“那你不就......” 路游原像是洞察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平静道:“我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在你的世界里只是一本书,除了你之外的我们,都只是书中的人物。” 时舟停下脚步,定定的看向对方。 路游原牵起他的手,勾了勾唇:“你以为我会崩溃?” 时舟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狠狠闭了闭眼:“那你知道以后就什么感受都没有吗?” 路游原笑了起来:“我的感受就是,我更确定我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并非你看的小说里,那些按部就班走剧情的角色。” 时舟张了张嘴,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对方。 对方却说:“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qwq番外会写舟舟穿到路游原小时候。 第73章 把枕头跟对方的摆在一起 火车到站后,他们来到了之前看日出的海边山崖。 这片海滩已经全部被路游原买了下来,连同小镇上其他的地,现在正在重新修葺,沙滩上都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在遥远的天际,落日缓缓地投向大海的怀抱,空气里有一份夏日特有的泥土及水汽蒸发的气味。 走到离悬崖边还剩几百米的时候,路游原指了指脚下说:“当时我就在这里站着,看着她跳了下去。” 时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就是路游原的母亲。 那个柔弱地像菟丝花一样的女人,被丈夫去世的现实击垮,不堪重负,选择了潦草结束这一生。 还留下了一个无依无靠还未成年的孩子。 路游原看着海浪翻滚的崖边,就像看着那时候的自己。 雪白色的海水争先恐后冲过来,带着粉身碎骨的勇气。 那时候,他们母子二人刚从帝都来到滨海,这里是他母亲的祖家,去世多年的外祖父在这里有套废弃的祖屋。 小小的四合院年久失修,一推门,上面的木屑都簌簌的掉落。 母子二人也算有了一个落脚地。 虽然这里跟路家破产前住的别墅有云泥之别,但路游原也不觉得困难,相反,他很想劝他母亲走出悲伤。 他曾经打落过对方对着手腕的锋利水果刀,但第二天还是会在素白的手腕上看到缠着的绷带。 他们是为了躲债才来到这里,身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钱。 他母亲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遭遇这场变故,早就一蹶不振,反倒是逼得小路游原每天都为生计发愁。 又是在崖边等太阳落山的一天,路游原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却还要思考明天的菜该去哪里买。 小路游原很不理解对方。 他母亲整日对着孤寂无趣的大海缅怀那个懦弱的抛弃妻子孩子的男人,路游原尚未成熟的心灵还体会不到大人的复杂情绪。 又或者像书里写的那样,他从小就冷漠。 同样是刚经历了重大打击,他母亲整天浑浑噩噩,只知道怀念过去,路游原却知道,时间根本不会等人,未来的路还要自己往前走。 但对方依旧每晚都带着他爬上海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本以为那一天也会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等对方呆够了,就会过来牵起他的手,一起回到那个发霉衰败的家里。 没想到这次天黑以后,对方还是不肯离开。 那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刚下了几场雨,天上还有些雾气,海岸边也没有人在。 小路游原没什么情绪的擦去滴落在脸上的雨水,朝女人的背影道:“该回去了。” 对方仿若未闻。 小路游原走近了些,重复了一遍:“我们该回去了。” 女人回过头来,眼眶里闪动着细泪,沾湿了睫毛,眉间满是揉不开的愁绪:“小原,妈妈还不想走。” 对方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有点旧了,好像是跟丈夫初遇时穿的那件:“当初我跟你爸爸,就是在这里见了第一次面,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想到晚上就关闭的市场,路游原皱了皱眉:“我要走了。” 一层白蒙蒙的雾弥漫在海面上,大海静寂的裹挟起一层一层波浪推让到崖边。 女人沉默半晌,最后涩声开口道:“你走吧。” 路游原卷起被雨水全部浸湿的裤腿,转过身要走,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了对方起身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白色布料。 这么多天以来,唯独那天的路是他一个人走的,很黑,风很大。 ...... 时舟正在对方的讲述中出神,只听路游原突然道:“你看的小说里没有提到过这些。” 时舟犹豫的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这些。” 路游原的眸子如同这片不起波澜的海,黑沉沉的:“我经常会想,如果我当初留下来陪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跳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复杂。 看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是又悄无声息的把别人以为他不在乎的东西放在最深处,心里有时候沉沉郁郁的流着眼泪,却还要用冷硬的外表伪装。 时舟被这句话刺痛,握住对方的手:“你当时还小,这不能怪你......” “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每时每刻,你说,”路游原只是淡淡的,仿佛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一个没有思想的书中角色会觉得痛苦吗,他也会有生命吗。” 他问出这些并不想知道答案,他心里清楚,所经历的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会有的喜怒哀乐。 书中一笔带过的只言片语,都是他一天天咬牙熬过来的人生。 “这才是你不知道的,全部的我。” 这前半段破烂的人生叫人支离破碎,一颗心早已缝缝补补,还不怎么体面。 路游原:“所以我不会崩溃,就算这一切在你眼里是假的,但我经历过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真的。” 时舟咬了咬唇:“你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假的。” 他直直的看着对方,正色道:“你看到了我的记忆,记忆里有我的感受,在我看这本书的时候,你不是什么大反派,也不是什么催化剂和npc,你就是我的主角。” “你在我的世界也占据了全部的视野,你捡到我的时候才第一天认识我,但是我在另一个世界就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我盼望着能遇见你、安慰你、抱抱你,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时舟喉咙发哽:“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冲动,我遇见你之后,又有了新的愿望。” 路游原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话,他启唇,嗓音有些低低的:“什么愿望。” 时舟深呼吸道:“我希望每天都能对你说我爱你,但我感觉永远都说不够。” 时舟明白,那段时光是路游原一生的阴影,但是他现在有了自己。 一个人存活于世,如果没有人爱,那死了以后也冷冷清清。 或许路游原前半生的痛苦记忆永远也不会被遗忘,但他会用爱来吻他的伤口。 路游原跟时舟的目光轻触,对方眼神炙热,烧的他心尖一颤。 陈年的痛楚被撕开一条裂缝,透进了柔软又温暖的光。 在遇到时舟之前,他没拥有过父母、手足的亲情,不曾体验灼热的爱情,连友情都相当匮乏。 路游原试着忍耐,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他握住对方的肩头,眼里翻滚着汹涌,像无声的海浪卷积着所有情绪。 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沙哑:“我爱你,我也把全部的自己剖开来给你看,作为交换,不允许你离开我。” 时舟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郑重起誓:“我永远不离开你,永远爱你。” 爱会让人变得小气,他要做路游原生命中最贪心的那一个。 * 路游原带时舟来到了他曾经住过的祖宅。 他母亲死后,这个老房子卖了出去作为支撑他上学和回到帝都的唯一一笔钱,现在已经被路游原重新买了下来。 时舟发现,路游原实在是个念旧的人。 他看起来又冷又硬,什么都入不了眼,但是他们在老城区相遇的那栋小灰楼、他们一起去过的古镇、来过的滨海...... 所有保留过美好记忆的地方,全都被路游原一个人默不作声的打上了记号,自己给自己画地成牢。 房顶上有棵露出头的榕树,正是郁郁葱葱的季节。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这里的建筑几乎都是木质的,还保留着几分古朴。 海水是有腐蚀性的,这套老房子在他们来之前已经重新翻修了一遍,门前的路都是青石板,缝隙中还长了些青苔。 路游原推门进去,爬在墙上的藤蔓植物映入眼帘,倒是给这个久未住人的房子添了点生机。 屋顶和腐烂的木材都已经被换了下来,空气中没有了霉味,还有种木头刨花的独特气息。 时舟的行李都是路游原帮忙收拾的,他唯一自己想带的就是那盆酢浆草。 他把花放在卧室的窗台上,路游原:“怎么来这里还带着它。” 时舟从屋外的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浇在有些干燥的泥土上:“要在这里呆一个暑假,我怕它会寂寞。” 路游原轻笑一声:“那怎么只带着它来,你花园里的那些玫瑰也该寂寞了。” “人出远门,当然要带自己珍贵的东西。”时舟摸了摸花花底下那四片叶子,煞有介事道。 这不要钱的廉价酢浆草,在他看来比满园玫瑰还要珍贵。 当然。 他还带了一些路游原不知道的东西,都是听了单夏和齐青青的提醒提前准备好的。 这两个人虽然全都是母胎单身,但是不妨碍他们有一颗见证爱情的心,单夏又拿出自己那套理论,神神秘秘的把那盒东西塞给他。 “你们都已经有过精神层面的默契了,剩下的就靠‘那个’了,你懂的。” 时舟想到临走之前匆匆扔进行李箱最深处的“私密物品”,感觉自己整个人原地升温,本来就热的天气又给这份羞耻添砖加瓦。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来之前陈未河私下嘱咐路游原,大脑连接着全身每一处神经和五脏六腑,时舟之前受过不少罪,就算出远门,也得在清净的地方好好养养身子。 最后放心不下还添了一句,“知道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但是在你身体养好之前最好别乱来。” 时父时母在旁边听了个正着。 知道路游原不敢不在乎时舟的身体,这趟二人之旅也让他们放心了很多,所以才答应的无比痛快。 路游原看着四合院大大小小的房间,问时舟道:“你想睡在哪?” 时舟对陈未河的嘱咐毫不知情,先问:“你呢?” 路游原指了指他刚才放花的这间:“我睡这。” 时舟“哦”了一声,他看了一圈这个房间,床很大:“那我也在这睡好了。” 路游原干脆道:“不行。” 他找了另外一个采光更好的房间,把窗台上那盆刚被时舟安顿好的酢浆草搬了过去:“你住这间。” 时舟看了看自己跟对方一个东南一个西北、最远对角线的距离,果断摇头:“算了,我还是住你隔壁吧。” 上次他们来这的时候,时舟还没开窍,跟路游原睡在一张床上只觉得紧张和手足无措。 谁能想到这次直接连睡在一起的机会都没了。 入夜,时舟躺在床上。 这里离海边不远,湿润的风混着透明的雨,穿过树梢,飞进窗棂,仰起脸便是凉意。 时舟抬手关上窗户,一缕月光透过玻璃正好照着他的脸上,他看着头顶带着花纹的蚊帐翻来覆去,更睡不着了。 他放弃似的重新坐起来,敲了敲隔壁的墙。 两个房间的床都在这堵墙的身后,路游原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很近,他也还没睡:“怎么了?” 时舟认命道:“我睡不着。” 对面沉默了片刻:“那就听一会纯音乐酝酿睡意。” “......” 时舟嘴上应了一声,其实悄悄的穿上了鞋。 他看了一眼行李箱,思来想去,还是从里面掏出了什么,塞进睡衣的兜里,然后以最小的动静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隔壁。 还没等他抬手敲门,路游原未卜先知,提前一秒打开了门。 时舟吓了一跳,佯装镇定:“外面有点下雨,我来看看你关没关窗户。” 路游原看着他手里抱着的枕头,叹了口气,给对方让出一个缝隙:“进不进来?” 时舟眼睛亮起来,忙不迭挤了进去。 他把枕头跟对方的摆在一起,利索的爬上床,占了对方一小半的位置。 路游原眼见着时舟的兜里掉出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包装,他眯了眯眼,俯身从床上捡起来:“这是......” 亮眼的包装被月光照得更加明晃晃。 时舟摸了摸裤兜,彻底傻了眼。 他看着对方手里小巧的不可言说之物,大脑“嗡”的一声宕机。 时舟脸上热得能烫熟十几个鸡蛋,结结巴巴的比划:“我我我,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路游原低低的笑了起来,“难道这里的天还能凭空下避y套?” 第74章 “我喜欢每一个时刻的你。” 时舟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路游原手里的东西。 他刚才做贼似的瞥了一眼,对方线条流畅的指骨拎着那片TT,形成了极强的反差感,本来是如松似竹的手,莫名多出了几分隐秘的性感。 时舟伸手要抢,结果被对方抬高了手,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怎么都够不到。 时舟又羞又恼:“送给你了。” 反正他那里还有很多。 路游原看他表情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善罢甘休,他正待弯腰将人连着枕头一并抱起来送回隔壁房间。 没想到时舟不避不闪,勾住他的脖颈迎了上去,语气还带着不甘心的意味,像是安抚道:“我就亲一亲,亲一下下总行了吧。” 浑然不觉自己这话说的像个登徒子,时舟攀上路游原挺拔的上半身,仰头把唇印在对方略微勾起的嘴角。 路游原忍着笑,任由时舟一边亲他一边悄悄拽走他手里那让人羞耻的东西。 他伸手拿过一条毯子把人裹起来打横抱起,时舟手脚都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隔壁的床上又被带回自己的房间。 时舟从毯子里露出半张脸看对方,路游原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睡觉。” 这床比起隔壁的小了点,时舟艰难的往里挪了挪:“那你也在这里睡吧,我们挤挤。” 路游原看到对方刚才因为挣扎而松开扣子的衣领,奶白色的肌肤即便是在黑暗中都莹莹地发着光,他眸色加深,又拿了那条在一旁散开的毯子替人盖上。 怎么说这也是夏天,虽然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这么盖着也不热,但时舟觉得路游原像是在躲着自己,他跟对方对着干,故意把毯子扯开。 又翻身坐了起来。 时舟拽住路游原的衣角不让他走:“你陪我聊聊天,说不定我就能睡着了。” 路游原看着对方拍了拍床沿,朝他极力推荐身边的那个位置,不动声色道:“我可以坐着陪你聊。” 时舟不屈不挠:“你看外面还在下雨呢,多冷啊,躺下我分你一半毯子。” 路游原没办法,只得按照对方的指示过去:“那你老实睡觉。” 时舟忙不迭点头,立刻在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动作很轻的将侧脸贴在路游原肩上,还把那条毯子往旁边踢了踢。 这样挨着果然一会就暖了起来。 路游原右手轻轻拍着时舟的后背,本来是有点昏昏欲睡的,但时舟想到什么,又重整精神,动作很轻的将侧脸贴在对方肩头。 正好他腰身处的衣摆皱了起来,露出一小截晶润的腰肢,因为有点热,还沁出一层淡淡的樱粉。 时舟握住对方的手,缓缓地往下移了移。 路游原指腹碰到那处细嫩的肌肤,额角跳了跳,终于忍不住道:“到底睡不睡?” 对方抬起小脸,无辜道:“‘睡’呀。” 只不过此‘睡’非彼睡。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势必要跟路游原更进一步,没想到对方倒像是一副纹丝不动的石头状,让时舟开始怀疑自己。 明明之前路游原也很喜欢亲亲摸摸的。 时舟大为失望:“他们都说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没想到有人还没得到就不感兴趣了。” “......” 路游原难得被对方清奇的脑回路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舟把头从他身上挪开,背对着路游原把自己的衣摆拉下去盖好,还顺手摸了一把。 他在心里暗自揣测,手感也就那样,好像是有点瘦了...... 听到对方幽幽的叹了口气,路游原揉了揉额角,伸手将人捞回怀里。 时舟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只干燥的手就从他衣摆下方探了进去,灼热的掌心瞬间就烫得他腰身发软。 路游原在刚才露出来的地方反复摩挲,触感很轻但却不容忽视,像带着细细的电流。 本来只是想吓吓对方,让对方老实一点,结果探进去的手触到这片滑腻,不忍心放开,路游原索性掐着时舟瘦削的窄腰把人放在自己上面。 时舟感觉身下一悬,自己就已经变成居高临下的视角。 他坐在路游原腰间,双腿跪在床上,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羞耻。 他脸色爆红,但是乖觉的并没有挣扎。 路游原看着时舟垂下的睫毛,喉头上下动了动,按着对方的脑后,将人拉近吻了一下额头。 轻轻浅浅犹如羽毛的吻落在额前,时舟略微抬头,对方的唇又落在了他的鼻尖、双唇...... 察觉到对方浅尝辄止的动作,时舟不太满意,索性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路游原能感觉到香软的唇和舌尖在想尽办法引诱自己,他眼底浮上一片笑意,由着对方施为。 时舟觉得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狠了狠心,覆上路游原的手,将对方往上带了带。 身下的人动作一滞,时舟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反应。 再接再厉的把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扣子解开了几颗,漂亮的锁骨窝深深的陷下去,仿佛诱着别人来细细抚摸。 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衣领已经解到了胸口处,月光落在那块地方,冰肌妙肤,弱骨纤形。 路游原目光更加深邃,呼吸都灼热了许多。 他伸手去挡那片皎洁的月光,不许旁的事物染指半分。 时舟见他抬手,乖乖将自己贴了上去。 路游原放在他腰间的另一只手猛得收紧,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喑哑:“可以了。” 时舟眼睛湿湿亮亮,闻言有点委屈道:“不可以。” “听话......” 路游原说着话,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对方红润的唇瓣上,小孩眼里带着些雾气,看得人心里稀软。 时舟感觉对方已经在那根弦崩断的边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就范,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在唇上来回轻抚的手指。 下一秒,头晕目眩。 路游原调换了两人的姿势,将对方压在身下,勾着时舟的下巴将唇狠狠覆了上去。 时舟被迫接受这个带着侵略气息的深吻。 对方一边轻咬着他的下唇,作怪的手还往更深处摸索,他们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 时舟逐渐承受不住这种刺激,手攥住身下的床单,不小心连垂落的蚊帐也一并扯住。 熟悉的包装砸中他的额头,紧接着一堆的套套争抢着从蚊帐上掉了下来。 两人都被砸懵了。 路游原从后面的衣领里掏出一个套套,看向对方。 时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的移开视线:“这不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吗,关,关键时刻,一伸手就能够到。” 他存货实在是多,还偷偷在客厅的沙发缝里塞了几个。 时舟正面红耳赤,内心羞愧,只听路游原在他身上低低笑了一声,胸腔不住的震动起来,然后笑得越来越放肆。 大好的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最后演变成了两人一起在其他的房间里找时舟藏在各处的套套。 时舟往床上一摊,生无可恋道:“真的没有了,只有这么多。” 路游原找了个袋子装进去:“没收了。” 时舟其实袖子里还塞了一个,路游原上下打量了一番,揪住他的衣服,来回抖了抖,袖子里应声滑落出一个“漏网之鱼”。 “......” 这下是真没了。 路游原被对方逗得忍俊不禁,俯身在时舟鼻尖上咬了一口:“睡觉吧。” 他起身要离开,对方不经意握住了他的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贴在他耳旁小声说:“别走。” 路游原感觉自己的定力岌岌可危。 强忍着蠢蠢欲动的渴望摸了摸对方的脸,低低道:“宝贝,现在还不行。” 时舟感觉自己像是一朵耷拉下来的小草:“那什么时候才行?” “陈未河说你.......”路游原怕承受不住之类的话会打击到对方,换了个措辞,“你要多锻炼锻炼身体才行。” 时舟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肌肉,坚定了心:“我明天就开始锻炼!” 他说干就干,第二天还定了个计划表。 早上围着小镇跑一圈,吃完早饭去海边游泳晒太阳,下午画画等退潮,然后再赶海。 这么几天下来,倒是真的有点效果。 起码饭吃得比以前多了不少。 住在他们隔壁的是一个老爷子和他上高中的孙女,老爷子以前是画国画的,偶然间看到时舟的速写,还指点了几句,时舟也经常带着画过去让对方看。 一来二去,跟这对祖孙也熟悉了起来。 小姑娘今年才上高中,暑假也天天去补习班,远远的在海滩上瞧见时舟正在赶海,推着车从上面下来。 “这片海滩被大老板承包了,不让别人过来的。” 路游原看了她一眼:“没事。” “什么没事!”祖孙二人根本不知道路游原的名字和身份,小姑娘闻言瞪大眼睛,“大老板知道了要生气的。” 她看了一眼正在弯腰捡贝壳的时舟,泄了气:“算了,我就当没看见。” “你们平时都在一起吃饭,那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一起捡?” 她看着在一旁悠闲的路游原,替时舟愤愤不平。 她从小到大还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第一眼见到时舟的时候就觉得,对方生来就得被捧在手心,不应该天天都这么辛苦。 整天见时舟出来忙活,小姑娘觉得一旁站着的路游原过分游手好闲:“你这么懒,那你也不许吃他捡的。” 路游原目光在那道身影上一动不动,闻言淡淡道:“不行,我不吃他会不高兴。” 对方被他这种态度气得甩了甩手,把自行车停下准备过去帮忙。 时舟似有所觉,他直起身,擦了擦汗朝二人挥了挥手。 他朝二人走过来,笑着指了指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桶说:“筱筱等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捡了很多海虹,我们两个应该吃不完。” 时舟额头和鼻尖都有些细密的汗珠,他好像天生晒不黑,滨海的紫外线和强风都没让他变得粗糙,反而只是晒得红了。 整个人被热意熏的白里透粉,还是那副冰肌莹彻的模样,还更昳丽了些,让人羞于直视。 小姑娘脸立刻发烫,低下头去,声音也比刚才小了很多:“不去了,我回家还要画画。” 时舟点点头:“那做好了我给你们送去一些。”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推着自行车急匆匆的走了。 时舟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路游原:“她好像有点怕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看来还是你比较招人喜欢。”时舟感慨道。 路游原顺手接过对方手里沉甸甸的桶:“有没有可能是你说反了。” 时舟摇头:“怎么会,你不懂小女生的心思。” 路游原语气平平:“我从来都不讨人喜欢。” “谁说的。”时舟不乐意了,他向来不愿意听对方这么说自己,“你特别讨人喜欢,只不过他们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路游原笑了笑,将时舟的手跟自己的握在一起:“走吧,回去做饭。” 时舟想把对方手里的桶接过来自己拎,他小小声说:“不要帮我拎,不是说我要多锻炼身体吗?” “这个太沉了。”路游原看了一眼对方被勒红的手心。 “没事!”时舟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我觉得我最近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红着脸道:“不快点养好身体怎么能快点‘那个’。” 想到某一个晚上劈头盖脸下起的套套雨,路游原没忍住又笑了一声,引得对方不满的瞪了一眼。 时舟本来脸皮就薄,直接抬手捂住脸,径自往前走。 那一桶赶海捡来的海虹和各种贝类,连炒带蒸做了满满三大盘,还有几笼从路边买的蒸饺。 时舟要去端其中一盘送到隔壁,路游原拦下他:“小心烫。” 他替时舟端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小姑娘听到敲门声来给他们开门。 看到时舟还挺高兴,又看到他后面的路游原,朝对方吐了吐舌头。 她手上还戴着一个烘焙手套,热情的招呼二人道:“进来吧,我刚才烤了面包,趁热尝尝。” 时舟刚进屋子,一只大白猫就轻车熟路的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小姑娘从烤箱里拿出一盘刚烤好的面包,抹了些蛋黄酱,裹上了层肉松,递给时舟肉松最多的一个。 面包颤颤巍巍的,上面还挤了一朵奶油花。 时舟接过来热气腾腾的肉松面包,下意识的把第一口喂给路游原。 见某人毫无压力的任由时舟投喂,小姑娘掐着腰瞪他:“你自己不会拿着吃嘛。” 时舟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别人家里,连忙不好意思道:“是我习惯了。” 他总觉得所有食物最好吃的都是第一口,每次有什么都是先给路游原。 路游原咽了下去,对时舟道:“挺好吃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又开心起来:“那我下次烤完再叫你们来吃。” 电视柜上摆了几个相框,时舟视线划过,觉得其中一张很是眼熟,盯住细细的看了看。 老爷子从旁边走过来,见时舟看照片里的男孩和小娃娃,背着手和蔼道:“小的就是这丫头,大的是之前隔壁住过的小孩。” 对方像是怀念往事:“那时候小丫头才刚会走路,隔壁有对姓路的母子住过一段时间,她看那路小哥哥长得好看,整天缠着人家让抱......” 时舟突然福至心灵,转头看路游原。 对方脸色如常,只是在那张照片上多看了几眼,朝时舟点了点头。 小姑娘被说的又气又羞了:“我才没有!” 临走之前时舟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照片中的小男孩拍了一张,路游原目光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停了停,带着点陌生。 明明只过去了十几年,现在看着照片却觉得恍如隔世。 时舟从隔壁出来,握着手机小声道:“路小哥哥。” 路游原回头看他:“叫哥哥做什么?” 时舟晃了晃路游原的手,指着手机里的照片给本人看:“你那时候好小。” “12岁了,不小。” “那也小。” 时舟隔着屏幕摸了摸对方的脸,小小的少年眉目间已经有了隐隐的英俊,看起来出身极好,嘴角矜贵的抿起,很沉稳的样子。 “真想去你小时候看看。”时舟弯了弯眼睛,“不知道你小时候会不会也很叛逆?” 这个路游原还真不知道。 叛逆这种事,从来都只在有对照组和家人的时候才有资格提起。 路游原想了想:“这也说不准。” 时舟回去之后还对那个老照片爱不释手,路游原不着痕迹的发问:“你更喜欢小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是什么问题!”时舟坚定道,“我喜欢每一个时刻的你。” 他还是觉得遗憾:“我要是能陪你一起长大就好了,这样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那种幸福的画面,路游原竟然有些不敢想象。 “祸福相依,我如果不吃些苦,可能上天不会把你送到我身边。”他看着时舟,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现在这样就很好。” 时舟也觉得很好。 爱意让人变得温柔和知足,过往种种意难平好像全都迎刃而解。 只要他跟路游原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被轻易折磨的困难和险境。 这天时舟画画晚了些,退潮以后太阳落下的很快,也没去海滩捡东西。 路游原刚开完会出来接他,他们并肩慢慢往家里走。 还没走进胡同口,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时舟眯起眼看了看,那人也转过身来,随即惊喜道:“时小舟!” “青青。”时舟眼睛亮了起来,“你怎么来啦?” 齐青青手里的导航还在语音播报,从他身后慢慢又显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顾燃看了一眼时舟和他身后的路游原,顿了顿,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我正好来这里有事,就勉为其难跟他一块来了。” 他已经跟原著中的总裁形象越来越接近,多了几分内敛,想来有些经历是会让人变成熟的。 下一秒,齐青青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听说我要来这里帮舟舟检查身体,死活求着我带你一起过来才对。” 顾燃有点拉不下面子,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生硬道:“你们住哪一家?” 时舟带他们进了院子。 齐青青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外的那些花:“你还真是到了哪都不忘种花。” 时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回帝都以后,花谁来管?” 时舟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看向路游原。 路游原淡淡道:“到时候把钥匙给隔壁祖孙俩,让他们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那你们以后要在这里定居嘛?”齐青青又问。 顾燃听到这个问题,立马竖起耳朵来听。 时舟:“应该不会吧,毕竟公司总部还在帝都,想来的时候再来,来这里放松心情度度假。” 齐青青给顾燃使了个眼色,你让我问的我都问了,这下行了吧。 “我和青青去旁边检查身体,你们......”时舟看着路游原和顾燃,欲言又止。 路游原言简意赅:“我去做饭,顾总就在这随便转转吧。” 顾燃呵呵道:“没想到路总还会做饭?” “不然呢。”路游原平静道,“难道所有人都该像顾总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顾燃气得差点破功,抬脚就往院子里走,眼不见为净。 看到这两个八字不合的人互相离得远远的,时舟这才放下心来去做检查。 结束后,路游原过来问:“怎么样?” 齐青青给了他一个手势:“我把数据都发给陈老了,完全没问题。” 他转头找时舟眨了眨眼,对了个“可以做”的口型。 “......” 时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臊的,但还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顾燃从外面进来,对齐青青道:“走不走?”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时舟不解道,“在这儿多玩几天吧。” 齐青青收拾好东西,看起来没打算在这里久留的样子:“我们都还有事,反正暑假也快过去了,等你回帝都再见面。” 顾燃看着时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齐青青环顾四周:“时小舟,送我一盆花吧,我拿回去放在家养。” 时舟让对方在院子里随便挑,自己去了厨房帮路游原洗碗。 等人走后,齐青青问顾燃道:“你还是喜欢时小舟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放不下。” “果然,白月光永远是最好的。”齐青青感叹道。 顾燃不明白:“白月光是什么?” “在黑暗中跳动的心脏叫做月亮,寄予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人叫白月光。”齐青青诗朗诵似的说。 顾燃垂下眼,艰难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难得看到这人有点难过的样子,齐青青绞尽脑汁,安慰他道:“你相信吗?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有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正在跟你求之不得的人相爱......” 对方嗤笑一声:“别跟我扯犊子。” 齐青青不服气想说些什么。 顾燃顿了顿,喉咙有点潮湿,低懶豶低挤出一句:“他们相爱,与我无关。” 他转头看那落了麻雀的低矮屋檐,还有粉刷得凹凸不平的墙面。 这里跟他的玫瑰庄园相比,只是一个破旧的老屋,但又有他羡慕也得不到的人间烟火。 厨房的窗户是朝着院子的,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院子里的人尽收眼底。 时舟抢着想要洗碗,被那人抽走手里的洗碗刷,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去够路游原的手,然后被搂着温柔的亲了亲唇角。 对方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时舟就听话的收回手去,呆在对方身边。 顾燃收回视线,眼底尽是释怀。 里面才是一对真正的爱人,正在共度每一个良辰。 将顾燃和齐青青送走之后,时舟想到什么,问路游原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著里你老是跟顾燃他们对着干?” 路游原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早早衰败的路家而怀恨报复的人。 “我也不知道。”路游原,“不过我能猜到一点。” 时舟好奇道:“猜到什么?”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 “他们明明家庭完整,生活幸福,拥有别人几十辈子都得不到的财产,但是还这么愚蠢......”路游原淡淡道,“我看着不舒服。” 时舟原来还脑补了各种肤浅的原因,什么大反派其实也喜欢主角受之类的...... 没想到路游原会这么回答。 对方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是个善良的人,心胸狭隘,固执冷漠,看什么都觉得不好。” 时舟在他手上蹭了蹭:“我也不好。”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想把麻烦甩回给沈倾予,我也会自私,只想自己得到清净,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时舟把手指一根根跟对方的交缠在一起,弯起唇角。 路游原也笑起来:“既然我们都不好,就只能绑在一起内部消化了。” 时舟趴在对方肩上看院子里的花:“再给我讲一遍我们第一次遇到以后的事吧,当时我看不见,你把我捡回家,然后救了我......” 路游原没跟着一起看花,他只看自己怀里的宝贝。 “实际是,我把你捡回家,你救了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可以‘那个’了。 这个暑假转瞬即逝,滨海镇上的工程也要结束了。 剪彩那天路游原去了现场。 他不喜欢太张扬,到这里快两个月了,镇上的人还以为他只是来度假的游客。 谁都没想到,承包了这么多地的老总就是每天逛完菜市场就去海滩遛弯的年轻人。 隔壁的祖孙俩也吓了一跳,小姑娘这才知道,原来在她眼里整天游手好闲、靠时舟养的路游原是那个传说中的“大老板”。 八月的尾巴,时舟也要收拾收拾准备开学了。 他们临走之前小姑娘还有些舍不得,她眼巴巴道:“你们明年暑假还来吗?” 时舟想了想:“没别的事我们就来。” 对方握了握拳,下定决心:“我以后也要考到帝都美术学院。” “好呀。”时舟把自己的画板送给对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我们在帝都等你。” 又踏上回帝都的火车。 乍一从湿润清爽的海滨小城回到干燥喧嚣的帝都,时舟还有不太适应。 他们走的时候,路游原把时父要还给他的那堆文件留在了时家。 多少人艳羡都挣不来的资本财产被这么到处乱丢,时父被这两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气得肝疼,还得帮翘班陪时舟过暑假的路游原代为看管公司。 终于等到这两个没良心的回到帝都,时父觉得自己人到中年,还不如自家儿子活得自在。 他对着镜子扒拉了扒拉自己累白好几根的头发,大手一挥,把那堆文件放进保险箱找人扔回了路游原家里。 时家的产业也扔给路游原,自己卸下担子,舒舒服服跟老婆出国旅游去了。 时家总共三个主人,一个都不在。 别墅空了下来,时舟索性给仆人也放了假,自己搬到路游原的公寓住。 万冬听说他们回来,吵着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路游原怕时舟刚开学觉得累,休整了两周,才找了个周末让万冬过来。 吃完饭,万冬跟着他们回了公寓。 看着满屋子大包小包还没拆封的行李感叹:“你俩出去一趟,整的跟度蜜月似的。” 他想到什么,拍了拍路游原的肩,异想天开:“听说时家的公司也让你暂时管着,那你去时总那,咱们公司是不是就交给我了?” 路游原瞥了对方一眼:“公司交到你手里,不出一个月就得破产。” 万冬本来就是开玩笑,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我这人遇强则强,能担大任!你说是不是,小可爱?” 他转头问时舟,时舟诚实的摇了摇头。 “......” “两个公司我一起管,后续合作肯定少不了,”路游原淡淡道,“你还是在工地蹲着盯项目吧。” 万冬“切”了一声,眼尖的看到对方上了锁的两个房间:“你怎么还锁着这两间,故意不让小可爱住别的卧室是吧?” 路游原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时舟竖起耳朵,趁路游原转身收拾东西,找了个空悄悄问万冬:“你知道房间里有什么吗?” “肯定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东西,不然他藏着掖着的干什么。”万冬深谙男人的劣根性,摸了摸下巴一拳定音。 他有点口渴,顺手拿起桌上玫瑰月纹的杯子,问路游原:“有水吗?我喝点水。” 没想到对方眼神一凝:“放下。” 万冬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喝口水都不行吗!” 路游原冷冷的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杯子。” “......” 万冬觉得无语:“都是男人,用一个杯子怎么了。”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转头去厨房找别的。 时舟看着万冬去厨房找水,盯着杯子上的花纹,对路游原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杯子跟我家的那么像?” 路游原动作微顿:“这就是你家的。” 时舟:“???” 对方看起来神色如常,实际却并非如此。 路游原斟酌着开口:“这是你生日宴的时候,用来喝水的杯子。” 时舟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了看那个杯子,又看了看路游原。 怪不得他从第一次来就觉得眼熟! 时舟想到什么,去主卧看了一眼床头挂着的干花,银叶菊和白蔷薇,也是他去路游原办公室的时候碰过的。 一旦得知这种内情,以前被忽略的细节现在才重新记了起来。 床边放着的那件白色衬衣,路游原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还给自己! 还有浴室里永远挂着的那条他用过的毛巾和浴巾、时舟经常会找不到的随手涂鸦和笔记...... 又想到老城区那满屋子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时舟憋了半晌,忍不住对路游原道:“你是有什么收集癖吗?” 这时恰好万冬从厨房出来,路游原也没有回答。 送走了人,时舟回到家里,看着被路游原上了锁的门,坚定了要进去看看的决心:“钥匙给我。” 路游原犹豫了片刻。 见对方这副神情,时舟心里像被小猫爪子上下挠了一样好奇。 他催促对方拿出钥匙:“快点打开,不然我就要闹了。” 路游原还从来没见过时舟闹腾,挑了挑眉:“你要怎么闹?” 时舟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一个能吓唬人的话头:“你不让我看,我,我就不跟你一起睡了,我今天睡客厅沙发上。” “这样就算闹吗?”路游原笑了起来。 “当然算了!”时舟坚定道,“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想一想真是浪费,所以我这三分之一要和你睡在一起才有意义。” 他嘟起嘴问路游原:“难道万冬说得都是真的?里面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 路游原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舟索性手脚并用,挂在对方脖子上亲他,央求路游原去拿钥匙。 对方敌不过他撒娇卖乖,去了主卧,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两把钥匙。 时舟这才松开纠缠对方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路游原身后。 钥匙转动门锁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时舟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门内的任何一个“秘密”, 结果房门大开,里面却跟普通的房间一样。 只不过满墙都是时舟的照片。 时舟伫立在原地,已经看得呆了。 他张了张嘴,看着数不清的照片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 数不清路游原到底偷拍了多少张,时舟只知道,能入目的墙面已经没有了一丝缝隙,密密麻麻的贴满了照片,从他们在巷子里第一次见面开始。 路游原看着第一张照片中穿着病号服的时舟:“拍这张是为了以防万一,警察来了好拿给他们看。” “后来就不是了。” 路游原目光像是回忆。 时舟的到来就像那面苦涩的水泥墙上,开出几朵杏黄色的小花。 路游原的预感很准,他从一开始就抱着离别的隐痛,不知道能跟对方在一起多久。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想把某个瞬间留作纪念,也好在人走了以后,证明他枯燥无光的人生曾经存在过几抹色彩。 分开许久之后,他有了这套房子,把手机里的照片都洗了出来,想起对方的时候就贴一张。 后来重逢,这个习惯依然没有变。 他们见面的次数逐渐变多,路游原的照片也越拍越多。 关于想念这件事,不论见不见面,每天都会照例发生无数次,像满天的星,细细碎碎,攒起来能照亮整个漆黑的天空。 时舟喉咙发哽,嗫嚅道:“我都不知道......” 在他还不知情的时候,路游原只能靠这些来支撑着往前走。 时舟看着一张张“记忆”,眸光有些氤氲。 “现在你知道了,”路游原故意逗他,“要去告我侵犯肖像权和隐私权吗。” 本来是不想让小孩情绪低落,没想到对方小小声道:“我已经在心里把你起诉了。” “我心里的律师帮你辩护,但是辩护无效,我还是要判你无期徒刑。” 时舟搂住对方的腰,把脸埋进路游原的胸前:“罚你一辈子被我囚禁在心里,没有假释。” 在自私至上,事事要求回报的世间,有一个人带着点儿羞涩鼓足勇气站出来指着心口对你说,“这里永远属于你。” 那么真诚地把最柔软的一小片儿地方全部划给你,好的你,坏的你,总之只给你。 路游原眼中动容,声音低沉:“求之不得。” 时舟抬头吻上对方的薄唇。 他亲的来势汹汹,路游原虚扶着他的腰,还给时舟一个充满柔情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 亲着亲着,时舟突然想起什么,扯着路游原的袖子回到主卧,眼睛亮晶晶道:“可以‘那个’了。” 路游原眼神蓦然一暗。 虽然在滨海的时候,齐青青说时舟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路游原不敢冒险,还是守着“美味”只看不吃。 现下听到对方的邀请,路游原抬手解自己整齐熨帖的衣领,一颗一颗,很缓慢,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时舟看得面红耳赤,还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们交换了几个深吻,时舟被带到床边,余光又冷不防瞥到了床头那件衬衣。 他轻喘着偏过头去,触到对方的视线,犹豫地开口问:“你把这件衣服放在这里做什么?” 路游原搂住对方衣襟下的腰细细触碰,看着人在自己身下不住轻颤。 他眼神幽深,早已没有了克制,吐出的话语都让人脸红心跳:“你猜我都用它做什么。” 时舟迷茫的抬眼,抗议道:“我先问你的,你要回答我。” 路游原似是勾了勾唇,伸手拿起那件衬衣盖在时舟的嘴唇和下方,隔着柔丝质地的布料,一边啄吻对方饱满的红唇,一边对时舟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我用它来......” 时舟冷不丁听到对方的话语,惊愕的瞪大双眼。 感觉自己的头脑都在冒热气,时舟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唇上碍事的布料被对方拿走,呼吸又被加深的吻重新支配。 时舟来不及思考,大脑彻底短路,他看到路游原在解自己的衣扣。 对方的手也很好看,修长有力,蓝青色的血管静静的伏在下面。 但抚摸他的时候就不再温柔的蛰伏,血脉贲张,轻而易举让人陷入头晕目眩的浪潮。 时舟胸腔剧烈起伏,感觉自己呼吸逐渐困难,在这种缺氧的环境下还要承受对方作怪的手,实在过于折磨。 他能忍住疼痛,酥麻的痒意却怎么都忍不住。 路游原俯身轻轻吻了他颤抖的喉结,手指抬起时舟的下巴,声音低哑:“睁眼看我。” 对方小声的呜咽了一下,勉力睁开双眼。 只不过那双纯净的眸子现下蒙着一层水汽,撩得人心中充满邪念,想要更加恶劣的对待。 路游原的手倏地收紧,气息急促了几分,在时舟身后报复似的重重的揉了揉。 时舟羞极了,又躲不开对方的禁锢,身体更加绵软,融化了一般往凌乱的被子中更深的沉沦下去。 像宁静的海水起了波澜,内心憋久了的猛兽被释放出笼,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中翻腾,舔舐轻吻花芯中的晨露。 小舟轻荡笙歌晚,游雨骤疾月亮羞。 窗外的风乍起,摇摇晃晃跌落人间,肌肤摩擦氤氲出了暧昧星云,在路游原的指引下前赴后继,湮灭碰撞...... 一方消散,一方聚集,炙热代替克制,千日万夜都不够尽兴。 第76章 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透过窗帘的玫瑰色晨曦已经变成金色,时舟不知道时间,只知道自己昨晚累极了。 连路游原最后说了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自己无力推拒,承受不了那样的疾风骤雨,委屈的向人求饶。 现下醒了许久都手脚酥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但是不行,他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时舟费力掀开身上的薄被,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想起昨晚,脸颊耳尖和脖颈都齐齐染上绯红, 路游原带了两套衣服走进来,看到床上的时舟还有些意外:“怎么醒得这么早。” 时舟看了看他手上,从内衬到领带都一模一样的正装:“需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不是要去看画展吗?”路游原离近了些,在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时舟说要带路游原去看画展,其实撒个了慌。 这个画展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 单夏和瞿天纵听说他想办画展,一个想帮忙发展厅的票,一个想把自家美术馆的场地空出来让时舟用,结果被时舟拒绝了。 白月光的愿望不需要他来完成,现在要完成的,都是他自己想做的。 不需要大张旗鼓的人力物力,这个画展只有一个主题,需要倾注时舟自己的所有心血才足够完美。 从画画开始的全部流程,时舟都没有让别人帮忙,他从滨海回来就开始忙忙碌碌,就是为了给路游原一个惊喜。 当然对方还不知道这个画展有多“特殊”。 时舟勾下对方的脖颈,也有样学样的亲了亲路游原的眉眼。 只不过对方看到他白嫩的胳膊,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痕,眼神骤然一暗。 略带温度的薄唇就轻轻覆上了昨晚留下的记号上,仿佛在帮时舟情景再现。 时舟忙不迭缩回手去。 他暗自咋舌,明明路游原已经足够温柔,现在他的腰还有些隐隐发酸。 怪不得陈未河之前说他身体不行不能做,他辛苦锻炼了一个暑假,还是差点都爬不起来了。 现在能坐在这,已经是勉力支撑的结果。 路游原怕他累着:“不然先休息,明天再去,你想看的画展什么时候结束?” 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结束,但时舟还是坚持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撑着手臂想从床上借力站起来,结果腿弯一软,险些跌倒,被路游原稳稳的扶在怀里。 时舟彻底放弃:“我想去洗个澡。” 路游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美差”,他将人抱进浴室:“我帮你。” 洗着洗着,这个澡就不纯洁了。 从浴室出来,时舟本来恢复了几分的力气,又被消耗殆尽。 他无力推拒,只得任路游原为所欲为,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想,还好这个画展不是别人的,可以随便鸽。 一耽误就是两天。 第三天,时舟垮着小脸揉腰,坚决不再继续放纵路游原这个痴汉了。 天知道对方到底憋得有多狠,再这么呆在家,他估计得被啃得骨头渣儿都不剩! “罪魁祸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餍足。 他前几天就准备好的西装今天才有机会被时舟穿在了身上,遮去胸前横亘交错的情.事印记。 深色衬得人有气度,刻意忽略眼里盎然的春意,时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正经了起来。 路游原拿车钥匙的手被时舟拦下来,时舟说:“不用自己开车,有司机来接我们。” 路游原有点意外:“要去看谁的画展,还有人专程来接?” 时舟弯起唇角:“主要是来接你,因为你很重要。” ??? 本以为目的地会是美术馆,没想到司机开的路越来越眼熟,路游原看了看时舟,对方还是一脸神秘:“猜猜我们要去哪。” 路游原眼看着车驶进别墅区,猜都不用猜:“你家。” 他以为时舟是要先来时家接人,没想到对方催促他也一并下了车,然后拉着他的手走进别墅。 玄关大敞着,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路游原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转过头看向对方,对方却示意他先一步进去。 路游原抬脚进了门内,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现在处处摆满了画框。 在看清画中的内容后,路游原眸子微挑,紧接着又去看另外的墙面,明明是满室的画像,里面却全都是同一个人的脸。 一楼都是时舟在滨海的时候画的,其中有一些路游原也见到过。 他们在夜里并肩沿着海岸线走,和缓的浪潮起起落落拍打在脚踝,温柔的将人萦绕...... 这样的夜晚有很多个,但看到时舟的画,路游原甚至能记起那天的日期,包括他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就像旁边这一幅画。 自己坐在鲜花盛开的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一个白瓷茶杯,藏锋卷刃的手腕端着剔透的杯子,在时舟细腻的笔触下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多出了诗情画意的美感。 那天时舟突发奇想来了兴致,想赏花品茶。 结果拿错了茶,泡好那壶沧山雪太苦,最后两人谁都没喝完,画中那套上好的白瓷茶具,里面盛的其实是冰镇可乐...... 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处处充满了极琐屑的快乐,此时看到这些,又让人再次沉溺其中。 时舟带着对方上楼。 从楼梯到长长的走廊,再到他的房间和阁楼。 墙上挂着生日宴上的路游原、垂眸摸他头的路游原、跟他一起跳舞的路游原、捧着酢浆草的路游原...... 在这栋别墅里,见到对方的每一次,每一面,时舟都用画笔描绘了出来。 画画也是代替拍照记录的方式之一,但跟照片不同,画画是种选择性的表达,有画家自己的偏心。 人们偏爱什么,就把什么的美充分放大。 那些磨人的、快乐的、寄托了时舟全部感官的愉悦,牵手、拥抱、接吻......全都被他带着温度和气息的笔勾勒出来。 整幢别墅的画都看完,他们又去了老城区的小灰楼。 跟别墅完全相反,这里只挂了唯一一幅画。 画上是路游原和时舟画的自己,他们只有一个背影,但是相扶相携,已然生了白发。 时舟有点不好意思:“这应该不能算画展吧,因为都是画给你一个人看的。” 他拿着画笔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细细回想,对方的脸就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每一个时刻的路游原都在时舟脑子里闪光。 他画的时候满心的表达欲都寄托在纸笔上,情感丰沛到一想起对方,笨拙的、汹涌的爱意就像摇晃过的汽水,咕嘟咕嘟胀满了肚。 最后“嘭”的一声,炸出一朵朵漂亮的烟花来。 路游原在房间里挂满了一屋子的时舟,时舟也投桃报李,画了一屋子的路游原。 人在时间的长河中极其渺小,他们两个却穿越亿万光年的距离,拼尽全力奔赴着这场相遇。 原本身处不同世界的人被爱连结在一起。 只要生命依存,就能永远共鸣。 路游原摸了摸画上时舟的白发,侧身朝对方伸出手。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恍惚间再看那面墙,像是真的跟画中一样,已经与对方携手一生。 “还记得我们去放的孔明灯吗?”路游原低头去看身边的人,眼里温柔炽热,“那时候的愿望,就在你的画里。” 时舟弯起眉眼:“我也是。” 路游原以前觉得这个世界对他薄情,但时舟来到他身边,捧着满腔的热和沉甸甸的爱挣脱束缚,在余生道路上与他交汇重叠。 他像画里的人一样偏过头去,在对方额上印下一个吻。 时舟满心满眼全是路游原的身影,他们头顶上是相伴到老的愿望,现实中,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 不论世事如何更迭,两颗孤零零的心都已经跨过了无比遥远的银河,寻到了真正的归属。 从此,人生苦短,不再分开。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qwq希望大家都能遇到自己爱的人!番外持续发糖~